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無所遁形
9/13—13:19
方巖一臉茫然，走進辦公室中，中年男人旋即帶上了門，保持空間的密閉性。
屋子內只有方巖，他看到辦公桌上座機電話的話筒是放在桌面上的。
“喂。”
方巖拿起話筒試探性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旋即傳來一個有些陰沉的男性聲線，“██████。”
方巖回想起中尉告訴自己的暗號，“██████。”
可方巖說罷后，對方沒兩三秒就掛了，讓方巖有些六神無主。
他環視著辦公室，在窗戶旁邊看了一眼，自己可以扒著外面寬度不超過十公分的剪力墻凸起立柱滑下去，但是失誤的話，就要從十幾樓摔下去。
相信自己，還是相信中尉呢？
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而西爾維婭·克里斯蒂可能只是自己臆想出的一個人。
他糾結萬分，咬著手指甲。
十幾秒后，他還是選擇了后者，離開了辦公室，回到門口。
中年男人見狀，沒有說什么，叫刑警隊長看著方巖在外面等著，他接一個電話，也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三分鐘后。
“這是一場誤會，方巖同志，感謝你配合警方的工作，也請理解這是必要程序，希望不會耽誤到你的學習。”
中年男人伸出手來，口吻平靜。
“不會…”
方巖只覺得有些夢幻，和中年男人握著手，玻璃幕墻外的強光眩目無比。
“那么，馬隊，就麻煩你開車送這位同志離開。”
中年男人如是說著。
刑警隊長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人證物證俱全，板上釘釘，什么他媽的誤會？
“我無法理解。”
“已收到最新材料，方巖在暑假之前，已經患有一種在特定情況下才會發作的稀有應激障礙，并不影響正常生活，但發作時不具備刑事責任能力。”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存在這種愚蠢至極的應激障礙，也出具了相關材料，那至少得等到公訴開庭之后吧？”
可中年男人沒有理他。
“說到這里，方巖同志，你需要每周一次到指定的社區精神科醫生那里報到，并接受治療，那么…現在你已經與這件案子無關了。”
“行。”
方巖本人也感到極度的不真實。
9/13—13:40
刑警隊長親自送方巖，還是讓他有些感覺不自在，在沒下車前，依然無法確保自己是安全的。
“作為一個高中生，你這次暑假經歷夠傳奇的。”
可刑警隊長卻是皮笑肉不笑的說著，打開車窗，將香煙的煙灰抖在公路上。
“我已經記不清當時發生什么了。”
雖然方巖永遠都不可能忘掉那些殺戮，尤其是在那冷凍室外的船艙通道，徹骨的寒意和沁入肺腑的血腥味兒，地獄也不過如此，但只能這樣說。
他很不自在，刑警隊長的即時思維一直帶著攻擊性，期間還一直旁敲側擊父母是干什么的，他想要找到心中疑惑的答案。
“我就在前面十字路口下了就行。”
“好。”
開到方巖所說的十字路口，刑警隊長大口的咂著煙。
方巖可不想多待，毫不猶豫的下了車。
似乎是衛星基站程序干擾，救世軍的記憶纂改，也或者只是刑警隊長的心思有了轉變。
他搖開車窗，補充了一句，“六中貌似不僅是市重點，還是省重點高中，畢業之后，或許可以考慮下警校，懲奸除惡。”
“不是要政審的么？”
“現在只限直系親屬。”
雖說這家伙是實打實的殺了人，但說白了，整艘船就沒幾個善茬，這高中生猛到有些不像話。
方巖有些詫異，這刑警隊長心中的即時思維態度有了驚人的轉變。
他突然明白過來，就像從未來傳送到過去的事物，改變宇宙歷史進程效率最高的方法是傳送神經信號和電子數據。
