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泉像一頭嗅到血腥的豺狼,跌跌撞撞沖出家門。
他左手攥著染血的地契,右手興奮的握緊,指甲縫里還殘留著王執事的血痂。
“快!再快些!“他狂奔在夜色中,不時低頭查看蜃影玉簡——數字已經跳到2150靈,每耽擱一刻都在損失靈石。
“萬寶當“的燈籠在風中搖晃,王志泉一腳踹開大門,小伙計被嚇了一跳。
又是一個來找死的,最近這種人特別多。
“當!全當!“他拍出地契和斷指,手指在柜臺上敲出急促的聲響,“隨便按手印畫押。“
朝奉慢條斯理地用兩根枯瘦的手指捻起地契一角,在燭光下輕輕一抖。
“長南學院西三巷的宅子?“他鼻子里哼出一聲冷笑,指甲在地契邊沿刮了刮,“這紙是三十年前的老桑皮紙不假,可這印泥有問題。“
他突然將地契湊到鼻尖一嗅,“摻了朱砂,是去年新制的。“
王志泉臉色一變:“放屁!這地契我從家里翻出來的,我爹一直當寶貝供著。“
“莫急。“朝奉抬手打斷,又從抽屜取出一面青銅鑒寶鏡。
鏡面泛起青光,照在地契的官印上:“瞧見沒?印紋里的'南'字缺了一角,這大概率是五年前地龍翻身時震壞的印鑒蓋的。“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王志泉,“王執事要當祖宅,怎么不拿真地契來?“
王志泉愣住,他哪知道還有這么多的說法。
轉向那枚青銅儲物戒時,朝奉的態度更顯輕蔑。
他隨手將戒指丟進一個盛滿靈液的瓷碗,看著戒指沉底時冒出的氣泡:“呵,儲物空間不過方寸,戒面'懸壺'二字都磨平了邊。“
突然他眼睛一瞇,從碗底撈起戒指對著燈光細看:“內圈還有裂痕!這破玩意也敢叫祖傳?“
柜臺后的學徒適時遞上一張符箓。
朝奉施展符箓,放大后仔細看,裝模作樣地端詳半天,突然用指甲在戒面一刮:“瞧瞧!鍍的青銅粉都掉了!“
他故意提高聲調,:“這種貨色,扔到凡間都沒人要。“
王志泉額頭青筋暴起,卻見朝奉已經撥起算盤:“地契按六折,儲物戒算破爛價,統共一千八百靈,當期一年,月息五分。“
算盤珠子啪地一響,“要死當再加兩成。“
當票上墨跡淋漓寫著:“今收破爛儲物戒一枚,戒面磨損,內圈開裂…“
字字如刀,剮得王志泉雙眼發紅。
“利息三分,當期一年。“
“少廢話!“王志泉突然扯下自己的玉佩拍在桌上,“加上這個!折現!立刻!”
當票墨跡未干,他又開始解腰帶:“這件法袍也當!“
接著是靴子、發簪、甚至貼身的護心鏡。最后他赤著腳站在當鋪里,渾身只剩一件單薄的中衣。
“兩千三百靈,王公子收好。“掌柜推過一袋靈石。
“直接轉拍賣行!”
蜃影玉簡上的數字此刻跳到2289靈。
就差一秒,
就差一秒!
王志泉傾盡所有買了一張太乙玄罡符后,終于放了心。
要是自己決斷的晚一點,怕是連一張太乙玄罡符都買不起。
本來就是一張普通的符箓,王志泉也不知道為什么太乙玄罡符的價格會飆上天。
但為什么不重要,只要一兩日,自己就可以贖回老宅地契還能剩很多靈石。
王志泉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珠凸出,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
他癱坐在當鋪門外的角落,瞳孔里倒映著瘋狂跳動的數字,嘴角咧到耳根。
“老東西,要不是你一直擋著,老子早都家財萬貫了。“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而蜃影上的數字,已經突破2500靈。
又一日。
太乙玄罡符的價格在2500靈左右盤了少許后,便再次義無反顧的上漲。
陳望潮看著蜃影,點擊賣出。
“望潮,你瘋了?!”鐵柱的眼睛紅呼呼的,里面都是血絲。
他賣的早,后面的利潤沒他的份,但他還是下意識的要去抓陳望潮的手。
“我要進青靈境啊。”陳望潮有些無奈的說道。
視野右上角,ds的提示還在,可以賣了。
自己存貨多,幾千張太乙玄罡符,陳望潮覺得賣晚一點都未必能全都出手。
“可…我聽說太乙玄罡符現在只有消耗,根本…”
鐵柱結結巴巴的說著。
但陳望潮點擊賣出,3000靈附近全部拋出。
即便是這種大單,在瘋狂如潮水一般的買單沖擊下,也只堅持了不到3分鐘便都易了手。
扣稅后千萬的靈石!
