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因為宋思卉鬧得厲害,尚且住在醫館的病人們,也隔著遠遠瞧著,聽宋思卉這般說,立馬站出來給葉秋漓說話。
“是啊,眼下本來就沒藥了,你還非說人葉大夫針對你,當真奇怪呢。”
其他人不知她們之前的恩恩怨怨,眼下也只是就事論事,可話剛說出來,宋思卉忽而就火了:“她就是針對我!”
葉秋漓懶得跟她說,她掩在面巾之下的唇瓣甚是蒼白,開口道:“綺蘭,幫我拿下藥箱,我去趟陸府。”
宋思卉站起身子,看著葉秋漓的眼睛,好似從進府開始,她的那雙眼睛,就這般清澈,如今也不曾變。她咽了咽口水,依舊不太相信:“你真的會給人看病?”
“醫術尚拙,但至少比你在這鬧好。”
“綺蘭,辛苦你跟我跑一趟了。”
“沒事的,少夫人。”綺蘭走到宋思卉身旁,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走吧。”
宋思卉半信半疑。
但也沒有其他辦法。
只得跟著葉秋漓和綺蘭往陸府去。
娘親去世,海棠一直服侍在她身邊,算得上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一個,會不顧一切對她好的人。陸清旸最初對她倒也挺好,每日哄著,經歷之前鬧的那一遭,她也想著,就這樣先把日子過下去再說,畢竟也只能這樣,且陸清旸也是個玉樹臨風之人。
可越相處她越發現。
這陸清旸!
根本就是個采花賊!
姑母被軟禁之后,汪管家和姑父便換了不少下人,陸清旸院子里也被換了一批,他院中,除了粗使婢子,其余的幾個,長得俏麗也好,長得普通也罷,基本都和陸清旸茍且過,而且都是心甘情愿。
若不是偶然間被她發現,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陸清旸的真實面目,居然是那般模樣。
況且,陸清旸不僅禍害身邊的婢女,連自己的嫂嫂他都宋思卉看了眼葉秋漓,想起陸清旸藏在書房里的畫像,心中一陣惡心。
葉秋漓撐著身子,去了陸府。
原本想從正門進去,可不論他們怎么敲門,里面的人就是不應。
“你適才怎么出來的?”
宋思卉咬著牙齒,眼神中帶著麻木,手指狠狠扣著自己另一手虎口,淚水要掉不掉的。
她這人就這樣。
平日哭得最厲害的,是她。
最能胡攪蠻纏的,還是她。
“我跟他們發瘋,說自己出去,就不回來了,他們這才放我出來的。”她做事向來這般,只顧眼前,不顧之后。海棠病得嚴重,她只想著出去買了藥再說。
人都是復雜的。
不曾想宋思卉也能這般,為了下人豁出去。
葉秋漓聲音有些啞,報出自己身份。
看門的小廝這才找來家中管事。
汪管事隔著門,語氣那叫一個客氣:“大少夫人見諒,老爺同匡姨娘特地說過,大公子負責潿洲瘟疫諸事,最要避免其進府。想來大公子念及府中長輩和弟弟妹妹,也不會強要進府的,多事之秋,只得行非常之法,還望您寬恕老奴。”
——‘父親特地交代。’
六個字,直戳心窩,生疼。
好在他人不在此處,若在,這話聽了,不知又該多傷心。
“正因夫君他負責瘟疫一事,但凡感染疫癥之人,能治都得治,若無力回天,也要料理起后事,才能阻止其蔓延。”葉秋漓耐著性子解釋。
“少夫人放心,府內請了府醫,感染之人皆有醫治。”
“他撒謊!”宋思卉又被刺激到,握緊拳頭便猛捶陸家大門,“那府醫只給主子和主子身邊的人看病,稍有癥狀的,便一股腦關在前院柴房!你把門打開,我要救海棠!”
海棠母親留給我的。
是我如今不是親人,但最似親之人。
海棠若是沒了。
我也不活了。
我死前一定一把火燒了你們這陸府。
所有人都騙我,父親騙我,姑母騙我,陸清旸也騙我,都騙我。
現在連海棠都要奪走。
宋思卉此刻又像發瘋了般,情緒半分穩定不了。
葉秋漓讓綺蘭將她穩住,繼續跟里面的交談:“汪管事,你請匡姨娘來同我說。”
“少夫人,這”
“叫你去請,就去。這個家做主的,終究不是你。”葉秋漓聲音冷了起來,“你們把人全部關在一起,若外面的情況都好了,反而陸府是死的人最多,你叫別人怎么看父親大人,怎么看陸家!”
葉秋漓搬出公爹。
汪管事有些發怵,即刻吩咐小廝去叫人。
一盞茶的功夫,匡姨娘便來了。知道是葉秋漓,她說話稍客氣了些:“他大嫂嫂啊,不是我這姨娘不愿意開,實在是你公爹囑咐了,沒有辦法啊。你書允妹妹和清成弟弟都還小,經不住的啊。”
“那你把人送出來。”
“什么送不送的,本就沒幾個下人受感染,剛出瘟疫苗頭,我們便關了府門,就是怕被波及。且是些簽了身契和死契之人,我們都找人照顧著的,若實在撐不過,那也只能這般。”
“奴命隨主,這事就算到了衙門,那也說不出什么干系的。”
“少夫人就不要為那些東西煩心了。”
“不對!你們陸家的奴婢我不稀得管,可海棠是我身邊的人,要怎么處理,要她死還是活,當是我這個主子說了算!”宋思卉大喊道。
“宋姨娘,你莫不是忘了,你如今進了陸家門,手中的東西,都給了陸家,記在陸家賬下。海棠如今,身契上,是陸家的奴婢。”
是陸清旸誆她的。
誆她拿出手里的東西。
田莊鋪子,幾乎所有的契券,都拿出來了。自然,也包括海棠的身契。
是陸清旸答應會對她好。
陸清旸說他一直都喜歡她,只是礙于她以前都一心撲在二哥哥身上,所以才不敢宣之于口。就連那日控制不住碰了她,也不敢說,但他其實,早就喜歡他了。
是他這般哄騙她的。
還說因為姑母的事情,連累了她,心中很愧疚。
最初時,對她千般好萬般好,哄著她拿出那些私產。
她以為他是真心,她以為自己當真是柳暗花明,找到可托付之人。
便都給了,只留了兩個揚州收益頗豐的鋪面在手里。
誰知如今 騙子,全是騙子。
“我不管,海棠是我身邊的人,你把海棠還給我!”
“我要給她看病!”
“你把門給我打開!”
“你這個爛心肝的玩意,把海棠給我!”
匡姨娘大驚:“宋思卉,我如今可是你長輩,你怎么說話的呢?再說,把人關在柴房,也是為了一家子的人好。而且,有人熬著湯藥伺候,你何必跑到外面去。”
“且你走的時候,不是放言,出去就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