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日漸強盛第199章日漸強盛←→:sjwx
“混賬!混賬!混賬…”
“朕的錢,他竟然敢擅自挪用朕的錢!”
紫宸殿內,李忱不復以往冷靜,而是暴怒拍案。
站在他面前,王宗實、馬公儒、王歸長等人紛紛低著頭,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怒李忱。
能讓養氣功夫極好的李忱如此暴怒,可見事情不小。
眾人低頭沉默,李忱卻呼吸沉重,目光死死盯著桌上的奏表。
這件事情的起因是裴休改革漕運,清查戶部,并在其中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裴休在查賬的時候,發現了武寧軍、涇原軍曾經私自挪用過官錢,并且并未在事后償還。
原本這兩筆錢不算多,找回來也就罷了。
結果裴休才剛剛查出這件事情,曾任武寧軍節度使、涇原軍節度使的右威衛大將軍康季榮便自首了。
事情原本不大,可隨著裴休根據康季榮這條線查下去的時候,卻發現結果越來越心驚。
康季榮在擔任武寧軍節度使、涇原軍節度使的這些年里,先后擅自挪用官錢二百萬貫,并且命人制作假賬來平賬。
如果不是數額太大,出現了紕漏并被裴休查到,那康季榮貪墨二百萬貫這件事還真沒人能發現。
隨著這件事情發酵,朝野震動,要知道如今大唐一年賦稅也不過一千四百萬貫,而康季榮這么多年竟然貪污了二百萬貫。
然而當康季榮被爆貪腐二百萬貫后,許多官員卻是出奇的沉默,這才是讓李忱暴怒的地方。
朝野之中,顯然不止一個康季榮,因此如何處置康季榮,便成了一件緊要的事情。
李忱漸漸平息怒氣,幾個呼吸后便恢復如初,只是目光冷厲看向王宗實等人。
“康季榮可曾有話對朕說?”
聞言,王宗實幾人面面相覷,最后由王歸長硬著頭皮站出來行禮道:“康季榮愿以家財償還贓款,請陛下勿論罪…”
“混…”李忱聞言怒火又被挑了起來,好在他及時壓了下去。
貪腐朝廷二百萬貫,竟然想著還完了事,官職繼續?
想到這里,李忱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拳頭,而馬公儒見狀勸解道:
“陛下,僅康季榮一人,如何貪腐二百萬貫?”
“依臣之見,康季榮雖是頭目,然其麾下諸將亦不少貪墨。”
“涇原、武寧兩鎮兵馬本就跋扈,若是嚴懲康季榮,致使兩鎮牙將人人自危,最后鋌而走險,那…”
馬公儒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李忱卻臉色一變。
涇原兵變雖然已經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可若是引得涇原、武寧兩鎮兵馬動亂,平叛所需錢糧可就不止二百萬貫了。
想到這里,李忱心中權衡利弊,最后才不甘道:“傳朕諭,念康季榮收復河湟有功,準其償還貪墨所得抵罪!”
“陛下圣明…”馬公儒、王歸長與王宗實連忙行禮,但李忱臉色依舊難看。
“朕雖然免了他的罪,但他的罪不應該這么輕易就饒過!”
馬公儒與王歸長對視,隨后硬著頭皮作揖:“臣等明白…”
眼見他們是真的明白,李忱這才陰沉著臉道:“可還有事啟奏?”
“回陛下…”王宗實躊躇開口,緩緩作揖道:
“隴右觀察使劉繼隆報捷,言其兵收復洮、疊、松三州,請表節度使旌節…”
李忱在袖中的拳頭緊握,面上卻突然笑了起來。
“好啊…好啊…”
“陛下?”馬公儒小心翼翼試探,擔心李忱氣暈頭了。
對此,李忱卻笑著說道:“京西北及劍南等道戍卒十余萬,駐守西陲數十年,卻僅僅收復三州七關。”
“劉繼隆進入隴西不過四年,竟然已經收復除鄯廓外全境,還把手伸到劍南道了…”
李忱在笑,可馬公儒他們心里卻在發寒,而王宗實面上擔憂,心里卻在冷笑。
京西北諸鎮和劍南道兵馬是個什么德行,他還能不清楚?
