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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嘉麟城下

  “入座吧!”

  正堂內,張淮深頷首示意劉繼隆先坐下。

  劉繼隆聞言起身坐在了左首位,而索勛則是坐在右首位。

  望著這座位,劉繼隆不免唏噓。

  曾經索勛才是坐左首位的人,而今自己快人一步,竟然也坐上了左首位。

  只是可惜,這左首位始終不是他的位置,他的位置只能是主位。

  這般想著,劉繼隆收斂心神掃視眾人,卻在眾多熟悉面孔中發現了兩張生面孔。

  不等他開口,張淮深便先介紹道:“這兩位是沙州主薄王景之和沙州別駕李恩之子李明振。”

  “王景之…李明振?”聞言,劉繼隆多看了他們兩眼。

  王景之并不出名,但他的兄弟在沙洲內部還算出名。

  伊州刺史王景翼是他的兄長,而李明振這個名字,劉繼隆也十分耳熟。

  如果他沒有記錯,歷史上他和索勛扶持張議潮從長安逃回的兒子張懷鼎上位。

  張懷鼎死后,索勛沒有擁立張議潮的孫子張承奉,而是自立為節度使。

  這樣的做法引起李明振的不滿,李明振帶著支持張氏的兵卒殺了索勛,擁立張承奉,沒過幾年就病死了。

  在他死后沒幾年,張承奉漸漸長大,利用手段扳倒李氏,重新掌握歸義軍大權。

  十幾年時間,歸義軍內部你方唱罷我登場,最后權柄還是回到了張氏的手上,只是可惜了張淮深一脈,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他們二人跟隨我父前往長安,帶來了至尊的圣旨與節度使旌節!”

  張淮深的話將劉繼隆拉回現實,劉繼隆不免看向他:“河西節度使旌節?”

  在劉繼隆的注視下,張淮深臉色一沉,隨后搖了搖頭:“朝廷置歸義軍于河西,授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及歸義軍節度使旌節!”

  果然…聽到張淮深的話,劉繼隆忍不住在心底嗤笑。

  大唐終究還是那個大唐,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不出意外的話,張議潮到死都見不到河西節度使的旌節。

  “還得看我啊…”

  劉繼隆深吸一口氣,目光更堅定了些,隨后再看向張淮深:

  “既然如此,理當派人護送他們前往敦煌才是!”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張淮深認可道。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得對東征一事進行商討,也好讓他們把東征大軍安排帶回敦煌。”

  張淮深目光掃視眾人,最后停留在劉繼隆身上:“劉刺史,你怎么看。”

  “怎么看?”劉繼隆反問一聲,不等眾人回答便斬釘截鐵道:“以堂堂正正之師,向東開拔而去!”

  “番賊手中雖然還有兩千余精騎,可我們手中也有數量不差的精騎。”

  “屆時輕騎開道,精騎拱衛大軍兩翼,以投石機攻城掠地足矣!”

  說罷,劉繼隆向張淮深作揖:“我部尚鐸羅已率八百精騎返回陣中,眼下正在城外隨大軍扎營!”

  聞言,張淮深等人這才知道劉繼隆為什么有那么足的底氣,合著是尚鐸羅他們回來了。

  不過對于尚鐸羅他們返回,眾人也是喜聞樂見。

  “酒居延,城中輕騎能湊出多少?”

  張淮深看向位置上的酒居延,酒居延也作揖回應道:“不低于三千。”

  “好!”聽到這話,張淮深頷首道:“三千輕騎,足夠放置大軍十五里開外。”

  說罷,他又詳細規劃了東征大軍的行軍隊伍,例如三軍如何行軍,民夫如何押運糧草,每日走多少里等等事宜都被他交代清楚。

  隨著一切交代結束,他這才起身掃視眾人:

  “傳令三軍,明日辰時拔營東征!”

  “末將領命!!”

  話至,諸將先后退出正堂,而張淮深在此期間目光一直盯著劉繼隆,嘴張了張,卻還是沒能開口說出些什么。

  劉繼隆等人退出正堂,被安置到東廳與西廳休息。

  不過一想到明日辰時就要開拔,劉繼隆只留下曹茂在東廳休息,隨后便帶著斛斯光他們出城前往了軍營。

  當他們返回軍營的時候,營盤已經搭建起來,近八千余人與張掖的六千余人駐扎一處,規模無邊無際。

  劉繼隆召集諸將定下了明日的行軍大小事宜,隨后便讓眾人退下,好好休息去了。

  眾人離去后,他便躺在牙帳內休息了起來,倒是在他休息的同時,張淮深卻怎么也睡不著。

  他站在內堂門口仰望夜空,可烏云濃稠,遮蔽了月光,讓他瞧不見任何東西。

  “節度使…”

  酒居延走入內堂,見到張淮深如此,話說一半便閉上了嘴。

  “怎么了?”張淮深回頭看向酒居延,酒居延上前作揖,而后才起身道:

  “悉多虞已經被關在西廳房了,看來刺史是準備在攻破嘉麟、姑臧后,用他來脅迫昌松投降。”

  “你覺得如何?”張淮深詢問起他,而他也沉吟道:

  “末將不知道…可若是我們真的能拿下嘉陵和姑臧,昌松恐怕也不會抵抗。”

  “不過我軍現在有投石機五十臺,即便昌松有意抵抗,卻也擋不住我軍投石機輪番進攻。”

  對于收復涼州,酒居延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去年他們用投石機進攻番和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嘉麟、姑臧、昌松雖然比番和的城防更為敦厚,但也架不住己方投石機的狂轟濫炸。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張淮深仿佛沒了斗志,疲憊的擺了擺手,便走入臥房休息去了。

