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兵分兩路第186章兵分兩路←→::mayiwsk
“唏律律!”
大中八年九月二十八日,當高駢急匆匆退回上邽,并往長安、興元府(漢中)、成都府送去急報的時候,劉繼隆卻已經在南下宕州的路上了。
分兵給李驥后,劉繼隆與尚鐸羅、斛斯光二人率精騎八百,甲兵一千五百,民夫三千人,挽馬騾車四千輛繼續南下。
從成州前往宕州,必須穿過上祿縣南邊的天險“寒峽”,然后在岔口前往宕州的良恭縣才行。
從鹽井前往上祿這九十里路多為溝壑間的西漢水沖積平原,道路通暢且容易行走。
劉繼隆他們只花費了一天半的時間,便來到了上祿縣外。
上祿縣位于山脈腳下的河谷沖積平原旁,城池周圍可耕種的土地不算多,好在向北三十余里的路程都是寬闊的沖積平原,可以輕易開墾。
只可惜當地與河隴地區的問題一樣,水利設施都因為吐蕃人的保護不利而損毀、垮塌。
好在有原本的水渠堰堤在,只要衙門出糧,百姓出力,修葺這些水利設施也不過幾個月時間罷了。
這般想著,劉繼隆繼續率領大軍向南方前進。
隨著他們不斷南下,前方的道路逐漸狹窄,右側的山脈也不斷拔高。
待他們走入寒峽之中,只覺得谷壑幽深,山嶺重疊,群峰環繞,山路險峻。
明明在上祿縣時還陽光明媚,可隨著他們走入寒峽,只見到云霧環繞,硤谷幽深。
西漢水向南流淌,帶著寒意逼人的秋風,滾滾而去。
不足一丈寬的官道,右邊貼著峭壁,左邊則是十余丈的懸崖與激蕩的西漢水。
幽深的寒峽河谷,連陽光都透不進來,空氣中的濃霧化作露水,讓所有人滿頭生“白”。
“行邁日悄悄,山谷勢多端。云門轉絕岸,積阻霾天寒。”
“寒硤不可度,我實衣裳單。況當仲冬交,溯沿增波瀾…”
馬背上,劉繼隆想到了此前在臨州理政讀書,練習書法時所看到的《寒峽帖》,不由將其詩句讀出。
“刺史,這是您做的詩句嗎?”
“好詩好詩…”
身后的斛斯光忍不住詢問,尚鐸羅則是似懂非懂的附和“好詩”。
劉繼隆白了二人一眼,解釋道:“這是近百年前,少陵野老杜甫經過此地時所作的《寒峽》,可不是我的詩。”
安史之亂后,杜甫辭官南下,從秦州經過成州、又從成州前往成都。
南下路途中,杜甫先后寫了數十首紀行詩,《寒硤》便是其中最精彩的詩篇之一。
前世的寒峽修有國道,七十余里路程,對于汽車而言,不過半小時的事情罷了,因此前世經過此地的劉繼隆倒是不覺得這條峽谷有多么險阻。
如今沒了國道,只有一丈不到的險道,哪怕乘馬也需要一日才能小心走出,他自然有了更多的感觸。
其實他對盛唐還是有著不少憧憬的,但大多都是想看看李、杜等名流。
中晚唐的有名詩人不少,諸如白居易、劉禹錫、柳宗元、杜牧、李商隱都是他喜歡的詩人。
劉繼隆聽陳瑛說過,杜牧在他們抵達長安時便已經去世了,他喜歡的那些中晚唐詩人,只剩下了一個大他二十歲的李商隱。
不過因為卷入牛李黨爭中,李商隱并不受朝廷重用,蹉跎許久,如今在劍南道東川節度使治所的梓州擔任參軍。
想到這里,劉繼隆心思漸漸活絡起來。
李商隱雖然仕途不得志,但并非是才學不足所致,而且他名聲不小。
如今的隴西,雖說有劉繼隆編纂的基本教材撐著場面,但教習無疑是奇缺的。
若是自己能拉攏李商隱前來隴西任職,說不定能為隴西吸引一些不得志的讀書人,為隴西的教育添磚添瓦。
不過這么做也有問題,若是這些讀書人在教書育人的過程中摻雜私貨,那很容易帶偏那些不成熟的孩童。