京西北八鎮和劍南道西川兵馬連五萬敢戰之士都拉不出,這其中還包括了高駢的那一萬兩千兵馬。
“王宗實…”
“臣在!”
李忱念叨了王宗實的姓名,王宗實連忙回應作揖。
“高駢麾下有多少兵馬,若是劉繼隆有不臣之心,高駢能否平定…”
李忱收斂笑容,語氣平靜,但平靜之下卻有著他的謀算。
王宗實沉吟片刻,隨后才道:“高駢麾下有五千精騎,七千甲兵,其兵馬雖然精銳,可劉繼隆也不是泛泛之輩,其麾下更是虎狼之師。”
“若是劉繼隆叛亂,高駢守成有余,開拓不足。”
王宗實最終沒敢吹噓天雄軍有多么厲害,畢竟他已經從王宗會那里得知了劉繼隆麾下兵馬何等精銳。
如果他給了皇帝錯誤的訊息,導致皇帝決定對劉繼隆用兵,那不管事情成敗,他都是吃虧的那個。
若是皇帝對劉繼隆用兵勝了,天雄軍和成武游奕軍也必然死傷慘重,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心血。
若是皇帝對劉繼隆用兵輸了,那自己絕對會被馬公儒、王歸長這群人圍攻,最后被皇帝舍棄,用以向劉繼隆賠罪。
戰不能輕言,這是王宗實對劉繼隆的態度。
“嗯…”
李忱低聲回應,隨后決斷道:“擢授劉繼隆柱國、鎮軍大將軍,頒賜金銀器七十二件、錦彩有差三百,另擢賞隴右兵馬絹四萬疋。”
“臣遵旨…”
李忱依舊沒有給劉繼隆節度使旌節,但他補償給了劉繼隆從二品的散勛和武散階,以及金銀器和錦彩絹帛等物。
只要隴右不亂,劉繼隆這點胃口,他還是能喂飽的。
更何況能供他收復的地方只剩鄯廓二州了,之后他也很難找借口向自己索要節度使旌節了。
想到這里,李忱瞥向馬公儒:“記得朕之前提醒你們的事情。”
“臣等謹記…”
馬公儒等人先后應下,隨即派人前往了三省衙門。
是夜,紫宸殿內發出敕書,皇帝以“康季榮收復河湟三州七關有功,準其償還貪墨所得抵罪。”
早就依附馬公儒等人的給事中封還敕書,諫官亦上言諫阻,俱以為康季榮償不抵罪。
三日后,康季榮被收押,他在各州的家產被朝廷充公抵債…
“嘖嘖…貪腐挪用二百萬貫錢,這算下來平均一年得貪墨最少三十萬貫吧?”
中秋前夜,劉繼隆比白敏中晚了近半個月才得知康季榮貪污案,但這并不妨礙他吃瓜。
不止是他,就連高進達、崔恕、張昶等人也在正堂吃瓜。
“涇原軍不過幾千人,即便把軍餉吃了,也吃不了二百萬貫。”
“這康季榮此前當過徐泗地區的武寧軍節度使,徐泗屬于漕運要點,朝廷說他擅用官錢,估計就是挪用了江南運往關中的官錢。”
“二百萬貫,這能養多少兵馬啊!”
“若是按照我們與山南西道的口馬貿易,這二百萬貫都夠買三十多萬百姓了。”
“嘖嘖…”
眾人嘖嘖,劉繼隆也是一樣,他們都在為康季榮貪腐的數額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議論結束后,便輪到了他們之間的討論了。
高進達最先轉變態度,沉穩詢問劉繼隆道:“節帥,朝廷始終不授節度使旌節,我們要不要繼續請表?”
“不必。”劉繼隆搖頭否決,雖說他并不怕朝廷,可現在還不到撕破臉皮的時候。
更何況現在的時局還算穩定,而李忱這個皇帝也舍得花錢安撫自己,自己沒有必要因為一個節度使旌節和朝廷翻臉。
“朝廷送來了多少東西,能換多少錢糧?”
