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公頷首彎腰,雙手接過。
將其呈到晉文帝面前。
拿起沾血箭鏃,晉文帝睥睨縱橫的黑眸,沉了又沉。
此物他怎會不認識。
他命老五去工部監督鑄造新型兵器,這雙翼箭鏃,便是謝君辭帶頭改良出來的。
只要中箭,不論要害與否,但凡沒有軍醫大夫的專業醫治,想要自己將其拔出體內,會反鉤筋骨肌肉,甚至可能將器官硬生生扯出。
那痛苦滋味,比死還遭罪。
若是長時間處理,鐵銹便會引發膿腫感染,不及時處理,便是必死無疑。
這雙翼箭鏃改良之后,還未量產,上京城唯有辰王府中在用。
“柳尚書身上取下的?”
“回陛下,大理寺仵作,昨夜驗尸,從柳尚書胸口取出。”
晉文帝忽而發現,事情超乎他的控制,此事不可能是靖王所為,而個中證據,連帶輿情,皆指向辰王。
但他也不傻,看得出來,那刺殺之人,表面看著像是替辰王與惠貴妃辦事。
實乃捧殺之勢。
更是在他謝霄頭頂上反諷。
思至此,晉文帝眼皮暴跳,嘴角抽搐,頭頂似在冒煙。
可惡!
可惡!
實在太可惡!
那怒意沖天之時,晉文帝險些將箭柄捏斷,好在他抑制下去,將箭鏃扔在夏公公手中:“放肆,全部都放肆!”
就不能安生幾日?
好不容易送來些年輕美人,都來不及安逸須臾,便又出了事!
北鎮撫司指揮使覃子嵩垂右手,屈左膝,頷首請命:“此物出自辰王殿下府中,所以特來向陛下請命,是否可以,將辰王殿下請至錦衣衛,協助調查。”
涉及皇子,錦衣衛雖權力夠大,但也要慎重,沒有皇帝旨意,他們亦不敢輕舉妄動,說話亦是謹慎。
更何況,此人還是他姐夫。
不過父親早就說過,不論黨爭如何,他們信國公府,只效忠天子,效忠萬民,絕不隨意站隊,對于辰王,更無支持之勢。
對于此事,陛下讓調查,他亦只會如實稟報。
可此事一出,他實在擔心身在辰王府的阿姐。
“查!”晉文帝眼底睥睨幽色,一聲令下,“不論涉及誰,皆查,一查到底!”
他能接受明里暗里的黨爭。
亦能親手攪渾棋局,看著他們亂。
可不論如何,此事也只能出自朕之手,只能在是朕在掌控,朕來操縱,朕在執棋!
誰也不想越過于天子!
“是,微臣遵旨!”
覃子嵩乃信國公嫡次子,辰王妃覃芫華之弟,是皇帝親自欽點的北鎮撫司指揮使。
此人一身孤勇,肝膽至極,與信國公一般,乃忠義正直之人,深受晉文帝信任,此事交于他去辦,晉文帝能放心不少。
雖看得出來,此事大抵與辰王無關。
可晉文帝,也并非完全信任謝君辭,萬一是此乃故弄玄虛之計,也未可知。
所以不論涉及誰!
皆查!
絕不姑息!
