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著桌案,他腦海中不可控制地,想起葉寒霜練劍之時,英姿豪邁之模樣。
為何會有人,夜里如此嫵媚,白日握劍,又如此英豪?
這分明不該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愛好武術之人,尤其是女子,大多一身男子氣概,可偏偏她,半分都沒有。
除了眼底那不羈與桀驁,她的眉眼,依舊嫵媚多情,俏麗動人。
百迭裙與長槍共舞般,留下水墨黑白碰撞的畫卷,讓人不禁想要多看幾眼。
她為何,忽然想要孩子?
肯定又是想要欺騙什么吧。
想到這些,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漸漸握緊。
他收回心思,想要繼續琢磨眼下圖紙。
可心思卻怎么也沉不下來,半晌后,男人沉沉呼了一口氣。
“龍月。”
“屬下在。”
“把少夫人叫下來。”
龍月抿了抿唇:“是。”
龍月去了又回,在門外稟報:“公子,少夫人說身子不適,睡下了。”
話音一落,門猛地被打開。
陸清衍一身白衣,上面用銀白線繡著彼岸花,因為是銀色細線所繡,讓人很容易誤以為,那是菊花,可其實,那是彼岸花。
梵語中,又叫曼珠沙華。
一種開在冥界的花。
“把臥房門推開,讓她下來伺候筆墨。”陸清衍固執上了。
龍月無奈。
只得在上閣樓傳話。
但葉寒霜依舊不來。
書房門已經打開,龍月進去稟報,陸清衍聽完,顏色陰沉至極,那看上去溫潤儒雅的臉,已然覆蓋了一層冷霧。
“要不,屬下叫霞紅和云紫來,給您伺候筆墨?”龍月看著那張陰惻惻的臉,低聲開口。
陸清衍站起身子,一言未發,邁步朝著閣樓臥房走去。
推開房門,葉寒霜正慢悠悠擦拭著男人曾經送她的劍。
“你在做什么?”
葉寒霜將長劍收于鞘中,沒有多看男人一眼,轉身將長劍放在壁櫥中。
“不是身子不適,睡下了?”
男人幽黑深邃的雙瞳,如同柔媚的黑夜,盯著葉寒霜:“葉寒霜,問你話。”
葉寒霜轉過身子,很淡定地看著男人,“馬上睡。”
“伺候筆墨這種小事,夫君找霞紅和云紫去做便是。”
陸清衍眼底越加陰沉,上前猛地扯住葉寒霜的手,將人扯到自己身前,“你在鬧什么?”
陸清衍身上雖帶著幾分纖瘦陰柔,可他身形高大,足足高了葉寒霜一個頭。
眼下這般,陰鷙四起。
一股冷冷的威懾力,還是讓人無法忽視。
葉寒霜眼波流轉,清冷嫵媚,似有似無地蘊藏在其中:“是我在鬧嗎?”
陸清衍死死握緊她的手腕,眼神上下,兩人隔得很近,男人的呼吸,就像是蛇信子一般,濕漉漉的舔舐著她的全身。
令人后背發涼。
面對葉寒霜的問題,男人不答反問:“你去聽風閣,找你阿姐,說了什么?”
葉寒霜想要掙脫開被禁錮的手,男人捏的更緊:“回答我的話!”
葉寒霜瞬間來氣了,舌尖舔過下唇,猛地一扯,將自己的手,從男人手里拽出來。
手心忽然落空,陸清衍微怔。
葉寒霜活動了下被捏的生疼的手,臉上表情不變。
“沒有說什么,不過閑來無聊,隨便說幾句而已,這么不放心,下次跟我一起去好了。”
“何必賭氣待在書房?”她又說。
“誰跟你賭氣。”陸清衍咬牙,“再過幾日,待父親回來,你我遷居舊宅,分府別住。”
“隨便。”
陸清衍面對葉寒霜眼下這毫不在意的語氣,莫名有些惱怒,他上前,再次將人扯過來,“未到潿州,尚在驛站落腳時,你說要與我好好過日子,現在這又是做什么?”
“是啊,我說要與你好好過日子,那為何我說想再要個孩子,你這般不情愿?”
何止是不情愿?
