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sx第534章陸廣的應對第534章陸廣的應對←→:
四五天時間過去,進入九月中旬,愈發涼爽起來。云集在咸陽的士子,暫時仍然住在搭建的帳篷中。畢竟科舉還沒有放榜,士人無法離開,所以軍隊搭建的營地暫時不會撤掉。
只是時間一天天的下來,許多營地中的寒門士人,都是焦躁了起來。
因為,都在等消息。
對大多數的寒門士子來說,科舉是翻身的唯一機會。一旦考上,那就是魚躍龍門。恰是如此,無數士子一開始,還能勉強穩住。可是越往后,心中就越是無比急切。
偏偏這樣的事,他們也不敢催,實際上也催不了,只能在營地中等著。相比于其他人的煩躁不安,陸廣住在營地中,鎮定自若,沒有半點的慌亂。
陸廣的心態很好。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切等最終的結果就是。更何況,陸廣不是寒門,是晉國陸家的大族子弟。即便家族比不得顧家、謝家等大家族,即便家族在晉國中樞的權勢弱一些,可陸家在廬江郡,也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廬江郡的官員安排,都是陸家的嫡系掌控。只是陸廣自幼讀書,年少身負才名。他所追求的,不是簡單的吃飽穿暖,也不是普通的功名利祿。
一般的功名利祿,只要他愿意,陸家早就能安排,不需要他千里迢迢來秦國。
昔年陸廣十多歲時,就主動去地方上做事,在廬江偏僻小縣擔任縣令主持局面。要知道晉國的大族名士,尤其年輕一輩的人,十多歲時很多人,都在清談刷資歷、刷名望、混圈子。
這是為了未來能更好升遷。
陸廣不,他不喜歡這樣的談天說地,覺得沒有意義。所以,陸廣沒有進入這樣的清談圈子。
陸廣在地方上主政,積累了很多經驗,也知道了地方上的運作方式。
陸廣是想實現心中的抱負,所以,他想跳出晉國的怪異圈子。
陸廣呆在營帳中,慢慢的看書。
他心思很平靜。
“快走,快走,聽說今天下午要放榜。申時放榜,距離放榜還有三刻鐘左右,抓緊一點,快走。”
營帳外,傳來吶喊聲。
隨著聲音的傳出,營地內似乎從沉寂,突然一下就活了過來,無數壓抑中的士人,高呼吶喊,狂奔起來。
所有士人,都激動無比。
陸廣聽到許多人的高呼,也聽到許多士人自言自語的聲音,略微皺眉。平靜的營地,忽然間開始沸騰了起來,整個營地嘈雜無比,再也無法安靜的做事看書。
陸廣站起身,拍了拍衣袍,收起書本走出營帳。
他雖說并不迫切,卻也跟著去了,他還是想看一看最終的結果。
陸廣跟著人走,因為他不急不慢的走,周圍的人卻發足狂奔,從四面八方朝西城的城門口跑去。以至于士人居住的營地中,成了狼奔冢突的模樣,混亂無比。
陸廣能理解這些士人的心情。
這些日子,他呆在營地中讀書,也借此見識了更多的人生百態。有的人,家境極為貧寒,家中人雖說能吃飽,但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沒有半點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想靠這一次科舉改變命運。
有的人,讀書幾十年,卻是沒有出仕的機會;有的人,雖說出身大族,卻并非是嫡出,家族沒有足夠的資源支持,只能在家族中做事…
無數人,心有不甘。
無數人,都想借助這一次的科舉,改變自身的命運。
所以全都是心下激動。
這是人之常情的。
陸廣走得慢,便掉隊了,等他抵達西城外時,整個西城外的區域都是攢動的人頭。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那遠處的巍峨城墻,而且周圍聲音嘈雜,議論不斷。
聲音嗡嗡不停,遠比喧囂的市集,都是更加嘈雜。
陸廣看在眼中,心下驚駭。
全都來了啊。
怕是三萬多人都來了,甚至還有許多圍觀的百姓,恐怕也都是來湊熱鬧。
這樣的一個規模下,恐怕不亞于四萬人。陸廣心情一貫很平靜,甚至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可是看著眼前如此大的陣仗,看著這么多的人,再也穩不住情緒。
他內心等著放榜通知的心情,也莫名緊張起來。
他也有勝負心。
陸廣在等待時,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到了申時。
“讓開,都讓開。”
城門口的位置,有士兵走出來。士兵敲鑼打鼓的,到了張貼告示的地方。
一個個士人梗著脖子,瞪大了眼睛,翹首以盼。轉眼間,士兵到墻角下取出早就寫好的名單,又搭起木凳,借助木凳張貼在墻上。名單是以紅紙為底,寫上黑字,為了便于看到,名單都比較大。
每一張的名單前面,都進行排數,有第一第二之類的排列。
這是先后排名的順序。
在名單的后面,又寫了明天上午巳時,在榜的士人入宮覲見。
這消息,無數士人激動。
皇帝親自接見,這是天大的恩待,這才是真正的魚躍龍門。
“鐺!鐺!鐺!!”