好在劉繼隆沒有猶豫太久就有了辦法,那就是讓這群人去教導自己麾下那些已經成熟的軍吏和直白讀書。
這群人跟隨自己從河西打到隴西,價值觀和思想已經被自己固定,不論外界的那些讀書人怎么對他們洗腦,他們都不容易倒向他們。
只要他們學得知識,到時候自己再派他們教導孩童讀書便可。
想清楚后,劉繼隆便將心思放在了趕路上,準備收復岷、宕、武三州后,派人去請李商隱來隴西為官。
與此同時,高駢所派出的快馬,卻是將劉繼隆揮師南下,攻占成州而被他截斷退路的軍情送往了長安。
南衙北司的三相四貴,不多時便齊聚紫宸殿中。
令狐綯、崔鉉、裴休及王歸長、馬公儒、王居方、王宗實等七人剛剛看完高駢的急報,李忱便緩緩開口道:
“劉繼隆揮師南下,為朝廷收復了成州之地,然后路被高駢遣兵截斷。”
“高駢請表朝廷,由劍南道、山南西道出兵收復武州、宕州,諸位以為如何?”
李忱給這件事情定了調,那就是劉繼隆是為了朝廷收復的成州,也就是不想把事情搞大。
不過高駢將劉繼隆退路截斷,這倒是拿捏劉繼隆的好時候。
當然,李忱是不可能明面上說出要拿捏劉繼隆的話,因此就需要有人幫他說這話。
“陛下!”向來沉默寡言的令狐綯聞言連忙站了出來,作揖開口道:
“劉繼隆自收復三州以來,多有狂傲之舉,此次擅起邊釁,若是無法收復武、宕二州,豈不是引得二州吐蕃犯邊?”
“臣以為,劉繼隆擅起邊釁,高刺史斷其后路,也是希望其迷途知返。”
“眼下他雖然收復成州,可武、宕二州的吐蕃還在。”
“臣以為,理應由山南西道、劍南道出兵收復二州,隨后再定奪劉繼隆擅起邊釁之罪!”
令狐綯的意思很明顯,地要拿,人也要罰,不然任由劉繼隆這樣擴張下去,西邊的局勢遲早失控。
他的意思,其實與李忱的意思不謀而合。
李忱對劉繼隆本就不喜,如今劉繼隆新得成州,若是再放任不管,眼看他吞并隴南七州,那豈不是坐實隴右又出一強藩?
因此,出兵收復二州是必須的!
“陛下…”
忽的,裴休站出來作揖道:“陛下,臣也支持用兵二州,可朝廷已無多余的錢糧供給二道出征,只能讓二道自行籌措開拔錢糧。”
裴休支持收復二州,但想要戶部出錢是不可能的。
他這么一說,殿內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不給錢,二道兵馬即便出兵,也不會出力,到時候收復不了二州,還不是為劉繼隆做嫁衣?
“國庫竟無錢糧?”李忱聲音不悲不喜,可語氣卻不太好。
“回陛下。”裴休倒也不怯懦,而是就事論事道:
“眼下秋收還未結束,各地錢糧絹帛尚未入庫,國庫錢糧絹帛本就不多。”
“度支月初剛剛撥發神策軍軍餉,庫中已無多余錢糧。”
裴休把事實擺出來,而這讓李忱無能為力。
朝廷歲入一千四百余萬貫,天下軍餉一千二百萬貫,養軍近百萬。
當然,這所謂的百萬大軍,到底有多少空額,這無從得知。
唐廷曾兩次試圖削減天下兵額,但實力不夠,只能作罷。
冗軍的問題越拖越大,拖到李忱這里的時候,別說削減藩鎮兵額了,朝廷連神策軍的空額都平不了。
想到這里,李忱只能忍痛道:“內庫之中尚有二十余萬匹絹,朕欲撥五萬匹犒軍。”
內庫大多來源各州貢賦,而安史之亂后,河北與河隴基本不曾貢賦,內庫的錢糧絹帛也并不算多。
五萬匹絹帛,這數量對于李忱來說已經不少了。
“若有五萬匹絹帛,想必山南道及劍南道的將士必然奮勇殺敵,陛下圣明!”
