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媽點頭:“是的,三小姐放心。”
葉秋漓懸著的心落下不少,看著對方指引的方向,恢復沉穩,淡淡一笑:“那走吧。”
祠堂香火繚繞,葉太夫人頭發花白,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兩只深陷的眼睛略顯疲憊,可內里依舊深邃明亮,渾身氣質精神矍鑠。
手里捏住佛珠,靜靜看著葉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眼神充斥威嚴,肅穆無比。
屋外奴仆頷首垂眸,沉默不語,晨曦緩緩灑進屋內,明明是一層溫暖金光,可令人大氣不敢踹一下的葉家祠堂內,那層金光,硬生生變成了寒冷霜霧。
徐媽媽葉秋漓領到祠堂門口,彎腰伸手,臉上和善微笑依舊。
可葉秋漓抬眸看去,祠堂內香燭閃爍,祖母背影肅穆,站在葉家列祖列宗牌位前,氣氛低沉到令人窒息。
祖母,嫡母,還有父親都在,還有大哥葉景煥,二哥葉景禹,可唯獨,沒有看見自己姨娘。
她單薄纖瘦的身影略顯孤寂,睫毛微微輕顫,晨曦光芒在衣角渡上金光,可她卻只覺得,四周充斥黑暗。
能感覺到什么,想著或許與昨日走丟之事有關系,可也不至于 春桃也被眼前畫面震驚,大氣不敢出一聲。恬薇與綺蘭交換目光,眼底涌起不安,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葉秋漓讓春桃她們三個在外等候,自己深吸了口氣,踏入祠堂,正欲行禮問安時,祖母渾厚冷沉的聲音響起。
“跪下。”
葉秋漓眸光微動,心中疑惑,但也只能跪下身子。
冰冷的地板上令人心顫。
只見祖母緩緩轉過身子,面色凝重,冷漠開口:“尚在閨閣時,我是怎么教你的?身為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節清白,你與那李鶴,又是怎么回事?”
葉秋漓疑惑:“回祖母的話,秋漓并不知什么李鶴,更沒有做過任何傷損名節清白之事,昨夜秋漓是——”
“閉嘴!”高氏似乎不愿意聽她說任何話,想起傳到葉府的那些話,她看著跪在地上人,眼神裹著怒火,甚至閃過幾分怨毒,“來人,笞鞭取來。”
“你可以辯解,但 在辯解之前,這三十笞鞭家法挨過了,你才有開口的資格。”
“唯有挨過刺骨之痛,才能消除撒謊的口業,你之后所說的話,才有幾分可信。”
“家法如此,自小便教于你們,你可有話說?”
葉秋漓看著祖母沒有絲毫憐惜的眼神,眼角泛紅,她背脊挺直,眼中隱著堅韌,一字一句回答:“秋漓,愿領家法。”
半個時辰前。
宿醉在深巷之中的一男子,迷迷糊糊醒來,酒還微醒,一心想著拿人錢財,幫人辦事,搖搖晃晃走到長街之上,便開始亂喊亂叫。
嘴里說的,竟是沒頭沒腦的愛慕打油詩:“自小愛慕葉家女,奈何身份太懸殊,主家嫌棄把我趕,情深意重卻阻攔,一片真情何處去,只得飲酒思斷腸!”
他走到何處,便念到何處。
惹得百姓議論紛紛。
一看他是長街上有名的酒鬼,便有人打趣問道:“李鶴,你別以為自己姓李,就當自己是打大詩人了,你這念的啥啊,用韻、平仄、對仗,要啥沒啥!”
“別叫我李鶴,得叫我李公子!”
這位叫李鶴的男子,走路搖搖晃晃,聽著行人的打趣,明明是個游手好閑之人,還笑呵呵地糾正,非要別人叫他李公子。
行人滿臉歪嘴哈哈大笑:“你愛慕葉家女,葉家好幾個女兒呢,你都喜歡嗎?”
“對啊,你喜歡誰啊?”
李鶴迷迷糊糊的,眼睛半瞇著,聽聞此話,仰著腦袋仔細思考,昨日找他辦事之人,說的名字叫什么來著?
行人見他半天說不出來,直接起哄:“是不是昨天走丟的葉家三小姐噢?”
“是了,就是她!”
“李鶴,可別亂說話,人家如今是侯府長媳,你怕是不想要命了!”
“怎的,愛慕一個人也有錯?”李鶴瞪大眼睛,醉意未消之人,說話左一句右一句,說著說著,還哭嚎起來了,“情意斷腸啊,三小姐,你我情深緣淺啊”
李鶴原是葉家雇傭的長工,可后來喝酒誤事,便將其趕了出去,后來也在別家做過工,可為人不守規矩,又愛酗酒,久而久之,便無人再用。
如今在碼頭做搬工,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掙了幾文錢,就去喝酒玩樂,花光了又去做幾天工。
如此反復,墮落至極。
行人打趣他,他昏頭昏腦,便隨著行人的話亂開腔,原本上京城那些小巷胡同里,就在議論侯府長媳昨日走丟,夜不歸宿之事,被他這么一鬧騰,竟弄得長街上到處都是嘴碎的人。
話語傳來傳去,有說李鶴當初被趕出葉府,是因為與葉秋漓有私情;有說李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可最嚴重的,竟然開始傳葉秋漓昨日夜不歸宿,是與那李鶴偷情去了 謠言越傳越離譜,等傳到葉府時,早已不堪入耳,難聽至極。
葉雪怡躲在祠堂外,瞧著祠堂里面的一舉一動,不由得有些心慌。
她確實想要報復下葉秋漓的目中無人,可她也未曾想到,原本只傳了夜不歸宿,怎的到最后,連偷情偷奸這種污糟之事,都給傳出來了。
葉家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女子貞潔自愛,婦德婦功,是自小耳提面命告誡著她們所有人的。
但畢竟沒有所謂的‘前車之鑒’,誰也沒想到,一日事發,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候在屋外,聽到三十笞鞭時,春桃嚇得下巴險些掉下來?
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怎么就事關名節清白了,這都沒有的事好不好?
恬薇與綺蘭也一臉懵。
看著下面的女使將笞鞭遞到葉太夫人面前,老太太眼神點下徐姑姑,徐媽媽領會,接過笞鞭,走到葉秋漓身后右側。
春桃直接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去,跪在自家主子身后,她想著自己把事情一一告知,少夫人便不會受罰,語速極快:“葉太夫人,昨日奴婢與少夫人都在一路的,也確實遇到了歹人,可有驚無險,恰好被家中二公子的人所救,并未出什么意外,更沒有傷損名節清白之事。還望太夫人您明鑒。”
“葉家的事情,哪里輪得到一奴婢置喙?”話音剛落,康聽蘭瞧著自己婆母不耐的眼神,便出口斥責,還吩咐身邊的女使,將春桃拖出去。
“徐媽媽,動手!”高氏直接下令。
春桃瞪大眼睛,不解裝滿眼眶:“不是,你們真地不講理?我家少夫人清清白白!怎么可以不弄清楚,隨便動用家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