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天平戍邊第154章天平戍邊←→::mayiwsk
翌日,李儀中率領數十名精騎離開了五泉,而五泉城的軍民也趁著冬季,享受起了久違的休息。
不過在他們休息的時候,距離五泉城數百里外的白亭海卻熱鬧了起來。
“噼里啪啦…”
寂靜中,噼啪作響的篝火驅散了寒冷,照亮了四周。
白亭海嗢末杜部的牙帳內,杜噶支與一人對立而坐,而杜論悉伽則是充當起了護衛,在牙帳附近巡視四周,以防消息走漏。
“我等本是河西將士的后代,如今朝廷需要用我們,我們自然不會拒絕。”
“只是您也看到了,我這里缺衣少食,甲胄軍械不全,即便我們有心殺賊,卻也無力回天。”
杜噶支面對眼前人表露忠心,同時將杜部的情況與對方交代。
坐在他對面之人,不過是長安派出的一名七品小官,但卻掌握著杜部是否能東山再起的機會。
正因如此,杜噶支才如此卑躬屈膝。
“甲胄和衣食的事情你們不必擔心,我此行過后,靈州和豐州會對你們開放互市,但你們也要清楚,朝廷要你們做的只是掣肘,不該有的想法…”
官員瞇了瞇眼:“還是好好掂量掂量。”
“是!”杜噶支連忙頷首,而官員聞言也道:“此外,我還需要你派人護送我去居延海。”
“居延海?”杜噶支頓了頓,試探道:“朝廷要拉攏居延海的稱勒嗎?”
“不該問的別問!”官員皺眉打斷了他,杜噶支聞言心里憋氣,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能點頭:
“那我們日后與河西、朝廷的關系,不知…”
他試探著詢問,官員卻不耐煩道:“等我回了長安,自然會向至尊稟告。”
“屆時只要你們好好聽話,便會成為至尊治下臣民,河西自然不好再為難你們。”
“是…”聽到不會受到張議潮、張淮深的報復,杜噶支松了一口氣。
“行了,事情便是如此,給我安排休息的地方吧。”
官員站了起來,杜噶支也連忙跟著起身,送他走出牙帳的同時,吩咐起牙帳門口的杜論悉伽:
“安排好天使的住所,如果天使要出發去居延海,你親自帶兵護送天使!”
“居延海?”杜論悉伽與前番的杜噶支一樣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是!”
“天使請…”杜論悉伽做出手勢,而這精通吐蕃語的官員也高抬下巴,大步離開了牙帳。
見狀,杜噶支返回了牙帳內休息,不多時便見杜論悉伽返回了牙帳。
“如何?”
杜噶支用木棍挑撥著火盆里的篝火,杜論悉伽也頷首道:“都安排好了。”
“不過阿爺,這開啟互市卻還需要我們用牲畜去換東西,這朝廷也太小氣了。”
“哼…”杜噶支看著篝火飄忽,冷聲道:“大唐朝廷向來小氣,不過就他們的舉動來看,恐怕還想拉攏甘州和西州的回鶻人。”
“這么大陣仗?”杜論悉伽錯愕道:
“張議潮畢竟是他們的人,他們掣肘一個張議潮,需要拉上整個河西和西域的人嗎?”
“他們的人?”杜噶支忍不住笑道:
“我早就和你說過,唐廷對付自己人有一手,張議潮他們東歸的越快,聲勢越大,就越容易引起唐廷的針對。”
“依我看,拉攏我們只是唐廷的一手準備,真正的殺手應該已經在前往河西的路上了。”
聞言,杜論悉伽忍不住道:“就不能接納張議潮他們嗎?”