那么腦控也是一樣，或許不需要刪除纂改具體的記憶，只需要下達某種暗示埋下種子，就能呈輻射狀擴散影響整體思維，這才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算了吧，有些惡人，只有平頭百姓才能對付。”
方巖極為瀟灑頭也不回的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刑警隊長掐滅煙頭，心想這小子真他媽裝逼啊。
直到刑警隊長開車走人沒了影。
濱海市東區，商圈廣場，CBD寫字樓商場林立，大中午的也人來人往。
方巖這才完全松懈下來。
渾身都有些脫力酥軟的感覺，像是卸下了所有的負重，體重一下子輕了幾十斤，整個人走在路上都是輕飄飄的。
仿佛此時此刻，才真正意義上的從那地獄油輪中逃出生天，靈魂都飛出肉體一樣，重獲新生。
仔細想來，還蹭了一次免費醫療，感覺挺不錯的，身上的傷口縫合相當專業，也都敷上藥水裹上紗布，近期真要休養一陣，真是撿了大便宜。
不對…
好像自己還遺漏了什么。
褲兜里的東西都還在，警局已經歸還給了自己，外公的身份證，公交卡，還有二百一十塊錢。
今天是周四，但下午的課也不用上。
直接去網吧算了。
隨便找了個所謂的電競館，包臀裙年輕女網管狠是讓方巖多看了幾眼，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開了張臨時卡，找了個邊角位置即刻上機，現在網吧也搞起所謂的跟隨服務讓方巖極不自在，女網管幫忙開機，套耳機套，然后問他點不點喝的。
方巖頭腦一熱，花十五塊買了一杯名字超長的果茶，等女網管走后心都在滴血，他媽的網吧里的科技勾兌飲料又貴又難喝，不如在外面買了進來。
不過今天被審訊了那么久，那個逼人當著面喝水，現在更是口渴得很，鋪張浪費也就浪費了。
打開新聞網站，瀏覽著實時新聞，找著前天網上南區軟件園商圈地下停車場的報道，花了二十分鐘也沒找到冬妮。
只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則同城新聞，某個女公司職員在那個地下停車場，誤觸漏電的燈箱廣告牌身亡。
想起中尉所說的話，只有影響范圍超過1024人的才能定性為歷史事件，而那天根本沒多少目擊者，位置也偏僻。
救世軍的衛星基站輕易就能將這些東西覆寫刪除么，不對，他們能刪除任何事，只是取決于能不能做，代價與收獲是否成正比。
這么說來…
方巖捂著自己的眼睛，這些正在跳動的數據，全是貨真價實的，來自未來科技生成的電子標靶，通過各種基站信號塔傳輸到自己眼睛上的。
而自己的行動，會一定程度上改變宇宙進程。
你已簽署編號為20304469的軍備補給聯絡協議，你本月的軍備補給以及軍餉，已寄放在指定地點，請盡快查收。
似乎…
噩夢并沒有結束。
在更大的監獄中，自己依舊無所遁形。
那天衛星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自己仍然不知道冬妮說的話是真是假，偽人是否也是被監視腦控到瘋狂的悲慘之物。
在極端情況下，自己會為了整部宇宙歷史最偉大的事業，解放全人類的自由而犧牲么。
方巖抬頭，掃視周圍所有人，讀取著布羅卡腦額葉的語言信息。
汲魂之主。
這無可匹敵的威脅來自外太空，人類本身，過去或未來，或怪力亂神，尚不知曉。
人是語言的產物，深植于由冰冷符號構建的龐大系統形式下。
所有個體的，特別的，人以為自己獨有的經歷，都是這龐大形式下表面化的閃爍。
無處可逃。
興許自己踏入了更為可怕的深淵。
但也無所卵謂，對方巖來說，就像是電腦程序，不管加入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只要能跑起來，能讓自己精神穩定，就夠了。
[獵殺頻道]
已經確認屬實。
自己會一直戰斗到解除腦控，完全自由為止。
事已至此，先把臨時卡退了，去看看中尉給的軍備補給是什么基巴玩意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