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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闌尾成精

  “接下來你想去哪?”方寸山問道。

  “王家,我要去找王執事。”

  “走著。”方寸山點了點頭。

  陳望潮臨走之前撿起王志泉的頭,拴在腰間。

  有點別扭,但每當那顆頭與身體碰觸的時候,陳望潮感覺到血脈間有基因被喚醒,精神為之一振。

  青石板路上積著未干的雨水,陳望潮的布鞋踩出“啪嗒“聲響。路過集市的時候,還有星星點點的老板們沒有收攤兒,陳望潮聞到香氣,有點餓。

  “大師兄,桂花糕,你吃么。”

  “我家廚子做的龍須酥不錯。“方寸山忽然說,手指在空氣中比劃著拉絲動作,“糖漿要熬到琥珀色…“

  話音未落,頭頂一片梧桐葉突然裂成兩半。

  百道劍光正掠過樹梢,弩衛們御劍的破空聲像遠方海潮。

  他們保持著整齊的雁形隊列,月光在玄鐵面甲上流淌成水銀。最前排的弩手正在裝填蝕罡箭,金屬部件碰撞的“咔嗒“聲清晰可聞。

  集市還沒收攤的商販被駭的如行尸走肉。

  陳望潮買了一塊桂花糕,拎在手里。

  “該加件衣裳。“陳望潮呵出口白氣,搓了搓手。他右手指縫還沾著點王志泉的血痂,此刻正用拇指慢慢摳著。

  路過池塘時,方寸山忽然蹲下,撿了顆石子打水漂。

  石子在水洼里跳出七下,第七圈漣漪剛蕩開,天上恰好傳來弓弦集體繃緊的“吱呀“聲。

  陳望潮仰頭看了看,百具叩道弩的準星正隨著他們步伐緩緩移動,如同黑夜里睜開的百只眼睛。

  有片落葉飄到他肩上,立刻被無形的殺氣絞成粉末。

  “桂花糕要趁熱。“方寸山掀開油紙包,掰了半塊給他。

  “嗐,這不是想著洗洗手么。”陳望潮笑了下,蹲下洗手,隨后接過方寸山遞來的桂花糕放進嘴里。

  “我剛來的時候,只敢買饅頭吃。靈麥饅頭,吃進去有點甜。老板人好,送我幾口咸菜,這才沒餓死。那時候看見桂花糕,只能遠遠的看著,哪里能想到會有一天可以隨便吃。”

  “吃吧。”方寸山道,“吃飽了好殺人。你別看我笑話你,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惡心了好久,當時強忍著,事后找了個地兒去吐。”

  陳望潮又掰了半塊桂花糕,指尖沾了點細碎的糖粉。

  他低頭咬了一口,甜膩的香氣在口腔里漫開,糕體綿軟,還帶著灶火的余溫。

  糖漬粘在唇齒間,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遠處傳來王家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三長兩短。

  “甜了。“陳望潮說。

  他咀嚼得很慢,像是不愿意一點甜味被錯過。

  糕點的碎屑落在衣襟上,和已經干涸的血跡混在一起。月光下,那些暗褐色的斑點像是另一種形式的糖霜。

  方寸山看著他吃,忽然笑了:“你這吃相,倒像是在吃斷頭飯。“

  陳望潮沒答話,只是把最后一口糕送進嘴里。

  他的手指在油紙包上蹭了蹭,抹去殘留的糖粒和油漬。這個動作很輕,像是在擦拭手術器械。

  “走吧。“他把油紙揉成一團,隨手拋進路邊的水溝。紙團在水面打了個旋,有些悠閑。

  王家大門前的石獅子一點威風都沒了,看起來有些沮喪。

  陳望潮站在門口,有一隊弩手落下,進屋捉人。

  天衡司對陳望潮似乎也有好處,他只需要像上一世,等下級醫生把人送來就行,陳望潮心里對比著。

  王執事是被兩個弩衛拖出來的,像拖一袋發霉的谷子。

  他的右手裹著滲血的麻布,斷指處結著黃膿。

  月光照在他浮腫的臉上,顴骨處還留著靴底印子,顯然是剛被人踩在臉上,然后像拖死狗一樣拖出來的。

  當啷——他腰間掉下塊玉牌,上面刻著“懸壺濟世“。

  王執事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他看見陳望潮腰帶上晃蕩的那顆頭顱——王志泉的頭發被草繩捆著,斷頸處的血早已凝固成紫黑色。那顆頭的眼睛還半睜著,嘴里像是在說著什么。

  “嗬...嗬...“王執事的喉嚨里發出破風箱似的聲音。

  他伸出完好的三根手指,在空中抓了抓,又猛地縮回,按在自己心口。

  夜風卷著血腥味拂過時,王執事突然開始笑。

  笑聲像鈍刀刮竹,笑著笑著就變成了哭。

  淚水沖開他臉上的血垢,在皺紋里沖出幾道蜿蜒的溝壑。他佝僂著去撿那塊玉牌,斷指處的膿血滴滴答答落在“濟世“二字上。

  陳望潮看著這個曾經要剜自己靈根、一言能定自己生死、指鹿為馬卻沒人敢反駁的王執事,此刻正用膝蓋爬向那顆頭顱。

  方寸山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陳望潮。

  他到底是要強好勝,在殺人之前吃了桂花糕,還是真的不在乎呢。

  這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有意思。

  方寸山見王執事被踩在青石地面上,而陳望潮卻一直不動手,不像殺王志泉那般麻利,心中大笑。

  就是死鴨子嘴硬而已。

  估計陳望潮現在全身上下,只有那張嘴是硬的。

  人,哪是那么好殺的。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極其漫長。

  十幾秒后,方寸山見陳望潮還不動手,知道他膽怯了,剛剛殺了個人,估計已經脫了力。

  “小陳啊,要不就算了,讓孩兒們干好了。”方寸山笑道。

  “大師兄,我是不想他就這么死。死太快了,不爽利啊。”陳望潮淡淡的說道,“您有什么好辦法么?”

