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因地制宜第185章因地制宜←→:sjwx
“混賬!!”
滿山秋意間,木門谷外搭起了一片帳篷。
牙帳內,張璘正在為劉繼隆奪走鹽井而不忿,而臉被打腫的王魁卻委屈道:
“刺史,這劉繼隆狡詐如狐,他煽動那數百甲兵殺了黎壊,不然我們肯定能堅守到刺史您到來。”
聞言,梁贊也忍不住起身作揖:
“刺史!我們應該去鹽井教訓下劉繼隆!”
“好了!”高駢眉宇間透露著不喜,呵斥眾人住口。
“他的退路還在我們手上,慌亂什么?!”
經過高駢提醒,眾人這才想到,他們派一千精騎截斷了劉繼隆返回渭州的洛門道。
眼見眾人冷靜下來,高駢這才看向王魁:“他們有多少兵馬?”
聞言王魁急忙解釋道:“下官只見到精騎數百,甲兵兩千左右,但當時城內還有更多的甲兵,所以恐怕不會低于四千。”
“此外他受降了當時在衙門內的數百番兵,數量不低于六百人。”
王魁說罷,高駢這才沉住氣道:“劉繼隆若是不想與我們直接發生沖突,只有走宕州,經岷州繞回渭州。”
“我們退回上邽,派甲兵增加洛門道的兵力,決不能讓他走洛門道回渭州。”
“此外,派出輕騎把消息送往長安、山南道、劍南道,請兩道出兵收復武州與宕州!”
“來得及嗎?”梁贊忍不住詢問,而高駢聞聲道:“這不重要,只要讓長安知道這件事就足夠。”
高駢話音落下,魯褥月連忙獻媚作揖:“刺史的意思是,讓朝廷知道我們阻斷了劉繼隆返回渭州的退路,將另一條退路的消息告訴長安和劍南道。”
“若是劍南道無法出兵收復宕州,阻斷劉繼隆返回秦州,那便是劍南道的問題了。”
高駢瞥了一眼魯褥月,頷首承認了他的想法。
把水攪渾,以此彰顯自己截斷洛門道的功績。
如此一來,即便成州被劉繼隆占據,自己也不會受到什么懲處。
想到這里,高駢下令拔營退往上邽,而鹽井縣內的劉繼隆卻是才剛剛起床。
一夜鏖戰,雖說他精力異于常人,但昨夜因為點清賬目和賬本卻持續到了天明才睡。
“篤篤!”
“刺史,您醒了嗎?”
臥房外的護衛聽到內里動靜,輕聲敲門詢問。
“起了,讓人把城內商賈都召到衙門正堂,另外讓人準備飯食。”
“是…”
劉繼隆交代著門外護衛,而門外的幾名護衛也一分為二。
幾人為劉繼隆準備洗漱用品,另一人則是去通知耿明。
不多時,房門被推開,一名護衛端著木盆和熱水,另一人拿著牙刷和毛巾、木碳粉,還有一人端著木盤,木盤里放著一套衣裳。
劉繼隆先后洗臉刷牙,最后穿上了那絹帛所制的常服。
不得不說,穿習慣了粗麻材質的衣服后,這絹帛的衣服還真是舒服。
也不知道那些紗綾錦緞的衣裳又是什么感覺,日后隴西富足了,自己也派人去劍南道買一些試試。
這么想著,劉繼隆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整理整理后對身旁護衛詢問道:“如何?可還精神?”