他詢問高進達,高進達聞言開口道:“朝廷讓高駢麾下的王重任帶著兵馬民夫前往了隴西縣,如圣旨內容所言,頒賜您金銀器七十二件,其中金器十二件,銀器六十件,錦彩三百幅,絹帛四萬匹。”
“這些金銀器和錦彩、絹帛,最少值錢七萬貫。”崔恕補充道。
劉繼隆聞言頷首道:“你們兩人和十州刺史各領金器一件,每鎮都尉領銀器一件,余者存入庫中。”
“軍中旅帥及以上者,各賞錦彩一幅。”
“都護府治下將兵、直白,每人領絹帛兩匹。”
劉繼隆沒有再販賣朝廷的賞賜,而是將它們大方的賞賜給了隴右軍中的所有弟兄。
高進達聞言臉色生變,只是他想到自己在都護府的資歷太淺,沒敢直接開口。
崔恕也是如此,但張昶不同。
“節帥,您把東西都給我們了,您呢?”
張昶聽到劉繼隆把金銀器和錦彩都給了他們,面露難色。
劉繼隆聞言爽朗笑道:“我要那些沒用,也該讓弟兄們的衣柜里多幾套絹帛的衣服了!”
他笑聲爽朗,正堂內外的兵卒忍不住朝他看來,欲言又止。
顯然,他們都聽到了劉繼隆的話,心中感動難以言表。
高進達聞言只能嘆氣道:“便如節帥所說這般吧,不過節帥如今畢竟是隴右觀察使,僅穿絹帛的衣服,還是有些寒酸了。”
“過些日子下官請王燾從劍南道采買些蜀錦為節帥制衣,望節帥不要拒絕。”
“好!”劉繼隆也痛快答應了,笑著道:“我先為你們試試,看看這蜀錦的衣服穿上后是什么感覺。”
“若是不錯,待日后收復鄯廓二州后,我給都護府內所有人購置一匹蜀錦!”
劉繼隆這般說著,高進達與崔恕卻對視苦笑。
哪怕材質一般的蜀錦,其價格也能達到一匹十余貫。
軍中兵卒與直白數量近一萬八千,若是每人購置一匹蜀錦,那需要付出的錢糧可太多了。
他們知道劉繼隆言出必行,只能苦笑著等日后勸勸他。
相比較他們,張昶對蜀錦的價格并不熟悉,因此并不覺得有什么。
此刻的他,只在意什么時候收復鄯廓二州,因此在劉繼隆開口后,他便激動作揖道:
“節帥,我們什么時候收復鄯廓二州?!”
隨著他詢問,高進達與崔恕也將目光投向了劉繼隆。
按照此前收復各州的頻率和速度來看,他們理應在明年秋收前后收復鄯廓二州。
不過這次他們猜錯了,因為劉繼隆搖頭道:“先修養兩年,恢復隴西生產再說吧。”
他的話如冷水,將張昶的熱情澆滅,但張昶立馬單膝下跪作揖,表示決心:
“節帥,我和老陳、老馬出兵,只需要五千兵馬,便可拿下鄯廓二州!”
聞言,劉繼隆依舊搖頭道:“眼下好不容易敲定與山南的口馬貿易,因此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將山南境內的饑民遷徙到隴西才是。”
“況且我也不想這么快的進攻鄯廓二州,若是能將他們說服遷往土渾、多麥、維西(維州以西)之地,那自然是最好的。”
“這件事情,我已經交給了尚鐸羅去做,他會派人去廓州與尚婢婢交流的。”
“在此之前,我們的重心還是得放到饑民遷徙這件事上。”
話音落下,劉繼隆目光看向高進達:“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金銀銅錢?”
“各類金銀銅錢折色后,差不多值二十二萬貫。”高進達回應道:
“此外,王燾已經帶著兩千多名饑民在利州境內,過些日子便會進入武州。”
“這兩千多饑民,不知節帥要遷往何處?”