“呵呵…”杜噶支冷笑,笑容中帶著些自嘲。
“他們若是能接納張議潮他們,我們也不至于在白亭海游蕩。”
他的話令杜論悉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而他則是在說完后,繼續挑撥著火盆內的篝火。
在他眼里,歸義軍和這盆篝火一樣,火勢雖然越燒越旺,但若是孤立無援,遲早會熄滅為飛灰。
在他這么想的同時,時間也在飛快的流逝著。
李儀中前往姑臧,把劉繼隆的態度和反應告訴了張淮深,但他隱匿了張昶他們辱罵朝廷的事情。
得知劉繼隆沒有沖動,加上索勛的回信也保證了態度,張淮深也舒緩了一口氣,心想把事情放到開春再解決。
時間就這么流逝著,可這入冬后的雪花卻格外的少。
昔年臘月間,河隴各處山嶺早已為白雪覆蓋,而這一年的冬季雖然寒冷,可山嶺上的積雪卻連山體也遮掩不住。
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這代表著來年入夏后,河隴地區山嶺所能提供的雪水十分有限。
河西這種地方并不會因此受到影響,但山勢相較祁連山而言比較低矮的隴西山嶺就不行了。
李儀中在匯報返回廣武的路上,清晰感受著降雪減少帶來的影響。
烏鞘嶺、洪池嶺雖然寒冷,可山間卻沒有什么積雪,而越過洪池嶺后,廣武地界的降雪更是少的可憐。
從十一月開始降雪的隴西,直到十二月下半旬都沒有成片的雪景。
這個時代的人并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以他們的經驗來說,這樣的場景過后,往往伴隨著大旱。
一時間,隴西的各股勢力都變得保守了。
出兵需要招募民夫,而民夫和牲畜都需要足夠的糧食。
在大旱持續,糧食緊缺的情況下,所有人想的都是如何熬過旱情,不會有人想著如何進攻。
整個冬季,劉繼隆都帶兵蟄伏于五泉,關注于軍隊的訓練、掃盲,以及學堂的教學。
他本人除了給將領教學,也會給城內那一百七十多名直白教學。
“噼里啪啦…”
在篝火的噼啪作響中,大中六年成為了歷史,大中七年成為了當下。
時間進入三月后,河隴大地陸陸續續的開始了春耕,而五泉更是軍民齊齊上陣,將城外復耕的近十萬畝耕地,按照原本的規劃,種上了各種糧食、豆、麻。
當然,相比較逢春較晚的河隴大地,中原其他地方早已結束春耕,城外耕地盡是作物。
在河隴準備春耕的時候,崤山以東已經準備迎接夏至了。
溫暖的天氣耽擱不了趕路,該來的隊伍也在來的路上了。
“娘賊的,這長安怎么比鄆州還要冷!”
“朝廷怎么回事,只給錢糧,不給衣服?!”
“飯食呢?!”
“娘賊的,想要餓了阿爺們?!”
“泥入了腦袋,誰告訴你們這么搭建營壘的?!”
叫罵聲在長安以東的華州城外作響,數千身穿戰襖的兵卒或坐或站,嘴里都在叫罵。
在他們站立的不遠處,一名官員帶著幾名直白正在指揮數千衣服陳舊的百姓為他們搭建營壘。
那些辱罵,這些官員與直白雖然聽得火大,卻不敢發作,只能默默忍受。
不多時,隨著營盤搭建完畢,一支旌旗也被穿著戰襖的兵卒插在了營門處。
旌旗之上的“天平軍”三個字顯得格外惹眼,而這時華州城內也推出了一車車的飯食。
香噴噴的飯食,總算讓這群桀驁不馴的天平軍閉上了嘴,而華州的刺史及縣令卻湊到了一處。
“朝廷可曾提過,他們何時離去?”
“聽聞就在本月。”
“那就好…”
二人相互松了一口氣,而遠處的天平軍卻還在罵罵咧咧,只因飯食中不曾提供羊肉,而是提供了家禽。
可惜,華州的叫罵傳不出去,而大明宮紫宸殿內的皇帝也并不在意他們的想法。
“陛下,三千天平軍已經抵達華州,不日便可啟程前往涼州。”
紫宸殿內,李忱不知吃了什么東西,臉色漲紅一片,可他卻覺得精神良好。
殿上,崔鉉正在向他奏報天平軍抵達華州的事情,而令狐綯與裴休則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好,既然可以出發,那就讓張金吾帶他們前往涼州吧。”
李忱頷首表示態度,可崔鉉卻面露難色:“陛下,天平軍請撥開拔錢糧三萬貫…”
“三萬貫?”裴休站不住了,他上前一步道:
“天平軍從鄆州開拔時,便已經領了六萬貫的開拔與安家錢,如今怎么又索要起開拔錢了?”