“刺史自然是精神的!”幾名護衛笑呵呵的說著,劉繼隆聞言笑道:
“你們守了一夜也累了,等會讓庖廚炒菜的時候給你們分個小灶,吃完了再去休息,別空著肚子睡覺。”
“誒!”幾名護衛連忙點頭,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好了,去庖廚盯著吧,吃完就去休息。”
劉繼隆交代一聲,隨后便往衙門正堂走去。
鹽井城不大,周長不過三里多一些,因此在劉繼隆洗漱更衣的時候,城內的商賈便應征來到了衙門正堂。
隨著劉繼隆走出,尚鐸羅與耿明、斛斯光、李驥、王思奉等人與十余名商賈先后起身。
“你們不用緊張,我今日設宴,主要是想說說井鹽生意的事情。”
劉繼隆抬手安撫眾人,隨后走到主桌主位入座。
見他入座,眾人先后入座,而劉繼隆也開口道:
“你們和黎壊的生意往來,我都看過了,沒什么問題。”
“如今我來了,生意還是照做,此外我們之間的生意,我希望不僅僅局限在井鹽上。”
劉繼隆開誠布公的交談,這讓諸多商賈面面相覷,似乎沒想到劉繼隆竟然這么講規矩。
若是換做河朔、兩淮和關內道的那些牙將、節度使,恐怕早就趁機威逼,壓根沒有利誘這一說。
“使君是想讓我們做隴西的牙商?”
一名商賈小心翼翼詢問劉繼隆,而他的這話讓諸多商賈精神一振。
自安史之亂開始,朝廷錢糧不足,不得已讓各鎮“回易獲利”,自謀軍餉。
正因如此,各鎮為了自謀軍餉,只能自己著手做生意。
一開始,各鎮負責商貿活動以及邸店經營的是一些低級軍將,即所謂“回易小將”“回圖軍將”等。
他們擁有相應的職銜,并在回圖務長官指揮下逐利而動,足跡遍布飯藩鎮轄境內外。
如昭義軍較為知名的軍將“青陟霞”,其人在大中年間被昭義軍使府委任“回圖軍將”,先后負責昭義軍在淮南、兩浙、劍南等道貿易。
這種情況,一開始主要在北方,但隨著時間推移,南方各鎮也出現了這種情況。
只是軍將畢竟是軍將,做生意畢竟不是他們的本行,因此盈虧是很難保證的。
許多軍將因為經營不善,虧損了本鎮錢糧,還未返回本鎮,便遭到拘捕。
正因軍將理財的能力不行,因此許多藩鎮另辟蹊徑,從民間招募、署任善于做生意的商賈,授以本鎮軍職后,派遣他們前往本鎮境外經營生意。
劉繼隆想做的,就是招募這些私鹽販子,為隴西軍經營生意。
盡管他已經任命陳瑛在秋收結束后,北上關內道販賣麻布,但陳瑛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單薄,遠不如拉攏這些私鹽販子來的實際。
“承蒙使君不嫌棄,山南西道俞從暉愿為使君分憂!”
“劍南道王燾,愿為使君分憂!”
“山南東道任澤,愿為使君分憂!”
“山南東道吳…”
一時間,這些私鹽販子先后表態,皆愿意在劉繼隆麾下擔任軍職,成為隴西軍的“回易小將”。
聞言,劉繼隆頷首道:“諸位放心,凡是愿意在我軍中任職者,我軍中所有生意都能接觸,井鹽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冰山一角?”諸多商賈偶然聽到這個新詞,不免覺得新奇。
雖然他們從未接觸過冰洋,更不知道海上冰山,但他們將劉繼隆口中的冰山一角理解為雪山一角。
“明年開始,我軍中的挽馬、乘馬、羊群及麻布、炒茶等生意都會陸續授予諸位經營。”
“眼下我們先促成鹽井城中那兩千余擔的井鹽生意,隨后我會授予諸位隴西軍的魚符,以此來證明諸位身份,免得被地方不長眼的小吏盤剝。”
劉繼隆說著,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目光看向李驥:“李驥,把我們帶來的炒茶拿出來些,給諸位看看。”
