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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離間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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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簌簌…”

  寒冬臘月,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卷起漫天的雪花,將天地染成一片蒼茫。

  鄉野間,原本寧靜的村落早已人去屋空,只剩下幾處殘破的屋舍在風雪中搖搖欲墜。

  哪怕這殘破屋舍只有不到一分地,甚至四處都有破洞,但內里卻依舊擠滿了數十人。

  他們是人,但比起城里的人,他們更像野人…

  他們蹲在屋舍中,身上只有用干草編織成的簡陋“衣物”,每個人都骨瘦如柴,面色蠟黃,眼神中透著一股深深的絕望。

  “咕嚕咕嚕…”

  車轍聲在屋外響起,所有人紛紛朝門口投去目光。

  只見距離這幾所殘破屋舍十數步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朝著冤句縣行駛而去,馬車四周還有四名身穿胸甲的州兵在警惕。

  州兵扛著槍,手里拿著酒壺,時不時喝下一口暖暖身子。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為首的州兵見狀看向馬車,卻見車窗打開,一長相秀麗三旬婦人抱著個七八歲的男孩出現在眾人面前。

  “王伙長,那邊有幾間破屋,莊兒想要入廁,你帶他去吧。”

  “誒,好!”

  王伙長聞言陪笑,隨后走到車門處,為那七八歲的男孩打開車門,將他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男孩與王伙長朝著破屋走去,但走了沒幾步,便見破屋中走出那些裹著草衣的流民。

  “直娘賊的,你們想干嘛?!”

  王伙長眼見是群流民,破口便罵:“都滾出來!”

  流民們不敢反抗,畏畏縮縮的走出了破屋。

  王伙長提槍警惕,眼見這群流民老弱都有,當即又看了看屋內,隨后低頭獻媚道:“王郎君,里面安全了。”

  “嗯”男孩點點頭,隨后看向那群穿著草衣的流民。

  草衣畢竟只是草編的衣服,若是動作太大便會斷開,因此不少流民身上的草衣都露出了皮肉。

  男孩看向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結果卻露著胸脯的女孩,面露鄙夷:“王伙長,他們怎么這么不知羞,衣服都不穿?”

  “王郎君不用理會他們,這群賤民就是這樣的。”王伙長陪笑著將男孩送入破屋內。

  半盞茶后,男孩從屋內提著褲子走了出來,顯然是方便好了。

  “王郎君,我們走吧。”

  王伙長笑呵呵說著,但男孩卻走到那幾個裸露的女孩面前,鄙夷看了幾眼道:“真不知羞。”

  幾個女孩被說的躲在父母懷中,可他們的父母也不敢說什么,紛紛低著頭。

  眼見他們不反抗,男孩便自覺無趣,轉身便在王伙長的獻媚中返回了馬車。

  待他走上馬車,車內便傳來那女子的埋怨聲。

  “不是與你說過,別靠那些流民太近嗎?太晦氣了,回去后得沐浴更衣才行。”

  “娘,他們好不知羞,都不穿衣裳…”

  馬車漸行漸遠,流民們眼見他們離開,這才走入了破屋之中。

  盡管他們動手將那男孩所留下的屎尿掩埋,可屋內依舊散發著那股屎尿味。

  對于他們來說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卻只是那豪強子弟的入廁所在。

  沒人敢抱怨,他們繼續麻木的守著屋內的篝火,感受著腹中的饑餓。

  時間流逝,那輛馬車漸漸靠近了冤句縣,而官道兩側的流民也越來越多,尤其是城門不遠處,更排隊聚集著數千流民。

  “那邊怎么回事?縣君怎么準許那么多流民在此的?”

  馬車內傳來女子的聲音,語氣中隱隱帶著幾分不滿。

  王伙長見狀看了看,但見流民包圍著幾個草棚,草棚上還隱隱有著“黃”字旗子,當即解釋道:

  “那是縣中黃郎君在施粥,聽聞每天施粥一次,故此四周流民都聚集過來了。”

  “黃郎君?”女子聲音不滿道:“既無個官身,縣君為何不喝止他?”

