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姨娘也曾經向老爺和太夫人提過,問可不可以讓小姐學醫,可太夫人以女子當以琴棋書畫,女工婦德為主,給拒了。
這些年,也沒有正經學過半分啊!
“別問了,照做就是!”站在一旁的綺蘭開了口,立刻開始幫忙。
葉向榮在外面看著,連忙道:“漓兒,不可亂來啊!”
康氏過來瞅了一眼,皺眉不耐道:“反正都要報喪了,隨她折騰吧,不折騰她心里不好受,女大夫都說這人不行了。”
女醫瞧葉秋漓這般要自己動手,擔心出事牽連自己名聲,也連忙退了出去。
葉秋漓渾身顫抖,捏起銀針時,亦是手抖得不行,她盯著自己的手,心中不停向神佛祈禱,不停告誡自己。
不要抖!
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她腦海中回想關于相關癥狀,針灸之穴位,順序,深淺,一只手按在娘親胸口,摸索著穴位位置,可確定穴位之后,另只捏著銀針的手,依舊顫抖個不停。
怎么也扎不下去。
淚水亦是控制不住,不停往下流,她心急如焚,死死咬住嘴唇,想要自己冷靜下來,再次試著扎下去的時候,還是失敗了。
拜托,拜托,葉秋漓,手不要抖,不要抖啊 不行!
葉秋漓屏住呼吸,自己這樣,銀針扎下去肯定不對,心肺之位,稍有差錯,她便是殺死母親的劊子手。
她必須冷靜下來!
葉秋漓來不及多想,旋即從頭頂取下簪子,二話不說,狠狠朝著左手小臂扎下去。
“三小姐,你這是做什么!”婢女早已淚流滿面,看她這般,更是震驚哽咽。
頓時,血液冒出,疼痛感讓她瞬間清醒,不停顫抖的心,也漸漸跳得慢了些。
她再次捏緊銀針。
右手,終于是不抖了。
深呼吸閉了閉眼,死咬唇瓣讓自己鎮靜下來,將那些閑日間,夜間看過許多遍,早已爛熟于心的針灸口訣,浮現于腦海。
找準穴位,行氣通陽,主穴于膻中,內關,陰郄,郄門!
配穴于太沖,血海,心俞,至陽!
陰郄,郄門,二穴合用!
可治心臟急癥!
膻中乃心包之募穴!
可化瘀止痛!
微旋而徐推之!
入針之后,先淺入,而漸深,針以助陽而生熱,納氣入里,溫補臟腑,而消氣血堵塞聚集。
銀針緩緩扎入穴位之后,屋內一片寂靜,所有人屏氣凝神,呼吸近乎停滯。
屋外傳來兩聲鳥啼,卻也撕不破這屋內死寂。
葉秋漓雪白額頭上盡是冷汗,跪著身子匍匐在床邊,右手一點一點,將銀針扎入穴位。那左手血流不止,她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視線之內,只有銀針,只有母親。
心口之內,只有祈禱,只有懇求。
什么害怕,什么緊張,什么疼痛,在這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帶著她活著的靈魂,都跟著沉寂于深海。
她只祈盼可以拉著母親,一同浮出海面,瞧一瞧這蔚藍天日。
若母親就不回來。
她這靈魂,大抵也要永封于深淵,再也回不來了。
屋里仿佛被厚重灰塵籠罩,窒息,絕望、閻王爺似在不遠處招手,扯著許寧玉的靈魂,正緩緩朝著地府而去。風輕輕吹過,陰寒至極,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葉秋漓的手,細細長長的銀針,一針一針扎入肉體。
“動了,動了”片刻后,樊娘子驚喜又小心翼翼開口,“這臉色也紅潤回來了”
葉秋漓緩緩松開最后一針,眼淚已經快要忍不住了,但她實在怕淚水模糊視線,又給忍了回去,深深呼了兩口氣,才輕輕伸手搭在母親手腕之上。
“脈搏漸漸回強,漸漸穩了”
穩了,穩了,在穩了 話還未說完,淚珠滾落,葉秋漓整個人癱跌在地,渾身戰栗不止,她也不敢放松,連忙揪住樊娘子的手:“快,你快去將那女醫叫回來,讓她再給診診脈。”她對自己實在沒有信心,她害怕是假象,害怕自己弄錯。
“好,好,奴婢這就去,奴婢這就去!”
綺蘭看著跌坐在地,滿頭大汗的人,連忙蹲下身子,無聲穩住她肩膀,將其托住。
樊娘子抹淚沖出去,康氏已經走了,唯有葉向榮還待在廊下,瞧見人,他立刻問:“如何?”
“好了,好了,三小姐把許姨娘救回來了!”樊娘子亦是激動不已,但激動過后,又冷靜下來,“但小姐怕自己拿捏不準,讓女醫再來診診脈。”
“快去快去!人還沒走遠呢!”
樊娘子連忙快步跑去,終于還是將人追上,把人給帶回來了。
女醫看著施針穴位,著實怔了一下。
趕緊摸脈搏,探氣息,又細細看了看銀針所扎之位,頓時露出大喜:“是了,是了,這脈象漸穩,氣血運轉,真真是好過來了!小姐當真妙手回春,醫術了得啊!”
聞此話,葉秋漓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可她手臂流血過多,一直緊繃的身子,全部放松,重重落下之后,綺蘭才發現,這少夫人嘴唇都咬破了,左手血液已然染紅袖口衣衫。
葉秋漓滿身疲憊,回眸,看著在門外探頭的父親,強撐著最后一口氣說:“還望父親傳話,莫要,報喪。”
說完,眼皮沉重無比,眼前一片模糊,整個人暈了過去。
“快,給少夫人包扎下傷口。”綺蘭沉聲安排。
“我兒受傷了?”葉向榮沖進來,連忙將其扶住,“何處受傷了?”
“三小姐施針時手總是抖,她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硬生生用簪子把手給扎破了。”樊娘子心疼不已,抹淚說道。
葉向榮頓時心顫,想要將人抱起來,“抱去側屋包扎。”
可他根本抱不起來。
最后還是綺蘭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