“是!”李驥應下,隨后派人去取炒茶。
河臨渭三州雖然不適合種茶,但河州鳳林縣卻有數十畝茶園。
產量雖少,但足夠隴西軍中將領日常飲用。
當然,劉繼隆若是要以炒茶為賣點,那自然要獲取產茶地的,而這個地方就是岷州、宕州和武州等地。
這其中,岷州產茶最多,品質最高,其次是宕州和武州。
吐蕃自從獲得三州后,便有了穩定的茶葉來源,而如今他們將是劉繼隆的囊中之物。
在他思考的同時,李驥也將他們帶來的炒茶分給了這十余名商賈。
這些商賈倒是不曾見過這種茶制品,他們放在口中咀嚼,片刻后又在李驥行云流水的泡茶動作中,見到了炒茶變為茶水的過程。
炒茶的萌芽在唐代,可完整的制茶手藝卻要等到明代才能完善。
對于隴西的炒茶,商賈們大多抱以新奇的態度來品嘗。
當苦澀的茶水進入口腔,眾人眉頭微皺,直到茶水回甘,他們的眉頭才慢慢舒展,隨后眼前一亮。
“不錯,這炒茶別有一番滋味。”
“若是作為商貨流入山南、劍南等道,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為貴品。”
任何一種商品流入市場,前期都需要大量的宣傳的投入,但這群人恰好有錢又有人脈。
對于他們來說,推廣炒茶并非是什么難事,而挽馬、乘馬和羊群更不用說,都是山南道和劍南道緊俏的貨物。
只要劉繼隆出售,他有多少,他們就能收多少。
“諸位既然滿意,那我們便定下時間和地點。”
劉繼隆面對眾人商量道:“井鹽依舊在成州買賣,而炒茶卻是需要到武州買賣。”
“至于挽馬、乘馬和牧群,則是需要前往臨州買賣。”
“不過請諸位放心,武州不出一個月便是我的囊中之物,屆時我治下的河臨渭蘭成武等六州之地,官道必然暢通無阻,不存在有番賊、草寇對諸位造成威脅。”
“除此之外,諸位但凡要出發,我都會派甲兵禮送出境。”
他與諸多牙商講好條件,隨后繼續說道:“諸位這次來成州,有的生意做成了,有的沒有。”
“今日我既然擺宴,那就先把生意敲定。”
劉繼隆從身旁軍吏手中接過文冊,隨后開口道:“成州尚有二千四百六十六擔鹽,按照此前價格,每擔百斤,每擔八千三百錢,諸位看看能吃下多少?”
“我要五百擔!”的山南西道俞從暉率先開口要走了五百擔。
見狀,劍南道的王燾,山南東道的任澤,吳俊等人先后將剩下的一千九百余擔瓜分。
不多時,劉繼隆手中便多了兩萬四百六十余貫錢。
生意敲定,庖廚也準備好了菜肴,劉繼隆當即命人傳菜。
很快,正堂內四張桌子擺滿了炒菜,而誘人的香味與炒菜的口感,無疑讓這些走南闖北的商賈拍案叫絕。
劉繼隆見狀,也干脆說道:“我需要在外經營酒肆,若是諸位愿意合作,我出庖廚,諸位出人脈和錢糧,我們將酒肆開滿劍南、山南等道如何?”
在座的都是心思活絡之人,眼見劉繼隆提出合作,他們自然不敢拒絕,何況這些菜肴味道確實不錯。
見狀,眾人紛紛叫好,而劉繼隆也提出了七三分利。
七成歸出錢的諸商,三成歸出人的劉繼隆。
對于酒肆,劉繼隆并不指望它們賺錢,他要的只是一張情報網。
有這些商賈幫襯,即便每個州只有一家酒肆,自己也能知道劍南、山南等道每個州的情報。
商賈們倒是沒見過這么好說話的藩將,先后朝劉繼隆敬酒。
劉繼隆舉杯陪飲,席間氣氛無比熱鬧。
只是這種熱鬧很快被急匆匆走入衙門的甲兵打斷,而李驥見狀立馬起身,前去詢問發生何事。
不多時,李驥皺眉聽完甲兵所言,連忙快走來到劉繼隆身旁,躬身低語道:“刺史,洛門道有急報。”
“好。”劉繼隆心里一沉,但面上不露山水,笑呵呵的起身舉杯道:“諸位吃的盡心,我有些軍務需要處理,便由我家成州耿刺史陪諸位吧!”
“使君哪里的話!”
“使君軍務繁忙,若是有用得著我們的,盡請吩咐。”
“我先敬耿刺史一杯!”