“…”李忱聞言皺眉,但終究沒有發作,而是佯裝大度:
“三千將士畢竟遠離家鄉與親人前往涼州,想多要些錢糧安家也正常。”
“此去涼州戍邊三年,條件不好,多補償些錢糧不成問題。”
李忱既然發話了,裴休也不好發作,只能硬著頭皮同意了再撥三萬貫開拔錢。
“讓張金吾帶開拔錢去華州,領軍走渭河以北前往原州,走入會州去涼州。”
“是…”三名宰相紛紛作揖應下,而李忱也試探道:
“圣旨發往河西后,張河西(河西節度使)可有奏、章送回?”
“尚未。”令狐綯沉吟發聲,李忱聞言便安了安心。
看樣子張議潮并未有王宗實吹噓的那般強大,不然也不會對朝廷的圣旨如此沉默。
李忱原本還想著,若是圣旨送抵敦煌后,河西軍開始騷亂,那自己得出些錢糧安撫安撫他們。
現在看來,還真是自己想多了,河西的實力根本亂不起來。
這般想著,李忱便不再那么重視張議潮,只是吩咐道:“三省多關注些河西的事情,朕乏了,爾等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三人作揖行禮,先后退出了紫宸殿。
走出紫宸殿后,盡管三人不是那么對付,可為了對付河西,他們還是湊到了一起。
“河西對圣旨沒有表態,看樣子應該是不敢與朝廷翻臉。”
“眼下可以等張直方率天平軍入駐姑臧,若是張淮深不敢與之翻臉,那就可以讓天平軍監督各州觀察使、刺史去各州行使權力了。”
“如此以來,甘州以東的甘涼會蘭四周軍隊與政務奮力,即便張議潮想要作亂,卻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崔鉉先行開口,一開口便定下了針對河西的手段。
不過令狐綯畢竟經歷過元和削藩的官員,因此對于天平軍,他還是起了防范之心的。
老神在在的他緩緩開口道:“天平軍昔年隸屬平盧軍,憲宗元和年間雖然將平盧軍一分為三,但三鎮兵馬始終跋扈。”
“原本朝廷是讓鄆州協助天平軍,募三千新卒前往涼州,只可惜遲遲湊不足數,所以只能添了五百老卒進去。”
“此次天平軍兩次叫囂開拔錢,恐怕便是那五百老卒推動的。”
令狐綯說完,裴休也皺眉道:“若是兩千五百新卒,張直方倒也能控制好他們。”
“可現在軍中多了五百老卒,這些老卒跋扈,恐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況且朝廷答應他們,戍邊三年后便放他們回家,若是到時沒有如約,他們恐怕會鬧起來。”
令狐綯與裴休二人都擔心天平軍在三年后會作亂,崔鉉卻樂觀道:
“無礙,大不了到時候從別處調兵便是。”
“話雖如此…”裴休很清楚當下的局勢,因此皺眉道:
“想要掣肘張淮深,起碼也得調三千兵卒,但能湊出這個兵卒的藩鎮并不多,到時候恐怕不好調遣。”
眼下大唐的局勢,還沒有黃巢之亂后那么亂,因此許多節度使的兵力都有限制。
除去河朔、兩淮和邊疆節度使,其它許多節度使的兵力也不過幾千人罷了。
“總歸有辦法的,大不了就從劍南調兵。”
崔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畢竟三年后他還在不在相位都是一回事。
在他看來,到時候自有后人處置,不用他在這里高瞻遠矚。
見他不想聊,令狐綯與裴休對視一眼,三人就此作揖散去。
與此同時,被幽州盧龍鎮牙兵驅逐的張直方,也算二次上崗成為節度使。
不過他并未吸取被盧龍鎮牙兵驅逐的教訓,而是依舊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
若非看在他帶來開拔錢,加上己方只需要在涼州戍邊三年,天平軍的將領恐怕早就和他翻臉了。
三月十七日,張直方奉旨率天平軍往涼州開拔而去。
京城內的張議潭得知了這則消息,當即派人往涼州傳信。
信件傳到涼州時,卻已經是四月初十了。
“娘賊的,挑撥離間還不夠,現在還要派軍入駐姑臧?!”