銅鑼聲,隨之響徹起來。
敲擊的聲音刺耳無比,更是連續響起,好半晌后壓下周圍的士人議論聲。
負責張貼名單的士兵昂著頭,扯開嗓子高聲道:“所有榜單上的人,考中的人都記清楚了,明天上午巳時,陛下召你們入宮覲見。陛下,要召見你們,都記清楚了,別忘記了。”
士兵又重復三聲,才直接抽身離去。
士兵一離開,現場登時沸騰。
無數人議論著,所有人抬著頭,朝城墻上看去,都死死盯著榜單上,一點點的找尋自己的名字。
“沒有我,落榜了啊。”
好半響后,有人呢喃說話,聲音帶著無盡的落寞。
“落榜了,我也落榜了啊!全家的希望在我,可是我卻落榜,該如何向父母妻兒交代?我無顏面對父母妻兒啊!”
“沒有我,沒有我啊,哈哈哈…”
“我讀書二十余載,研習各種經典,竟然是落榜了,我不甘心。”
人群中的聲音此起彼伏,絕大多數的人高呼痛哭,一副哭天搶地的模樣。對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境況凄慘,心下萬分難受。很多人內心,都接受不了自己沒能入榜。
“我中了,我上榜了,我在榜上兩百一十八名。哈哈哈…我上榜了。”
“我也上榜了啊。”
也有人高呼歡喜的,只是這樣的人太少。
畢竟,只有少數人在榜單上。
三萬六千余人參考,只有兩百多人入榜,篩選的概率已然是頗大。
陸廣在很遠的地點看著,他仔細估測一番,自己距離城墻的位置少說還有六百步以上的距離。如今人頭攢動,人群都聚集,想靠過去都不可能。
他聽著許多人自內中傳出的消息,聽到有人高呼中,聽到有人哀嚎慘叫,知道這是人之常情。
榜單張貼,這就會影響。
許多人看了便離開,也就導致人開始流動起來。這樣的流動速度,卻無比的慢,陸廣等了差不多一刻鐘,不過往前走了不到五十步左右。
要靠近城墻,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他實在不喜歡這么擁擠過去,干脆抽身退出,在城外附近的一處斜坡找了塊石頭坐下來,靜靜看著無數的士人擁擠。
在陸廣等待時,有人傳出消息,說營地方面出了通知,最遲后天,所有人就得離開。后天過后,就會拆除營地,不再接受任何人在營地住宿。
這是理所應當的。
陸廣沒有什么意見,他坐在石頭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士人,看著悲喜在城外上演,心下忍不住嘆息。
這是人生悲歡離合。
這就是生活。
“兄臺,怎么在這里干坐著,不過去看排名呢?如果入了榜單,可就魚躍龍門了。”
忽然,帶著沙啞的聲音傳來。
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相貌有些憨厚,看模樣約莫三十歲左右的人,一屁股在陸廣的身旁坐下來。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給人憨厚樸實的感覺。
陸廣神色柔和,報以微笑,說道:“兄臺怎么不去呢?”
