9. 地獄油輪

　　9/13—13:13

　　第四分局，審訊室。

　　打雷一般的拍桌聲，威懾著出于走神狀態的方巖。

　　審訊員咽了咽唾沫，這個高中生的臥室里太過邪門，此時也處于瞳孔緊縮，失去聚焦的狀態，帶著癲癇狀的輕微抽搐，流著鼻血。

　　像是心臟注射的緊急搶救一樣，方巖猛的回過神來，死而復生般的深吸一口氣，快速掃視著周圍的環境，似是精神病人眼前出現了重影，腦袋一陣暴痛。

　　也瞄準了這個契機，趁他意識不清晰的時候發問。

　　這高中生殺的一人還是船上的主要人員，之前拒捕畏罪潛逃也不奇怪。

　　“老實交代，你是怎么殺掉承運號的輪機長，主廚，兩名管輪機工與兩名非法雇員。”

　　用魯米諾試劑檢測承運號上的血跡后，除開這里之外，沒有別的地方能稱之為地獄了，尤其是儲備魷魚的冷凍室到一層甲板的整個通道回廊，全是夸張的噴濺狀血跡，人類血液比魷魚的還要更多。

　　至于船長。

　　按照其它嫌疑人的口述，劫持了整艘船以后，并沒有馬上殺死他，利用他通過衛星電話與隸屬的企業和海事局溝通，傳遞虛假消息。

　　后來沖突完全升級，漁船失聯后，船長失去了價值，泄憤捅了好幾十刀才死，尸體扔進了海里。

　　至于幾十刀的說法，不同人的口供存在偏差，有說二三十刀，有說四五十刀的，因為是由第一輪劫持漁船的捆綁體共同參與的，每人捅兩刀，算是見了血，交了投名狀。

　　根據其余嫌疑人的指證，方巖是第一輪接管漁船的捆綁體成員之一。

　　后續又換了兩輪其余意見相歧的捆綁體，船長殘余勢力，以及另一幫非法雇員團體。

　　但在最后一輪海上大逃殺勝利，徹底掌控漁船的，還是第一輪的人，最后活下來的也是他們以及一批自始至終見風使舵的“中立人員”。

　　截止目前還有十余人在逃中，沒有被抓捕到，其中包括到方巖的幺舅，季建國，是這個團體的三號人物，頭號人物也處于在逃狀態。

　　所以說方巖可能不止殺了六人，也參與到了殺死船長的過程中，用刀具命中了船長兩到三次，至于這兩三刀具體的傷害效力，已經無法考證。

　　而方巖只是神情恍惚，手掌捂在鼻子上堵住血。

　　“承運號上的最后一次衛星電話撥出，在你同伙的口供中，是你所撥出的，你打給了誰，說了些什么？”

　　審訊員問著方巖，這是整起事件最古怪的幾個點之一，方巖的確打過衛星電話，可衛星服務器里并沒有記錄。

　　“衛星電話？”

　　方巖意識猛的活絡過來，腦細胞電信號像在一瞬間全部釋放了似的。

　　近期太過混亂的記憶驟然抽絲剝繭找到了最初的根源。

　　沒錯，當時自己極度恐懼，和船上其他人不一樣，自己只是打暑假工而已，試圖用衛星電話求助。

　　可卻非常詭異，已經忘記打給了誰，但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女高中生聲線的聲音，說著█████████████。

　　后續被幺舅直接掛斷，說海上孤立無援，與頭號人物意見相歧會被直接宰掉。

　　頭號人物確認撥出的號碼只是一串亂碼之后，且沒有說什么敏感內容，也顧慮到幺舅的感受，才放過了自己，之后將船上所有通訊設備全部破壞。

　　是的，就是從那次通話后，開始逐漸變得精神混亂。

　　“裝傻是沒有用的，興許你偽造自己的臥室，搞出奇怪的傷口，就是為了讓我們誤判你具備精神隱患，現在是九月十三號，哪怕你現在被評估為有精神疾病，這份材料也對你的量刑起不到任何作用，暑假期間的你依然具備刑事責任能力。除非是時間戳在八月一日，暑假開始之前的材料，你才有被無罪釋放的可能性，放棄這個念頭吧。”

　　審訊方巖的刑警冷笑著，方巖可不能按平常高中生的標準去看待，心理素質與身體各方面的情況，都是不得了的悍匪。

　　方巖沉默了良久，覺得有些口渴，審訊室里自然是不會好水好茶招待著的。

　　審訊員卻悠然自在的端起保溫杯，吹了幾口氣，悠閑的抿了一口。

　　現在審訊不可能用睡眠剝奪，但不剝奪睡眠有些不可能。

　　有的是方法陪他好好玩玩。

　　口干舌燥的方巖看著他喝水，喉嚨滾了滾。

　　“現在是幾點了？”

　　方巖如是問道，中尉說的是十分鐘內，如果是真的話，十分鐘內自己走不出這里，那么永遠也走不出了。

　　審訊員并不答話，既然方巖喜歡耗，那就這樣耗著，只是看了看手表，虛晃一槍，繼續喝著水。

　　方巖卻讀取到了即時思維，現在是下午一點一十五。

　　此時，審訊室右上角的揚聲器傳來嘈雜電流聲。

　　“給嫌疑人戴上腳鐐，讓他出來。”

　　聲音很平靜。

　　審訊員有些懵，這才下午，審訊剛剛開始，不可能就移交關押了，怎么回事？

　　“老實點。”

　　因為方巖是重刑犯，必須避免任何形式的反抗，得上強度腳鐐也戴上，由于情況特殊，是屬于負傷狀態，也只處于嫌疑人階段，沒穿關押期間的制服，依舊是他自己那身。

　　方巖的精神繃成了一條線，只有兩種后果，槍決或當場釋放，兩者差距天壤之別。

　　出了審訊室后，發現回廊里的警員神情都不太對勁，而昨天負責抓捕方巖的刑警隊長更是不敢置信。

　　“你跟我走。”

　　刑警隊長領著方巖，穿過幽邃的走廊，拐過幾道彎，坐著電梯去了公安局頂樓。

　　玻璃幕墻視線極度寬敞，外面出著大太陽，強光晃得方巖有些睜不開眼，戴著手銬只好雙手并用遮擋著。

　　到了一間面積較大的辦公室前，門口還站著一名骨架高大，氣場不凡，帶著些許上位者威壓的中年男人，無法讀取他的思維。

　　“人帶來了。”

　　刑警隊長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居然連局長都要站在門外回避，在這么多年的生涯中是頭一回。

　　“解開他的手銬和腳鐐。”

　　中年男人對刑警隊長命令道。

　　“什么？局長…別看他是高中生，昨天我可是見識了他的生猛程度，要不是他本來就是重傷狀態，傷口繃開大出血，現在已經逍遙法外了！”

　　刑警隊長大聲反駁著，甚至是吼著局長，認為其中一定有什么暗箱操作，這么多年的生涯自己從未違背職業道德，一點越線也沒有。

　　“解開。”

　　中年男人并不動怒，淡然復述了一遍。

　　刑警隊長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只好照做。

　　方巖甩了甩發酸的手腕，看起來局勢很明朗，中尉是靠譜的。

　　“有你的電話。”

　　中年男人平靜對方巖說道，也是仔細審視著方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