“徙來臨州的長樂縣吧。”劉繼隆不假思索道:
“長樂人口僅五千余,但當地能開墾的土地卻多達三十余萬畝。”
“將這兩千余口饑民遷往長樂,隨后按照每戶耕牛一頭發放即可。”
劉繼隆話音落下,但高進達卻作揖道:“節帥,耕牛之事得商議才行。”
“怎么了?”劉繼隆不解,而高進達卻看向崔恕,崔恕則是作揖解釋道:
“節帥,河隴百姓多有放牧的經驗,因此在馴化黃牛為耕牛,以及照顧耕牛上的經驗都比較多,每戶一頭牛也照顧得過來,不過…”
崔恕深吸一口氣,隨后繼續道:“上次從三川遷往疊州的四千余口百姓在登籍造冊,發放耕牛后,竟然有五十七戶百姓將耕牛養出了病。”
“這還是厝本刺史發現得早,如果厝本刺史發現的不及時,恐怕養百姓會把耕牛養死。”
“這是怎么回事?”聽到這種事情,劉繼隆眉頭緊皺,甚至想到了許多陰謀論。
然而不等他細想,崔恕便解釋道:
“這些三川的饑民,許多沒有驅使、照顧過耕牛,向來都是人力耕地種田。”
“衙門把耕牛發給他們后,他們許多只懂得驅使耕牛,而不懂得照顧耕牛。”
“且不提照顧耕牛所需的一些疫病法子,單說為耕牛清洗、保暖,如何清理牛舍,如何挑選秸稈他們都不知道。”
“正因如此,疊州才會出現那么多病牛。”
崔恕解釋過后,劉繼隆這才知道,這些養護牲畜的基本知識,卻也不是人人都懂的。
“你覺得應該如何?”劉繼隆詢問崔恕,崔恕則是已經有了腹稿。
“對于這些遷徙而來的饑民,下官建議按照每三戶一頭耕牛,共用一間牛舍。”
“除此之外,每個饑民鄉都要遷入最少兩戶城中百姓,以此來應對牲畜疾病,也能教導饑民如何照顧耕牛。”
“這耕牛生耕牛,小牛犢三年便能承擔起耕地的任務,如此五年后,基本就能做到每戶都有一頭耕牛。”
“此外,由于我們將許多馴化的黃牛、挽馬都交給了百姓,因此下官建議對百姓定下規矩,例如衙門發耕牛一頭,百姓需要在五年后還三頭小牛犢。”
“如此一來,前后只需要八年時間,不僅每戶百姓都能有一頭耕牛,衙門手里的耕牛也將越來越多,挽馬亦是此等政策。”
崔恕制定了牛政和馬政,劉繼隆聽后覺得后不錯,但五年后還三頭還是有些苛刻。
“改為六年后還三頭吧。”
“是…”
眼見劉繼隆同意,崔恕松了一口氣,而劉繼隆緊接著說道:“饑民的事情,你們得多上心。”
“接下來的安置便按照岷州、河州、臨州、渭州、成州、武州的順序來。”
“每州最少要遷入五千饑民,剩下的到時候再說。”
“是!”三人作揖,而此時劉繼隆卻見大門外走來一名甲兵。
那甲兵走到院中對堂內作揖,拔高聲音道:“節帥,曹押衙回來了!”
“傳他進來!”聽到曹茂回來了,劉繼隆連忙傳召他。
高進達與張昶、崔恕都已經知道了劉繼隆為什么派曹茂去興元府,因此便沒有留下,起身告退,各自返回了各自的衙門去。
在他們離開的同時,曹茂也從大門走了進來,風塵仆仆。
“節帥!”
曹茂一邊朝正堂走來,一邊對劉繼隆作揖。
劉繼隆爽朗笑道:“去了幾個月,倒是長胖了些,看來你在興元府過得不錯,早知道便讓你留在那里了。”
“節帥哪里的話…”曹茂面露尷尬,這讓劉繼隆以為他臉皮薄,卻不想曹茂正在盤算其它。
“此次你前往興元府,安撫好了封敖和楊知溫他們,讓口馬貿易得以進行,當記你一功。”
劉繼隆想夸夸曹茂,給他臺階下來,卻不想曹茂低下頭去:“節帥,末將未能拒絕封尚書。”
“什么?”劉繼隆還沒反應過來,反倒是曹茂上前支支吾吾道:
“節帥,小七娘子溫柔知性,知書達禮,是個能鎮住內院的女子,您要不…考慮考慮?”: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