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試藥的賬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孫執事正用兩根蠟黃的手指掐著一粒暗紅色藥丸，她瞇著三角眼，法令紋隨著撇嘴的動作深深凹陷，像兩條刻薄的溝壑。
“這破丹藥又結塊了。“她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濺在案幾上，“那群丹房的廢物，連個火候都掌握不好。“
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灰的素袍沾著斑斑點點的藥漬，領口磨出了毛邊。
發髻松松垮垮地挽著，幾縷花白頭發支棱在外頭，活像只炸了毛的老母雞。
最刺目的是她手腕上那串廉價玉珠，隨著她翻檢藥材的動作嘩啦作響，吵得人心煩。
“又偷工減料！“她突然拔高嗓門，聲音尖得能扎破耳膜，“說了多少次了，冰片要磨細！細！這幫小畜生就是不長記性！“
窗外的學徒嚇得一哆嗦，手里的藥碾子差點掉地上。
孫執事聽見動靜，猛地扭頭，眼珠子瞪得凸出來：“躲什么躲？滾進來！“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藥秤，作勢要砸，“再讓我逮到你們偷懶，這個月的月錢都別想要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王志泉縮著肩膀溜了進來，臉上堆著諂笑：“孫、孫執事，您找我？“
孫執事頭也不抬，回去坐下，法令紋在燭光下如同兩道鋒利的刀疤，從鼻翼一直割到嘴角。
她將丹藥往玉盤里一丟，“叮“的一聲脆響，像極了猛獸磨牙的聲音。
“王志泉。“她緩緩抬眼，眼白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你欠我的三百靈石。“
孫執事說話時法令紋深深凹陷，像兩把彎刀在臉上剜出溝壑。
燭火跳動間，那些皺紋里似乎藏著無數細小的陰影，隨著她面部肌肉的抽動而蠕動。
“我…“王志泉的喉結上下滾動，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
孫執事突然前傾身體，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伸長。
這個動作讓她法令紋的陰影驟然加深，宛如毒蛇張開的獠牙。
王志泉額頭沁出冷汗，干笑道：“您看，最近符箓行情不好，我手頭緊......您能不能緩一緩。“
“手頭緊？“孫執事冷笑一聲，上下打量王志泉，“可我聽說，你昨天還在醉仙樓擺了一桌，請了幾個合歡宗的女修？“
王志泉臉色一僵，連忙擺手：“誤會！那是為了打探消息！“
孫執事終于抬眼看他，目光如刀：“我不管你是打探消息，還是尋歡作樂。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她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抽出一張契約，“要么現在還錢，要么......“
“孫姨，孫姨！您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寬容幾天，寬容幾天。”
王志泉跪下，噗通一聲。
膝蓋處隱隱有脆響。
“你爸？你爸的手指都被你剁了，是吧。”孫執事冷笑。
“你們這些孩子，一代比一代狠，一代比一代窩囊。除了找合歡宗女修雙修，每天吃喝嫖賭，還會作甚！”
“廢物。”
王志泉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孫執事斥了幾句后突然咧開嘴，臉上的笑比哭還要難看，“找你來是問問你，你是準備用自己的命還，還是用別人的命還？“
“別人，別人的。”
王志泉毫不猶豫的說道。
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聽說還有其他選項，說什么都不肯放手。
“我這里有些試藥人的名單，都是欠了我的錢的。我畢竟是醫修學院的執事，有些事兒吧，總不好出手。”
“咱醫修學院的執事，要臉的。”
“我去，我去！我就是您家的狗，您讓我咬誰我就咬誰。”王志泉忙不迭的說道。
一人拿著厚厚的賬本過來，交給王志泉。
王志泉接過，才翻了兩頁，手指就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明白，字字誅心。
玄丹閣試藥契書·長南醫修學院 試藥人：李青（長南學院藥修科乙等生）
試藥內容：新藥試藥期限：三十日 賬目細錄：
應得款項：
試藥補貼：15靈石（按月結算，每日500貢獻點）
扣除款項：
前欠藥債：4靈石900貢獻點（上月試“凝神散“虧損補償）
護脈金：2靈500貢獻點（強制繳納，保心脈不損）