  “嘎?!”方寸山愣了下。

  這話,并不罕見,仙盟里也有無數種手段能做到。方寸山只是驚訝于陳望潮會這么想!

  上次就在這里,陳望潮不敢動手,怎么忽然之間就變化這么大呢。

  “大師兄?”

  方寸山愣神的時候,看見陳望潮回頭,目光平靜而誠懇,正看著自己。

  他的眼神清澈,沒有一絲一毫殘忍嗜殺,仿佛正在問自己吃不吃桂花糕。

  “你?”

  “大師兄,我之前不殺人是因為我心善,不是因為我不行。”陳望潮笑了笑,“有什么好辦法么?”

  “鎮魂幡,我給你解開了一道封印,你沒試過?”方寸山無奈的看著正說自己“心善”的陳望潮。

  “我去!”

  陳望潮一拍頭,從戒指里取出鎮魂幡,與之一起掉落的還有一節闌尾。

  “這是?”方寸山皺眉看著那節闌尾,“靈毒淤積,你留這玩意作甚。”

  陳望潮彎腰拾起那節泛著青灰色的闌尾,指尖傳來微微的麻痹感——這是靈毒未消的征兆。

  他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轉頭看向方寸山:“大師兄,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魂魄若與靈毒相融的話,王執事的魂魄就會在這里。“

  話音未落,鎮魂幡突然無風自動,似乎在同意陳望潮的說法。

  “呃…”方寸山被陳望潮的思路震撼到。

  不愧是一百鑒的題目能答出一百二十鑒的人物,這思路真狂野。

  但要是仔細琢磨,靈毒淤積也是有靈氣,哪怕是廢物靈氣。

  如果用淤積的靈毒存魂魄的話,短期也不是不行,但長期肯定不行。

  方寸山的思路打開,認真琢磨,要是把靈毒淤積的東西放在鎮魂幡旁邊,或許能有點用處,保證魂魄不消散。

  再往下細想,事情越來越多,很多細節問題引起方寸山的興趣。

  “收了他的魂魄,放在這里面。”方寸山建議,“對了,收魂魄前簽九幽縛靈契。王執事沒了靈根,但這里有靈毒,可以用靈毒繼續修行。”

  闌尾成精么?

  陳望潮眼中一亮。

  “以后要是他爭氣,還能施展法術。與人對戰的時候,你把這玩意放出去,它有自己的想法,會潛伏,忽然炸開。”

  方寸山簡單描述了一個場景,陳望潮表示對此相當感興趣。

  王執事灰敗的臉上突然涌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他殘缺的手指死死摳進地面,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

  “你們…你們竟敢作踐本座魂魄!天衡司的走狗!方寸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的咒罵突然變成凄厲的慘叫——方寸山指尖燃起一縷幽藍火苗,慢條斯理地落到王執事的身上。

  一道幻像升起。

  幻像里的袖珍人影頓時瘋狂抽搐,王執事本體則像上岸的魚般劇烈彈動,嘴角溢出帶著內臟碎塊的血沫。

  “簽。“方寸山抖開一道漆黑的帛書,九道幽冥鎖鏈的虛影從帛書中垂下,“標準版九幽縛靈契,允許你保留神智。對了,你叫什么?“

  “指揮使大人,王執事本名叫王成發。”有人馬上稟報。

  陳望潮突然蹲下來,牛耳尖刀的刀柄蘸著王執事吐的血,在帛書上添了幾行小字。

  月光照在新增的條款上,隱約可見“每月居住費用靈石百枚““逾期利滾利““自愿接受靈毒蝕魂“等字樣。

  還有一些其他的條款。

  方寸山覺得比玄丹閣的操蛋條款還要操蛋。

  “你…你們…“王執事看著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契約,突然發出夜梟般的慘笑。

  只是他先被方寸山剜了靈根,后被兒子痛毆一頓,切了兩根手指,整個人的精神已近崩潰。

  九幽縛靈契并不需要王執事同意,方寸山自然會讓他同意。

  王執事癱在地上,目光直勾勾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看著自己將要被靈毒染成青紫色的魂魄在闌尾里翻滾。而那顆掛在陳望潮腰間的兒子頭顱,正巧對著他露出沾著糖霜的詭異微笑。

  幡面上暗紅的符咒亮起幽光,將王執事虛弱的魂魄硬生生從肉身中扯出。

  那團灰霧般的魂體掙扎著,竟被闌尾散發的靈毒吸引,如同鐵屑遇磁石般被牽引過去。

  闌尾表面的血管突然暴起。

  那些紫黑色的脈絡像活物般蠕動,將王執事的魂魄層層纏繞。魂體與靈毒接觸的瞬間,發出“嗤“的灼燒聲,灰霧漸漸染上了詭異的青紫色。

  闌尾,即將成精。

飛翔鳥中文    讓仙盟再次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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