就像是誰觸動他的逆鱗似的,一言不合就變了臉色。
什么溫潤如玉,什么儒雅有禮,全都消失不見,唯獨剩下那一身陰鷙可怖,在這威脅于她。
“是我變臉色嗎?”男人眼眸逼近,四周空氣越加陰沉,駭然的氣氛,將周圍包裹,“分明是你心不誠,假意同我說這些罷了,不就是想玩欲擒故縱?”
葉寒霜被男人逼得步步后退,最后直接被抵在床架上。
她抬眸,只見男人笑里藏刀,可怖至極。
“欲擒故縱,確實很有意思,為夫也很樂意可以陪你玩。”
“但凡事都有底線,假情假意,玩弄心態,一切都可以,沒有任何問題,但若你非要搞什么夫妻真情,子嗣后代,實在讓人沒胃口!”
男人陰鷙的聲音緩緩道來,話音剛落,他松開手腕,猛地鉗住葉寒霜脖子:“不是嗎?”
他可以玩這些。
也樂意玩這些。
但有些東西,就是不能提,一提就讓人不舒服,尤其是孩子!
葉寒霜麻木的看著眼前之人,陌生感再次傳來,她紅唇輕扯,淡淡笑了笑。
可唇角剛揚起,珠玉淚滴,啪嗒掉落,直直砸在男人手背上。
她沒有說話。
什么話都沒有說。
一雙被淚水打濕的氤氳眸子,似痛非痛地看著他。
陸清衍陰沉瞳仁忽而放大,掐著脖子的手,也愣了下。
怎么又哭?
沉默片刻,在男人錯愕的目光中,葉寒霜勾著笑,慢慢開口:“早上說一劍刺死我,現在又說,夫妻之情讓你沒胃口”
葉寒霜聲音逐漸哽咽:“陸清衍,原來我在你心中,這般不堪?”
“那你當初成親之時,你又何必說那些諾言,又何必假意寵愛我?”
葉寒霜紅了眼眸,偏頭微笑。
她從袖袋中取出一枚玉佩。
那是剛入陸府時,他給她的信物。
說是生母遺物,龍鳳玉佩,分則二,合則一的龍鳳玉佩。
一枚在他手中,一枚給了她,那時,他還說因身子不好,此生不會納妾。
葉寒霜脖子依舊被男人掐著,她舉起那枚玉佩,“你我之間的假情假意,到底是從誰開始的?”
“是我一開始便要這般與你糾葛愛恨嗎?是我一開始便不愿真心待你嗎?是我一開始便認定不與你夫妻合巹嗎?”
“陸清衍,你我之間,到底誰沒有心啊?”
淚水從眼角滑落,葉寒霜眼底依舊倔強。
陸清衍看著那枚玉佩,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
“你問我去聽風閣與阿姐說了什么,那我告訴你,說了什么。”
“阿姐說,他們也知曉一位醫術不錯的大夫,我問阿姐能否引見引見,讓其也為你看看。”
“滿意了嗎?”
陸清衍心口微震。
葉寒霜紅著眼,緩緩扯開男人鉗住脖子的手,將玉佩還給他。
只聽她說:“陸清衍,這場游戲,你贏了。”
她看著他,不論是黛眉,還是淚水,都被她控制地近乎完美,毫無破綻,讓人一看,便新生憐惜,不免反思。
“以后我不會再像個狐貍似的,與你拉扯情愛了,我會好好的,乖巧的,做個嫡妻,給你納妾養子,給你管家整院。”
“你可以利用我,可以繼續像培養死士一樣培養我,也依舊可以威脅我,但曾經關于阿姐的諾言,還望你,莫忘,勿違。”
一字一句。
像是悲戚,又像是釋懷。
男人余光落在那枚玉佩上,五臟六腑都有種錯亂的感覺。
葉寒霜唇角淺淺掛著笑,倒真像是決心要收起羽翼,屈服做個后宅婦人的模樣。
她后退一步,朝著男人行了個禮,“妾身寒霜,在此謝過。夫君不是要伺候筆墨,走吧,妾身同您下樓。”
說完她率先朝外面走,擦肩而過時,男人拽住她手。
“夫君還有什么要吩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