丹房損耗：3靈200貢獻點（丹爐、玉瓶等磨損攤派）
凈體費：1靈（藥毒排出所需靈泉費用）
執事監護費：4靈（孫執事親自看護）
違約押金：15靈石（若中途退出則沒收）
結算：
實發：負600貢獻點（欠款滾入下月）
“這、這......“他額頭上沁出豆大的冷汗，喉結上下滾動，“孫執事，那些試藥的窮小子們怕是扛不住這么算啊。“
王志泉以為自家老爺子心黑手狠，沒想到一向合作、看著還有點慈眉善目的孫執事更黑。
那些窮小子來她這里試藥，根基受損不說，一個月后竟然還倒欠了600貢獻點！
孫執事的法令紋在燭光下扭曲蠕動，像兩條蜈蚣在臉上爬行。
她招手，“志泉啊，你來。”
王志泉捧著賬本，他已經被賬本里寫的內容嚇傻了，沒想到還能這么玩！
那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走到近處，孫執事突然一把掐住王志泉的下巴，指甲深深陷進肉里。
“心疼了？“她聲音嘶啞，嘴角咧到耳根，犬齒仿佛獠牙呲了出來，“你爹當年剜人靈根時，可沒見你手軟過。“
王志泉疼得直抽氣，卻不敢掙扎。
“去收吧，我這面總歸是要臉的。至于你么，我也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給你這個活。”
王志泉咧嘴，無奈苦笑。
他知道自己沒有其他選擇，只好捧著賬本和孫執事說了幾句，轉身離去。
夜很深，黑洞洞的。
“師弟~~~”
“柴師姐請自重。”陳望潮冷靜的向后退了半步，已經運起雷殛拳法，凝神看著柴菲菲。
雖然柴菲菲的境界都是虛的，兩人也交過手，但陳望潮還是小心戒備。
財帛動人心，難免柴菲菲會心生歹念。
陳望潮還把那枚戒指上的“衡”字對著她，讓她有所忌憚。
可所有媚眼都拋給了瞎子，柴菲菲一點都沒看見，她嫵媚的湊過來，嬌若無骨。
“師弟，給你看個有趣的。”柴菲菲從儲物戒里取出一個黑黝黝的鞭子。
陳望潮又向后退了半步，身后已經是酣睡的花無雙，退無可退。
“師弟~~~“柴菲菲紅唇微啟，聲音甜得能滴出蜜來，腰肢一扭便貼了上來，“你躲什么呀，師姐又不會吃了你~“
陳望潮面無表情，氫元素已經準備完畢：“柴師姐，你的鞭子是法器么。“
“哎呀，這可是好東西~~~“柴菲菲手腕一抖，漆黑的長鞭如靈蛇般纏上她雪白的手臂，鞭梢還綴著個小鈴鐺，叮當作響。
“這叫纏心鞭，如果說是法器呢，倒也是合歡宗特制的法器。“
“話說啊，師弟你怎么知道的？試過？”
她突然湊到陳望潮耳邊，吐氣如蘭：“聽說抽在人身上啊，又疼又癢，還會…“
“柴師姐！“陳望潮猛地側頭避開，小火苗已經差點沒帶著氫元素噴出來，他強行遏制住，沉聲道，“請自重！“
“噗~“柴菲菲掩唇輕笑，眼波流轉，“討厭~“
柴菲菲嬌嗔地跺腳，鞭梢卻悄無聲息地纏上了陳望潮的腰帶，“你們這些臭男人，嘴上說不要，心里卻想要。“
“柴師姐，我還有事兒。”陳望潮正色道。
“修行么？師姐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柴菲菲眼波流轉，指尖輕輕繞著發梢，“合歡宗的鸞鳳和鳴訣，最適合師弟這樣的初修者。“
她紅唇微啟，吐出一縷粉色霧氣：“只需陰陽二氣交匯，三日便可突破瓶頸~~~比你靜坐苦練的速度快了百倍。“
陳望潮皺眉后退：“不必。“
“那云雨交感術如何？“柴菲菲不依不饒地貼近，袖中滑落一本絹冊，封面上繡著交頸鴛鴦，“此法最是溫和，雙修時歡喜萬分！“
“柴師姐！“陳望潮一把按住她遞來的絹冊，深深嘆了口氣。
“哎呀~“柴菲菲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道：“莫非師弟想試試顛倒乾坤法？“她指尖劃過自己鎖骨，“師姐可以，但此門功法有些繁瑣，很多男修放不開。但一旦放開，歡喜無比！“
媽的！
陳望潮心里罵了一句。
什么顛倒乾坤，那不就是前列腺按摩么？一想到曾經醫院泌尿外科總有些人賴在門診想要按摩前列腺，陳望潮心里就升起一股子厭煩。
“柴菲菲，算了。”鐵柱勸道，他有些幸災樂禍。
不怕兄弟過得苦，就怕兄弟開路虎。
自己提前抽資，本來少掙了很多，但事實上卻要比柴菲菲掙得多。
誰能想到太乙玄罡符的價格直接跳水，天量的買入單子全被砸沒了，連點水花都沒看見。
“望潮可是勸過你的，我可以作證。”
“作你媽…”柴菲菲剛罵出口，就覺得和自己的氣質不符，嘿嘿一笑，“師弟，既然你流水無情，那我也不求著你了。以后要是還有機會，記得跟師姐我說一聲。”
“一定。”陳望潮小心戒備，生怕柴菲菲暴起。
但不管是鐵柱還是柴菲菲似乎都沒這方面的意思。
難不成仙都的大家族真的吃過見過，這點錢算是多，可不至于殺人么？
陳望潮心里猜到。
“我哪能想到啊，我閨蜜好像已經跳劍了，摔成肉泥，可慘了。”
柴菲菲說到這里，倒也有幾分凄慘的表情。
“花無雙！收賬！！”
遠處，凄厲如鬼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