  “這些流民聚集縣外,若是嚇到城中細君、郎君,又該如何?”

  “這…”王伙長連忙快走來到馬車旁,壓低聲音道:“您不知道,這黃郎君雖然沒有官身,但卻是隴右鎮的牙商。”

  “莫說縣君,便是曹州的使君都得客氣三分,自然不敢阻攔他施粥。”

  “隴右鎮?”女子冷哼道:“你們這小地方不知,那隴右鎮侵占了劍南道的州縣,長安城里都在傳,朝廷不日就要對隴右用兵了。”

  “果真?”王伙長嚇了一跳,女子則是懶得回應,催促道:“快送我去見縣君,這縣外到處都是流民,難聞死了。”

  “是是是…”王伙長聞言連忙點頭,隨后領著馬車走入了冤句縣內。

  相比較縣外,縣內的街巷倒是十分干凈,而女子所乘坐的馬車也在一刻鐘后抵達了縣衙的后院。

  院門打開,卻見冤句縣縣令王適之身穿官袍,急匆匆走出來,伸出手扶著女子下車道:

  “我本想去城門接細君,不想政務纏了身子,怠慢了細君。”

  女子是王適之的妻子,而王適之之所以能在進士科中高中,也是因為他妻族之中有人在禮部與吏部為官。

  不然以他小庶族的身份,科舉下場也不會比黃巢好到哪去。

  “先進去吧。”女子說著往里走去,男孩則是抱住了王適之的小腿:“阿耶!”

  “誒!阿耶的好大郎,有沒有想阿耶啊!”王適之將王莊抱到了懷里,腳步不停往里走去。

  不多時,夫妻走入院中內堂,讓老婦將王莊帶了下去,二人坐在內堂聊了起來。

  “如何?”王適之探出身子,緊張詢問。

  李氏聞言卻不回應,只是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王適之見狀立馬起身走到她身旁,為她輕輕捏起了肩膀道:“阿耶說了,若是沒有問題,明年你就能調往汝州擔任司馬了。”

  “太好了!”聽到自己即將調入州衙擔任司馬,王適之不免高興起來。

  不過轉念間,他又心疼道:“只是可惜,花了二百兩黃金,還搭上了阿耶的人情。”

  “好在路相公收了錢,想來這事情應該是敲定了。”

  聽著王適之的話,李氏也開口道:

  “明年只要你收好夏稅和秋稅,把稅好好交上去,汝州司馬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嗯!”王適之頷首表示知道了,而李氏見狀也想起了城外的事情,不免道:“那黃儒什么時候搭上了隴右鎮的?”

  “不是他,是他家的二郎。”王適之回答道,而李氏也記得,不免道:“黃巢黃二郎?”

  “對,就是那個屢試不第的混廝。”王適之語氣中帶著幾分羨慕,李氏作為他的枕邊人,自然聽出了意思,于是安撫他道:

  “放心吧,我從長安趕回來時,聽聞劉繼隆出兵侵占劍南道的六個州,朝廷正在商議是否要將出兵將他討平呢。”

  “若是朝廷能將他討平,你倒是可以趁機將這冤句黃氏的家產兼并,到時候好好打點,說不定能謀個刺史的官職。”

  “這…”王適之遲疑片刻,不免皺眉道:

  “隴右兵強馬壯,朝廷若是擅動刀兵,真能將其討平嗎?”

  王適之雖然不懂兵事,但此前王仙芝與龐勛二人不過憑借幾千亂兵,便攪得河淮二道不得安寧,甚至差點打入曹州。

  王適之經歷過那段時間,自然知道擅動刀兵的后果是什么。

  “哼,朝廷百萬大軍,還怕討不平個小小隴右?”

  “倒是你,那黃二郎不過是個沒有官身的牙商,現在竟然代你在縣外施粥,你竟然覺得與你不相干。”

  “若是朝廷派人前來巡查,你這冤句縣令又該如何回答?”