中年人嘿嘿道:“我叫梁山,之所以不去,是人太多了。現在去,哪里擠得進去。你別看我身材魁梧,可是我力氣不大。俺暫時等著,反正好飯不怕晚。”
陸廣說道:“我叫陸廣,我贊同梁兄的話,暫時等著。人散去后,再去看一看。”
梁山道:“陸賢弟,我看你氣度就不一樣,肯定能成。”
陸廣瞥了梁山一眼。
眼前的人,模樣頗為憨厚。只是陸廣卻是知道有的人光看相貌,看不出性格來,說不定被騙了都不知道。
陸廣沒有交淺言深的習慣,淡淡道:“我看梁兄也非同一般,所以你肯定能成。”
梁山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陸賢弟,借你吉言了。如果我能入榜,那就太好了。說句實話,俺在村子中,也是擔任村正的人,家里讀過書。”
“俺沒有背景,就沒有機會出仕。好在聽說國公要搞科舉,所以來咸陽試一試。成了,也就行,俺就真的做官了。就算是失敗,也不影響,俺回去繼續當村正。”
梁山昂著頭,道:“反正只要俺在,沒有人能拿下俺的位置。”
陸廣道:“梁兄真厲害。”
話說完,陸廣沒有再搭話,他本就不是多話的人。
梁山頗為活潑,自顧道:“國公得了陛下的支持開科舉,是大好事兒咧。俺來的路上,聽說科舉會有無數人參加。果不其然,幾萬人參加,太浩大了。等俺回到村里面,也能說一說。村里的人,肯定羨慕死了。”
陸廣輕輕一笑,仍沒有接話。
梁山不以為然,繼續道:“俺打心底,還是希望能入榜單。聽俺爺爺說,我梁家祖輩也是出過讀書人的,祖宗也曾經做過大官,也在咸陽生活。因為祖上犯了事兒,才被流放到雍州邊境的陳倉縣。俺心里想光宗耀祖,讓祖宗都高興。”
他徑自說著話,不管陸廣回答不回答。
陸廣聽著,只是和善一笑。
梁山相貌很憨厚,實際上是有心思的人。在這樣一方不說話,一方說話的環境中,氣氛卻異常和諧,沒有出現任何的不和諧,時間也在一點點的流逝。
大半個時辰過去,圍在城外的士人,已經大規模減少。
大多數人都已經離去,榜單也就兩百多號人,看來看去都是一個樣,沒有任何的變化,留在這里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許多人,踉蹌離去。
也有人,歡天喜地的離去。
陸廣見人不多,已經能擠進去,站起身拍拍屁股,笑說道:“梁兄,走吧,可以去看看了。”
“好咧。”
梁山笑著站起身。
兩人聯袂往前走,因為人已經開始少了,稀稀疏疏有人圍繞在周圍,大多數都是在討論。陸廣和梁山兩人,不多時就已經到了墻角下。
“咦,陸賢弟,你在榜首。”
梁山開口提醒。
他眼睛尖,登時看到位列最前方的陸廣。他往下一看,才看到自己的名字,名列第二。
之后是左丘,名列第三。
這一刻,梁山咧嘴笑了起來,好家伙,他可是第二,真是太出乎預料了。
陸廣笑道:“梁兄,你也不差,你排在第二。前面幾名,實際上可能相差不多,更多是評卷官的主觀印象,你的答案更符合閱卷官一點,分數就可能高一點。”
梁山笑道:“陸賢弟客氣,第一就是第一,沒有一點真才實學,怎么可能拿到第一呢?你看后面,明天上午巳時,要一起入宮覲見。我的天老爺啊,俺這輩子就沒想到過,還能覲見陛下。到時候,肯定也能看到國公,國公可是大好人。”
周圍的人,齊刷刷都看過來。
許多人臉上盡是羨慕,因為這是排在最前面的兩個人。
可惜,不是他們。
陸廣看了后面的一些排名,目光掃過后,拱手道:“梁兄,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好,明天見。”
梁山點頭,跟著就離去。
在陸廣走出一段距離后,他往營地的方向去。從城門外到營地,還有一段距離。陸廣途經前方一處山林下的道路,距離營地還有一段距離時,忽然間,前方道路上冒出五個人直接攔路。
“你是陸廣?”
為首的人,身材魁梧,一副精悍模樣,一看就是武人。另外四個人,是衣著普通的小廝,一看就是跟著來的打手。
陸廣看著來的陣仗,皺起眉頭道:“你們半路攔我,有什么事?”
中年武人嘿嘿笑道:“我們一直在榜單下盯著,就是想盯著榜首的人。沒想到,陸公子果真現身。我們來,是請陸公子隨我們走一趟,到時候會有人代替陸公子前往。只要陸公子同意,事成后給予陸公子五百兩黃金酬謝。”
陸廣眼眸微瞇著,道:“如果我拒絕,你們是要殺了我嗎?”
“殺人是不會的。”
中年武人拍了拍手,搖頭道:“殺了你,一旦你的家人找到咸陽來,事情鬧大就不妙了。我們的打算,是陸公子收錢,主動退出。總之你隨我們走一趟,暫時先消失一段時間。”
陸廣面色凝重。
怎么辦?
他不習武啊,該怎么脫身呢?
尤其對方的人數,足足五個人。這一次想離開,可就更難。這一刻的陸廣,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也像陸逸一般習武,那么遇到人,也就不會抓瞎,直接出手就是。
中年武人見陸廣遲疑,面色變得冷了下來,再無剛才的和善。
“如果陸公子拒不配合,我就不客氣了,只能打斷陸公子的雙腿,再挑斷你的手筋腳筋。你成了廢人,又不知道我們身份,如何報復呢?”