裴休作揖夸贊李忱,而李忱卻只能擺手:“快些傳令,莫要讓武、宕二州吐蕃有犯邊之機!”
“臣領旨!”裴休領旨退下,而令狐綯與崔鉉,及王宗實等人也先后退出了紫宸殿。
眼見他們先后離去,李忱卻坐在金臺上久久不曾離去。
冗兵之害,他又何嘗不知,北司在神策軍大肆吃空額,安插子弟的事情,他更是清楚。
他想解決神策軍的空額,就得先解決宦官,而解決宦官,必須要解決四貴及宦官之中的幾大家族。
如果不把他們解決,就無法獲得一支強軍,自然無法對天下各鎮削減兵額。
想到這里,李忱來回渡步,隨后對殿內一名宦官道:“傳翰林學士、京兆尹韋澳攜詩冊前來!”
“奴婢領諭…”
宦官聞言退出紫宸殿,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見宦官帶著一名四旬年紀的官員走入紫宸殿內。
眼見韋澳到來,李忱并不著急,而是看向他手中:“詩冊可曾帶來?”
“陛下,詩冊在此。”
韋澳雙手呈上詩詞,李忱卻并未接過,而是滿意頷首道;“朕近來對許多詩句不解,勞韋翰林為朕解惑。”
“臣樂意之至。”
李忱說罷,便往偏殿走去,而韋澳與宦官緊緊跟隨。
三人來到偏殿前,李忱卻看向那名宦官,皺眉道:“朕與韋翰林論詩詞,你懂什么?在此待著!”
“奴婢領諭…”宦官連忙收回跨出的腳,站在原地為二人望風。
與此同時,李忱卻帶著韋澳走入偏殿之中。
二人開始朗聲討論詩詞,宦官時不時往偏殿內看去,眼見沒有什么不對,當即也放下心來,漸漸神游天外而去。
倒是在他神游天外的時候,偏殿內的李忱看了看殿門,確定那宦官不曾關注后,這才壓低聲音道:
“韋翰林,朕欲除宦,可有良策?”
韋澳聞言愕然,他沒想到皇帝召自己前來,竟然是想著剪除宦官。
好在他雖然愣住,但反應極快,連忙壓聲道:“臣以為,若與朝臣商議,恐難保密,難免招致太和九年(甘露寺之變)之禍。”
“臣以為,不如就宦官中擇其有才識者,與之密謀如何?”
“不妥…”李忱皺眉否決,又解釋道:“朕已經試過,然群宦之中,難有忠臣!”
眼見韋澳拿不出什么好的辦法,李忱只能搖頭,隨后專心與他暢聊詩句。
幾個時辰后,隨著天色漸黑,李忱這才讓韋澳帶著詩冊離去。
瞧著他告退,李忱眉頭緊鎖,心中倍覺焦慮,不免想到了長年藥,于是拂袖道:
“傳太醫李元伯,著其攜長年藥入宮!”
“奴婢領諭…”
宦官接口諭,不多時便帶來了太醫李元伯。
隨著長年藥服下,李忱心中的焦慮不知為何,減緩許多。
漸漸地,他安下心來,而長安的天使也向著山南西道興元府及劍南道成都府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退回上邽的高駢也往洛門道增甲兵二千,好似要徹底堵死劉繼隆返回渭州通道。
當竇敬崇派甲兵乘挽馬將此事告訴劉繼隆時,劉繼隆已經帶兵走過了險峻陡峭的寒峽,來到了南下的三岔口。
擺在他面前的有三條道,一條向東直通鳳州,一條向南,經過青陽峽后抵達武州的將利縣。
最后一條,則是向西前進的成宕官道。
三條官道中,通往鳳州的官道肉眼可見的垮塌多處,年久失修。
通往武州的官道有凌亂的馬蹄、車轍痕跡,應該是昨日李驥、王思奉率軍經過留下的痕跡。
因此留給他們的,只剩下向西沿著碧玉河前往宕州良恭縣這一條道了。
沒有猶豫,劉繼隆調轉馬頭前往了宕州,而他也并不把收復宕州視作難度。
“開元間,宕州口不過七千,丁不過三千余,又分屬良恭、懷道二縣。”
“我大軍至城下,當擺開陣仗,以說降為主。”
劉繼隆與身旁的尚鐸羅、斛斯光交代著,而斛斯光則是好奇詢問道:
“刺史,這宕州不是盛產麩金、雄黃、朱砂和麝香、茶葉嗎?”