黑云壓城而來,明明是白日,卻近乎黑夜。
下了禁行令的上京城,死一般靜寂。
狂風時而呼嘯嗚咽,在野蠻空氣里橫行,似一股要將天地吞噬殆盡的勁頭,殘枝落葉在空中飛舞,與風雨相應和著,如群魔亂舞。
陸清衍望著遠處黑壓壓的上京城,眼底忽明忽暗。
他負手而立,迎風而站,那略顯蒼白的容顏上,書卷氣息與風裹脅,白衣翩翩,清輝流轉,遠遠看去,溫和似玉。
龍牙站在他身側:“公子,已傳信讓計劃提前,一切妥當。”
陸清衍望著遠方,眼瞼微垂,看不出太多情緒,略帶幾分深沉與殤然:“雖是提前了些,但時機正好。趁上京之亂,趁龍顏震怒,將糧道摧毀,新型火器現世。辰王,工部以及相關之人所受之重創,才會更深,更狠。”
更何況,父親壽宴大抵辦不成。
所以也不必等到壽宴那日,如今之時機,正好。
萬事俱備,連東風,皆已吹來。
雖不知那股勢力到底來自何處,但順勢布局,借一借那東風,正恰逢時。
陸清衍回到道舍小院,劍聲劃破空氣,簌簌作響。
葉寒霜練劍時褪去繁瑣裙裳,身著黛紫束腰騎裝,青絲挽成簡單高髻,發尾隨風飄揚,額間耳鬢絨發稍顯凌亂,卻襯得她一身英姿,清冷而不羈。
陸清衍桃花眼微微瞇起,看著劍氣隨風剎破,才練沒幾日便有模有樣的人,有些入神。
葉寒霜很有天賦,且自小活潑好動的性子,讓她筋骨多了份底子,習武練劍,入門極快。
且她找到自己想做之事后,專注度高,練習上更是勤勉。
這不僅讓陸清衍挺驚訝。
龍牙與龍月,也頗為詫異。
余光看見男人走了過來,葉寒霜眼底微微一動,詭譎在媚眼中暗涌,手中的劍隨之變幻動作,長劍在風中飛舞,她腳步輕盈,速度卻猛地加快。
凌冽寒光裹挾其中,她手腕一轉,利劍在空中畫弧,剎那間,朝著陸清衍雙目刺去。
“公子小心!”
龍月率先反應過來,身隨聲動,即刻沖向陸清衍。
龍牙對葉寒霜沒有任何警惕,反應慢了些,聽到那聲小心,才猛地刺去目光。
可陸清衍絲毫微動,就在龍月沖來之時,那利劍停在空中。
正對陸清衍眉心,卻不再有下話。
兩人目光在風中相對。
葉寒霜笑得妖艷詭秘,意味深長挑了挑眉,這龍月師傅的反應,也太大了吧,她收起劍刃,合于劍鞘,身子湊近,嬌媚淺笑,與男人目光交織:“夫君,可還行?”
陸清衍咽喉微動,看著她額間細汗,莫名想起夜里廝磨時,寒霜也是這般,額間細汗彌漫。
他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甚好。”
風吹衣訣,兩人迥然目光之下,看似平靜,實則詭波翻涌,暗暗拉扯,情絲在四分五裂,卻又不曾斷裂,似有似無地交織在她與他眸光之間。
葉寒霜微踮腳尖,湊到男人耳邊,“夫君,有人似乎,很在意你呢。”
她沒等男人答話,余光笑著瞟了眼龍月,轉身進了屋。
陸清衍無奈一笑。
他這娘子,怎還敏感上了。
龍月于他,不過是上下級關系,并無其他。暗衛職責,本就是守護主子安全,她剛來不知少夫人性格,才會如此警惕。
男人心中不以為然。
看著進屋的人,抬腳也跟了進去。
葉寒霜用毛巾擦汗,耳邊傳來男人熱氣,陸清衍骨節分明的手,虛搭在她腰間,充斥磁性的聲音暗帶蠱惑:“娘子,侯府昨夜起火了。”
剛剛冷沉自持的人,猛地回頭:“你說什么?!”
“娘子別慌,無人受傷,只是司庫房走水。并非整個侯府。”
葉寒霜眼底略帶清洌,冷然看著眼前之人:“夫君燒的?”
“娘子心中,為夫像那般狼心狗肺之人?”男人溫潤如玉的臉龐,帶著邪魅又有點玩味戲謔的微笑,反問道。
葉寒霜盯著他,微挑眼梢,篤定點頭:“像。”
陸清衍從后面,反手微鉗住葉寒霜下頜,強迫她揚起脖子,盯著那紅潤唇瓣,男人低頭,溫柔吻了下,似笑非笑道:“不要一出事,就覺得是你夫君做的,為夫似乎也沒有這么壞。”
葉寒霜盯著男人緋紅薄唇,媚眼輕笑,“這話,怕是夫君自己,都不信吧。”他這張臉,可真像男狐貍啊。
“娘子最近都很乖,為夫可以,滿足娘子一個要求,當做獎勵。”
獎勵?
說得自己像他養在身邊的狗似的,還獎勵?
葉寒霜睫羽輕輕一動,視線往上,落在男人眸光之中。陸清旭說,可以滿足她一個要求,誰知葉寒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開口直接震驚。
她媚眼如絲盯著男人,直接來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