“我們給的選擇,已經是記好了。給了你錢,我們得了名利,兩全其美。”
“陸公子,科舉考試的事兒,據傳出的消息,不是一次考核就沒了。據說明年這個時候,都還有考核。你明年再來,反正你換一個名字。亦或是用同一個名字,也沒有什么的。”
“再者這一次考試,也僅僅是寫了名字,沒有涉及到籍貫等情況,誰知道參考人員的具體情況呢?我們沒有直接殺了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五百兩金子,不是小數目,你意下如何?”
武人神色自信。
他認為陸廣不可能拒絕,因為一旦拒絕,就是斷腿斷手,這是一個常人無法承擔的結果。
陸廣往周圍看了看。
配合?
他不可能配合?
他只要逃走,自然是有機會的,而且只要有人來,他就有機會。陸廣心中下了覺得,一轉身就邁開腿準備撤離。只是他退了一步,剎那間周圍武人已經包圍過來。
“你是找死。”
中年武人勃然大怒。
他來脅迫陸廣,沒想到卻勸說失敗,陸廣竟不同意配合。中年武人不再多言,一步踏出朝陸廣抓去。他不愿意殺人,便先打斷陸廣的雙腿。
陸廣心頭暗道一聲完了,他被切斷退路,武人又追來,他恐怕沒有離開的機會。
只能是咬牙沖了。
鏘!!
就在此時,清脆龍吟聲傳出。
一道魁梧身影閃電般殺出,到了陸廣的身旁,穩穩屹立,然后一劍斬落。在中年武人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時,劍已經落在他的手上。
劍刃劃過,鮮血噴濺,血流如注。
中年武人更是慘叫起來,人更是踉蹌后退。
“鐘叔,您怎么在這里?”
陸廣的臉上盡是驚訝的神色,他悄悄逃出晉國,家里也不知道這事兒,怎么家里的供奉宗師鐘離竟跟著一起?
鐘離暫時沒有回話,直接迅速出手。他是快劍,手中劍光閃爍,只聽叮叮撞擊聲傳出,圍殺陸廣的人盡數被殺,一個都不曾留下。
陸廣回過神,道:“鐘叔,你把人全部殺了,怎么查探呢?消息,可就在這里斷了啊。”
鐘離訕訕笑了笑,道:“公子,我一時間沒收住手,還請你見諒。”
陸廣嘆息一聲道:“罷了,死都死了。鐘叔,你還沒說,你怎么在這里呢?”
鐘離說道:“公子認為單憑你,能來秦國嗎?家主一開始就知道你的想法,他沒有阻攔,只是派我暗中尾隨,保護公子的安全。所以,公子才能順利抵達咸陽。”
陸廣聽得一怔。
他臉上也浮現出感動神色,道:“我終究是歷練不夠,自以為厲害,自以為是悄然離開,沒想到父親都知道了。”
鐘離說道:“家主說公子既然到了秦國,就好好做事,這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陸廣道:“我知道了,這段時間,勞煩鐘叔保護了。”
鐘離道:“這是我該做的。”
陸廣讓鐘離暫時呆在這里,徑直去找附近看守營地的小校,說了自己的身份,說遭到刺殺,便當場殺死所有人。這是陸廣故意為之,按照這說法傳出去,幕后的人認為消息沒有走漏,不會打草驚蛇。
如此,才有機會調查。
小校得知陸廣是榜首,知道事情大了,連忙道:“陸公子,我立刻上報,馬上處理。”
陸廣搖頭道:“不需要你上報的,你只需帶走所有的尸體,懸掛在營地門口,就說這些人意圖刺殺我,被我的人當場全部格殺,這就是對外傳出的消息。”
“我會立刻入城,去國公府覲見國公,請國公處理。我相信國公,會作出安排。我不曾傳出更多的消息,你也要穩住,只能傳出是刺殺我,然后就地格殺,什么消息都沒有。”
“順便,再告誡其余士子當心安全。”
小校聽到后,也沒有多問,直接道:“請陸公子放心,我不會泄露的。只是你一個人前往,合適嗎?”
“我不是有護衛嗎?。”
陸廣輕輕一笑。
小校一聽,忙不迭的點頭,就喊來人搬走了所有尸體。
陸廣帶著鐘離,徑直離開西城,往咸陽城內的國公府去。←→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