“為何只有這么點人口?”
斛斯光很好奇,按理來說,物產如此豐富的地方,怎么說也不該只有七千口人才對。
“此地多山巒溝壑而少河谷,想要養活那么多人,自是不易。”
“這一路走來,你也瞧見了,不管是寒峽還是洛門道,都不是什么好走的道路。”
“想要遷徙人口到此,不提如何安置,單說道路阻礙,便不知要嚇走多少人。”
劉繼隆話音落下,隨后繼續補充道:“從此地前往良恭縣,約有六十里路程,起碼要走兩日。”
“高駢那廝,恐怕已然向朝廷上表奏章,說我擅挑邊釁了。”
“那我們怎么辦?”斛斯光聞言有些著急,可劉繼隆卻笑道:
“從上邽送信去奏表前往長安,起碼四日,即便長安做出安排,劍南道和山南道的兵馬也來不及反應。”
“如今的西川,早就不是韋南康(韋皋)所在時的西川了。”
“等他們整頓兵馬前來,宕州已經被我們收復了。”
自大唐與南詔議和以來,劍南道武備廢弛,二十余年不經兵禍,早就不是韋皋、李德裕時期的勁旅了。
長安那群家伙,地圖一攤,便以為天下是平地,隨便一指就能收復失地。
實際情況是,從劍南道進攻宕州,難度不比開元年間進攻石堡城要輕松。
等山南道和劍南道的兵馬并進,自己早就收復武、宕二州,從容進攻岷州去了。
想到這里,劉繼隆對尚鐸羅開口道:“你率精騎馳往良恭,若是能說降,最好不過。”
“末將領命!”尚鐸羅頷首應下,隨后策馬前往前軍,率領八百精騎馳往良恭縣。
不多時,太陽西斜,劉繼隆也下令扎營。
五千多人延綿六里,在碧玉河谷中扎營休整。
斛斯光放出了足夠多的塘兵,搶占了兩側山脈的高點,以防大軍被襲。
一夜無事,翌日大軍繼續向良恭開拔,而尚鐸羅遲遲沒有傳回消息。
直至午時(11點),才有精騎返回稟告了前方情況。
良恭城內有番兵二百拒絕投降,妄圖仰仗地理堅守。
尚鐸羅勸降一夜,發現事不可為,這才派人告知劉繼隆。
劉繼隆聞言,當即看向斛斯光道:“傳令大軍急行,兩個時辰后必須趕到十五里外的良恭城,天黑前拿下它!”
“末將領命!”斛斯光應下,隨后吩咐甲士、民夫給挽馬喂食精料,催促它們馳往良恭。
不到兩個時辰,劉繼隆便率領大軍看見了前方的良恭城。
良恭城建造在碧玉河北岸,地勢陡峭,好似一座關隘阻斷了前路。
城內西門有渡橋通往南岸,南岸有著大片耕地,而整條河段只有良恭能搭建渡橋,所以隴西軍必須攻下良恭。
良恭城并不大,南北寬不過百步,城內居住的人口想必不多。
“刺史!”
尚鐸羅策馬返回本陣,對劉繼隆作揖道:“這群殺才不愿投降!”
“不降就不降,現在他們不降,稍后他們就沒有機會了。”
眼見良恭還不投降,劉繼隆目光瞥向斛斯光,斛斯光心領神會,當即拔刀下令:
“投石機前移布陣,民夫掘石,甲兵操作,天黑前必須拿下良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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