鐵柱瞪著蜃影玉簡上那串不斷跳動的數字,又看見陳望潮落袋為安的一連串龐大至極的數字,黑眼圈下的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
他張大了嘴,卻半天沒喘上一口氣,整張臉憋得紫紅,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三…三…“他手指哆嗦著指向數字,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揪住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扯下來好幾撮都沒察覺。
突然他雙腿一軟,“咚“地跪在地上,手里的玉簡“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這才像回過魂似的,猛地倒抽一口氣,結果嗆得連連咳嗽,咳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已經三千一百靈了!“他趴在地上,手指死死摳著玉簡邊緣,指節發白。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轉頭看向陳望潮,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只能“啪啪“拍打自己的臉頰,仿佛在確認不是做夢。
最后他一把抱住陳望潮的小腿,腦門“咚咚“往地上磕,硬是磕出個淺坑來。
抬起頭時,活像個得了失心瘋的傻子。
“鐵柱,你招呼柴師姐來。”陳望潮嘆了口氣,把鐵柱扶起來。
這玩意的確讓人瘋狂。
不過更瘋狂的事兒陳望潮也知道,郁金香的時候,毫無價值的郁金香都能被炒上天,最后連牛頓這種人都喪失理智,吃了癟。
更何況太乙玄罡符這玩意算是有用的東西,郁金香沒法比。
只是這價錢太夸張了,短時間之內漲了百倍。
Ds升級后炒股倒是有用,陳望潮想到。
鐵柱緩了足足3分鐘才精神了一點,他一臉悔恨的聯系柴菲菲。
沒幾分鐘,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破空聲。
陳望潮抬頭,只見柴菲菲腳踏一柄粉紅色飛劍,發髻散亂地沖了過來,裙角還掛著幾片被劍氣削斷的樹葉。
“陳望潮!!“她人還沒落地就尖聲叫道,聲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雞,“你特么瘋了嗎?!現在賣什么賣!!“
她一個急剎落在院中,飛劍“咣當“一聲砸在地上也顧不得撿。
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陳望潮的面前,涂著丹蔻的指甲幾乎要戳到他鼻子上:“你知道現在漲到多少了嗎?!三千一百靈,三千一百靈!!“
“柴師姐,現在把你的靈石給你。”陳望潮平淡的說道,“你要是想買,就自己買好了。”
“陳望潮,你就是個混蛋!“柴菲菲一把揪住他衣領,胸脯劇烈起伏。
“老娘剛才正在洗澡,接到傳訊差點從浴桶里爬出來!“
她另一只手抖著蜃影玉簡,上面的數字還在跳動:“看看!看看!看看現在多少錢了!“
“仙都,我閨蜜說最少能漲到5000靈,她家已經把房子和靈田都賣了。這才三千多…”
話音未落,柴菲菲愣住。
太乙玄罡符最高沖到3120靈,隨后就一個直線落下來,現在是2600靈。
幾百靈的價格就像開玩笑似的,下面密密麻麻的買單都已經成了交。
而且成交的數量還在增大,很明顯不知道多少人趁著太乙玄罡符下跌開始吃進。
畢竟最近太乙玄罡符有過5次類似的下跌,每次跌下來后都義無反顧的漲回去,至少翻倍。
“買回來啊!!!”柴菲菲嘶吼著,渾然沒了往日的媚態。
“柴師姐,靈石給你。”陳望潮笑道,“要買你自己來吧,我最近要去青靈境,準備買些符箓護身。對了,寶器,我能用的,有推薦么。”
“推薦個屁!”柴菲菲憤怒的吼道,“陳望潮你知道你現在耽誤的是什么么!”
“柴師姐,拍賣行吃人不吐骨頭,我不建議你再去買太乙玄罡符。”
陳望潮知道這些東西到最后肯定一地雞毛,反正在ds的幫助下掙到了靈石,剛好可以買點趁手的符箓之類的。
要是死在青靈境里,那可真是清零了,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個王八蛋。
柴菲菲突然像著了魔似的,拿出自己的蜃影玉簡打開蜃影。
“全都是我的!“她尖叫道,聲音凄厲的像是要吃人。
柴菲菲的發髻早已散亂,幾縷青絲黏在汗濕的額頭上,隨著她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瘋魔般地在蜃影玉簡上劃動手指,完全不顧陳望潮的提醒。
每點一下,嘴唇就神經質地抽搐一下:“買!全買!有多少買多少!“
“柴菲菲!“陳望潮想去攔她,卻被她一記肘擊撞在胸口,疼得直抽冷氣。
柴菲菲充耳不聞,繼續瘋狂操作著。她的瞳孔里倒映著不斷跳動的數字——2450靈、2465靈、2480靈…每漲一點,她喉嚨里就發出“咯咯“的怪笑。
她嘴角不知何時咬出了血,鮮紅的血絲順著下巴滴落,在她雪白的衣襟上綻開朵朵紅梅。
可她渾然不覺,仍死死盯著蜃影,手指如癲癇般顫抖著繼續買入。
瘋了,瘋了,陳望潮想到。
難怪牛頓說——我可以計算天體的運行,但我無法計算人心的運行。
拍賣行的確要遠離,去掉金融屬性,把它變成買東西的菜市場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