  李氏調侃著自家郎君,王適之聽后也十分尷尬,不免干笑道:“若是朝廷真的要討平劉繼隆,屆時我定然會拿這黃二郎開刀,細君放心吧。”

  “知道了!”李氏起身向堂外走去,王適之則是連忙跟了上去。

  相較于這對小別勝新婚的夫妻,冤句縣及四周的百姓則是大多對黃巢感激涕零。

  不過對于黃巢本人來說,這些日子卻并不好過。

  “杏林,我家阿耶如何了?”

  黃氏院中,隨著醫生走出中堂,在外等候的黃巢等人便立即迎了上去。

  這醫生年過古稀卻健步如飛,是曹州有名的方士,故此被人尊稱杏林。

  面對黃巢的詢問,他卻搖頭道:“油盡燈枯,神仙難救…”

  “怎么可能?!”年紀還小的林言忍不住道:

  “耶耶前幾日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就不行了?”

  “可能是老夫醫術不精吧。”醫生搖搖頭,隨后對黃巢作揖道:

  “黃兄已在旦夕之間,黃郎君還是帶人進去看看吧…”

  “走!”黃巢反應過來,連忙走入中堂。

  黃揆、黃鄴等人連忙跟著他腳步走入堂內,隨后便見骨瘦如柴的黃父躺在榻上,氣息萎靡。

  “阿耶,您不會有事的!”

  黃巢跪在黃父面前,用手握住他的手,不斷安慰著他。

  黃父那渾濁的目光莫名閃爍了幾下,但還是漸漸暗淡了下來。

  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用力握住了黃巢的手,隨后奮力看向了黃揆等人。

  事已至此,黃巢哪里還會不知道自家阿耶是什么意思。

  “阿耶、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三郎他們的!”

  他忍不住低下頭,虎目淚流,泣不成聲。

  得了黃巢的承諾,黃父這才漸漸松開了手,垂耷在了榻上。

  “阿耶——”

  幾名黃氏子弟的哭聲傳出中堂,府中家仆也紛紛低頭嘆起了氣。

  黃父雖然是家主,但極少責罵他們這些家仆,這在“奴婢賤人,律比畜產”的時代下,無疑是極好的家主。

  如今這樣的家主走了,盡管家仆們對接任的黃巢十分敬佩,但還是不免忐忑起來。

  冤句縣的陰云似乎更為濃厚了,而距離冤句縣數百里外的大別山卻也不算太平。

  “呸!又他娘的是老鼠肉,這山里難道就沒別的東西吃了嗎?!”

  寒冬臘月,在黃巢失去親人的同時,大別山深處的王仙芝卻煩躁的將那烤好的老鼠肉丟回碗里,語氣埋怨,心情復雜。

  他這位‘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浩豪都統’的神話仿佛就在昨日,那時的他不缺酒肉,更不缺美人。

  可如今的他卻在大別山中茍全,吃著山鼠肉與見底的粟米粥,以單薄的衣物抵御寒冬。

  當初逃入大別山時還是盛夏,而今春去秋來,卻已經進入了第二年的冬季。

  “節帥,這半年來逃入大別山里的盜寇沒有三萬也有兩萬,東西都被他們打的差不多了。”

  “現在山里的盜寇都在發瘋,就連冬眠的熊和老虎都被他們殺了不少。”

  “我們還能有粥喝,有肉吃都算不錯了…”

  尚君長與王仙芝解釋著,王仙芝聽后卻焦慮道:“娘賊的,得想個辦法出去,不然我們就沒有活路了!”

  “還能有什么辦法?”柴存幾人有些抱怨。

  此刻他們蝸居一處山洞之中,三百多甲兵逃得只剩二百多了,已然認命。

  “節帥,我或許有辦法…”

  餓得骨瘦如柴的尚讓忍不住開口,王仙芝聞言眼前一亮:“你說!”

  “我覺得,我們可以向官軍投降,然后聯系大別山內的所有盜寇,屆時趁官軍松懈,我等便從薄弱處突圍!”