姑臧衙門內,張淮澗氣得發作,怒目看向酒居延和張淮滿、張淮深:“節度使,你們說該怎么辦?”
“肯定不能讓他們入駐姑臧!”張淮滿硬氣道。
“可怎么安置他們?”酒居延提出問題,三人紛紛看向張淮深。
經過圣旨的事情,張淮深的養氣功夫直線上升。
面對張直方率三千天平軍入駐姑臧的事情,張淮深鎮定自若,沒有像上次一樣氣得發抖。
只是他的眸光冷冽,怎么看也不像好欺辱的樣子:
“他要擔任涼州刺史,也得看他帶的直白夠不夠。”
“至于那三千天平軍,讓他們在城外自己筑城扎營,我看他們受不受得了這個苦!”
赤水軍是舊軍軍號,駐地在涼州城內,昔年曾管兵三萬三千,馬萬三千匹。
涼州淪陷后,赤水軍的將士們要么隨軍西撤,要么往靈州逃亡,部分被吐蕃俘虜,融入嗢末之中。
眼下白亭海的杜噶支他們,便是昔年赤水軍的后裔。
得益于劉繼隆開發山丹,如今的河西軍經過大半年的休整,已經達到了甲兵二萬余五百的實力。
其中甘州駐兵三千,會州兩千,廣武兩千,涼州七千,而西邊的瓜沙伊肅四州則擁兵六千五百。
單論軍力,張淮深是張議潮的兩倍,這也是瓜沙豪強遲遲沒有進入涼州,瓜分利益的原因。
他們要看朝廷對張淮深的態度,而這份態度就是王景之所帶回的圣旨。
“話雖如此,若是圣旨傳回敦煌,我擔心…”
酒居延說出了他的擔憂,張淮深眼底也閃過一絲憂慮。
張淮澗和張淮滿二人對視一眼,先后說道:
“會州的索勛、甘州的李渭、廣武的李儀中。”
“這三人統兵七千,若是他們被挑撥,那涼州…”
二人沒敢繼續說下去,可張淮深知道他們的心思。
“只是他們,我還不擔心,我現在擔心的是北邊。”
“北邊?”三人錯愕,因為甘涼北邊的回鶻與嗢末經歷重創,兩部加在一起都湊不出一萬甲兵。
這份軍力,想要與他們為敵,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正因如此,三人從未擔心過北邊。
對此,張淮深則是皺眉擔憂道:“朝廷既然挑撥我們,那必然也做好了挑撥失敗的準備。”
“若是挑撥失敗,必然要安排足以掣肘我們的其它勢力。”
“從豐州與靈州出發,一路向西,便可經過白亭海和居延海。”
“朝廷若是扶持嗢末與回鶻,你們覺得,他們到時候還會那么不堪嗎?”
“這…”三人沉默了,片刻后酒居延苦澀道:“這應該不會吧。”
“朝廷與回鶻結仇多年,幾年前還在草原掃蕩回鶻,至于嗢末…”
“即便能拉攏,可嗢末的部眾數量,也不敢與我們直接撕破臉皮,您是不是擔心過甚了。”
“我也希望是這樣。”張淮深揉揉眉心,他沒敢把他最擔心的局面講出。
如果甘涼蘭會四周被挑撥分裂,回鶻與嗢末南下入侵,那他們經營多年的局面,便要因此毀于一旦了。
只是張淮深還是抱著一種幻想,就是他能夠處理好甘涼蘭會這四州的內部問題。
只要內部不出問題,即便嗢末和回鶻得到扶持,他也不懼…: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