“耿刺史…”
劉繼隆將耿明介紹給了眾人認識,隨后起身帶著李驥往內堂走去。
幾個呼吸后,二人遠離正堂,李驥沉聲開口道:“那高駢派藺茹真將率精騎一千截斷了通往隴西的舊道。”
“…”劉繼隆聞言皺眉,呼吸間很快冷靜下來。
“我此前就想過這次可能會截斷退路,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刺史,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李驥有些擔心,可劉繼隆卻安撫道:
“無礙,高駢雖然截斷我軍后路,但這隴南之地又不是只有一條路。”
“我本以為收復成州會死傷不少兄弟,好在局面沒有我預想的那么糟糕。”
“昨夜軍中傷亡多少弟兄,可曾統計好了?”
他詢問李驥,李驥也不假思索的回應道:“陣亡三十二名弟兄,傷殘二百一十七人,其中一百八十二名弟兄只是輕傷,不礙事。”
“此外,那一千番兵中也有二十五人陣亡,重傷殘疾八十二人。”
聞言,劉繼隆略微皺眉。
這些番兵不過跟在隴西軍身后打打順風仗,結果傷亡都快接近百人了。
想到這里,劉繼隆開口道:“陣亡與傷殘的將士,不論漢兵還是番兵,統一按照正常的撫恤發放。”
“此外,留下此次隨軍出征的渭州鎮兩團兵馬,與傷兵一起駐扎成州,供耿明調遣。”
“成州那些投降、俘獲的一千五百多名番兵,讓耿明自己挑選,裁汰老弱與偷奸耍滑之輩,只留下六百人即可。”
“另外留下六百套甲胄,命耿明再募六百漢兵,設成州鎮,其余甲胄等我打通返回河渭官道再處置。”
“末將領命!”
劉繼隆三言兩語便設立了成州鎮,而鎮中駐兵依舊是一鎮三軍九團,一千八百人的編制。
以成州兩萬人口的情況,養甲兵一千八百人,百姓負擔不免有些沉重。
但好在成州有井鹽之利,加上錢糧充足,養兵一千八不成問題。
簡單吩咐過后,劉繼隆這才繼續說道:
“我們要返回渭州,唯有走宕州、岷州這條官道,而武州又是必須收復的地方,所以我準備集中主力進攻宕州,走宕州攻取岷州,而武州則是交給你和王思奉,你有沒有信心?”
聞言,李驥連忙挺直脊背:“請刺史放心,若無法收復武州,末將自斬頭顱謝罪!”
“你要多少兵馬?”劉繼隆詢問李驥,李驥思考過后才道:
“末將看過狄道衙門里的《元和郡縣圖志》,那武州轄三縣,在開元年間不過一萬五千余口人,而今遭番賊禍害,人口更少。”
“雖說當地有擢茶之利,但茶田不多,主要以蠟燭、椒(花椒)、布為貢賦,能養兵馬不多。”
“末將只需要二十臺投石機,二百精騎及五百甲兵,一千五百民夫即可!”
李驥做出許諾,劉繼隆聞言頷首:“你現馳往上祿,那里有五百精騎和五百甲兵。”
“我準你帶走二百精騎與五百甲兵離去,再在當地募民夫一千五百人。”
“至于十五臺投石機,準你率三百番兵從此地馭挽馬車而去。”
劉繼隆一前一后給了李驥一千漢番甲兵精騎,民夫一千五百人。
這等實力,拿下武州問題不大。
“刺史,我拿下武州后,應該如何?”
李驥作揖詢問,他可是記得他是岷州刺史,而今劉繼隆收復岷州,可他卻不能隨從,自然要詢問清楚。
催次,劉繼隆沉吟道:“王思奉雖然自山丹便跟隨我們,但畢竟經歷不多。”
“你若是收復武州,暫且與他鎮守武州,待我返回渭州,再行考慮。”
“末將領命!”李驥作揖應下,劉繼隆也頷首道:
“好了,你先去把耿明喚來,隨后便與王思奉調動番兵,護送投石機往上祿而去吧。”
在劉繼隆的交代下,李驥急匆匆向外走去,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長廊盡頭…: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