  “好!”尚讓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而王仙芝的眼睛也越來越亮,甚至忍不住叫好,但他最后卻眼神黯淡道:

  “娘賊的,就算能逃出去又如何,我們就這二百多人,逃出去也只是被官軍圍剿的下場。”

  王仙芝嘆著氣,柴存等人也紛紛如此,渾然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面對他們如此消極的態度,尚讓卻繼續道:“朝廷今年加了稅,外面必定不太平。”

  “只要我等能出去,難道還怕沒有東西搶,沒有盜寇響應嗎?”

  尚讓這般說著,王仙芝也被他說的有幾分意動,但他仍舊在權衡。

  見他這般,尚讓只能無奈起身,對眾人喊道:“留在這里就是餓死,動起來最少還能活。”

  “若是愿意支持節帥與我想法的,那便起來與我去拉攏那些盜寇!”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不少人紛紛站了起來。

  王仙芝眼見還有這么多人支持,當即也不再猶豫,而是看向尚讓:“此事便交給你做,若是能出山,我定不會忘記此番恩情!”

  “謝節帥抬愛!”尚讓沒有多余的力氣廢話,作揖表示感謝后,當即便帶著幾十個人,開始游走于這數萬里的大別山中。

  不過大別山盜寇數十上百伙,并非那么好勸說,尚讓也只能盡全力,聽天命。

  倒是在他努力的同時,劉繼隆所施展的手段,也在關中、東川和山南西道中掀起了波瀾。

  許許多多流言開始傳出,直到有人將流言內容告訴了王重任,王重任才緊急將此事告訴了高駢。

  “節帥,這必定是劉繼隆使的手段,他想玩離間計!”

  成都城外、雖是寒冬臘月,可城外的工地卻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

  高駢站在一處草棚內,身后是向他稟告流言內容的王重任,面前則是數萬人同時動工的工地。

  他沒有回應王重任的話,而是指著面前的工地道:

  “世人皆稱揚一益二,昔年陳子昂曾言‘蜀為西南一都會,國家之寶庫,天下珍貨聚出其中。又人富粟多,順江而下,可以兼濟中國。”

  “不過這成都雖坐擁繁華,卻城防不修,如稚子抱金磚,招搖過市。”

  “某今日改二江并流,以兩江抱城之水勢守城,再筑羅城囊括子城,可否稱為固若金湯?”

  他詢問王重任,王重任目光看向那挖掘出來的河道,以及堆積成山的青磚。

  難以想象,若是將如此多的青磚壘砌為城墻,成都將會變得何等堅固。

  “自然固若金湯!”王重任頷首認可。

  聞言,高駢微微抬頭,好似俯視著整個成都城:“劉繼隆想要用離間計,那我們為何不能用呢?”

  “節帥,您的意思是散播流言,刺激隴右和朝廷的關系?”

  王重任立馬想到了關鍵點,可高駢卻搖搖頭道:“離間計不是對他用,而是對我們用?”

  “對我們用?”王重任錯愕,但高駢卻開口道:

  “調撥八百兩黃金給俞公楚,讓他在關中推波助瀾,把流言傳的越夸張越好!”

  “明白了!”王重任眼底閃過精光,他知道自家節帥的想法了。

  傳播流言來離間君臣關系,這種手段并不少見,但需要張弛有度。

  流言不痛不癢,則無法離間君臣關系。

  流言太過浮夸,也不過是博君一笑,不會有人當真。

  如今劉繼隆傳播謠言張弛有度,所以才會有那么多人相信,覺得高駢有不臣之心。

  可若是謠言傳播得再厲害些,那頂多只是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真正了解實情的人,頂多笑笑,根本不會當真。

  八百兩黃金,折錢近萬貫,足夠俞公楚在關中好好運作了。

  想到這里,王重任作揖退下,走出草棚后,策馬返回了成都城內。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高駢也漸漸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不由瞇了瞇眼睛:

  “劉牧之…”:sj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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