  瞧著他的背影,酒居延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閉嘴離開了此地…

  翌日,所有人整裝待發,三千輕騎向大軍四周擴散而去,主要的偵查方向在東邊和北邊。

  由二千三百精騎、五千甲兵、三千輕騎、八千民夫所組成的三城東征大軍,在張淮深的號令下開拔東進。

  自起義以來,歸義軍從未組織過如此規模的兵馬,而今為了收復涼州,卻已經動用了甘肅二州及番和城的絕對力量。

  此役若是無法取勝,那歸義軍收復涼州將遙遙無期。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十分嚴肅的對待此次東征,節制輕騎的酒居延也在無時無刻安排著輕騎偵查。

  一萬八千余人的東征軍團在平原上,以每日五十里的速度向嘉麟前進。

  這樣的舉動,導致嘉麟放出的哨騎在不久之后便與大軍輕騎相接觸,他們急忙將消息帶回嘉麟城。

  翌日清晨,急促的輕騎由嘉麟西門沖入城內,急匆匆的趕到了衙門。

  “東本!漢奴的塘騎突然開始向東推進,大軍恐怕正在朝嘉麟前進!”

  “豬犬的東西,他們終于來了!”

  哨騎百戶來到內堂稟告,正在吃飯的莽隆化得知消息也忍不住罵了一嘴。

  罵完后他抬頭看向哨騎百戶,嚴肅道:“派人去姑臧,把這條軍情告訴乞利本!”

  “是!”百戶聞言退出內堂,而莽隆化也冷哼一聲,低頭繼續吃飯。

  是夜,嘉麟的輕騎抵達了涼州治所的姑臧,而剛剛睡下的尚摩陵得知消息,急忙召見了折逋羅等人前來。

  當眾人齊聚一堂時,身穿大裘的尚摩陵便冷臉道:“漢奴東進了!”

  “我和莽隆化在嘉麟布置了兩千甲兵,加上姑臧城內還有兩千精騎和一千甲兵,我倒要看看這劉繼隆怎么拿下嘉麟!”

  尚摩陵說罷,眼見眾人不開口,他便將目光投向了折逋羅:“折逋羅,你帶一千甲兵駐守姑臧城!”

  “是!”折逋羅行禮應下,但還是不忘問道:“乞利本,您要帶精騎出城嗎?”

  “哼!”尚摩陵冷哼一聲,露出幾分殘忍:“劉繼隆不是喜歡當狼,在草原上亂竄嗎?”

  “這次我來當狼,我看看他要怎么對付我!”

  “這…”折逋羅欲言又止,末了還是下了決心,起身行禮道:

  “劉繼隆是狼的智慧,可您是龍的智慧,您不應該效仿他。”

  “與其效仿他,還不如征召昌松的兵馬前來姑臧,我們以堂堂之陣擊敗他!”

  折逋羅這話說的并不好,可他也沒有辦法。

  他總不能說尚摩陵沒有劉繼隆那份能力,貿然率領兩千精騎出城,萬一被劉繼隆打得全軍覆沒,那涼州就真的徹底完了。

  在姑臧城外堂堂之陣作戰,即便戰敗,那也有挽救的可能。

  以姑臧城內儲備的柴火、糧食,足夠大軍堅守兩年。

  折逋羅就不信劉繼隆能和他們耗兩年時間,要知道從甘州到姑臧近三百里路程,能攜帶的糧食十分有限不說,若是要打持久戰,在路上消耗的糧食都夠這群漢奴喝一壺了。

  長此以往,他就不信劉繼隆能撐得住!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尚摩陵仔細想想,還是不愿意冒險和劉繼隆野戰。

  他抬頭看向折逋羅,沉吟片刻后才道:“派人去昌松,讓悉論欽帶甲兵馳援姑臧。”

  “告訴悉論欽,如果嘉麟和姑臧都被漢奴攻破,他的昌松也將重新化作火海,讓他自己考慮清楚!”

  說罷,尚摩陵起身向內堂走去,而折逋羅也將他的話轉告了哨騎,令哨騎將話帶往昌松。

  做完這些后,折逋羅又開始動員全城百姓,將城外為數不多的樹林砍伐,作為柴火運到城內。

  除此之外,樹樁和一些雜石也被收集作為檑木和落石。

  總之,折逋羅就是要憑守城這一戰,把劉繼隆帶給他的屈辱找回來!

  三月十四正午,隨著嘉麟城外大批哨騎折返回城,戰爭的陰云徹底籠罩了整個涼州。

  此時的涼州天氣依舊寒冷,祁連山的積雪也還未開始融化。

  城外的耕地空蕩蕩一片,遠處的小河雖然已經解凍,但不足兩丈寬的小河,根本無法阻擋東征大軍。

  嘉麟城頭,數以百計的甲兵已經準備就緒,而他們身旁則是床弩、投石機等守城器械。

  寬闊二丈的馬道足夠擺下它們,而它們的數量也足足有上百臺。

  在它們的身旁,一批一批的床弩弩矢與投石看得人頭皮發麻,而操作它們的人則是經過短期培訓的民夫。

  “嗚嗚嗚…”

  忽的,箭樓上的番兵吹響了號角,而西方的官道盡頭也開始出現揚塵。

  他們在天際邊停留了許久,期間莽隆化也穿戴甲胄,走上了城頭。

  在他抵達西門的同時,遠處停留許久的歸義軍也開始繼續前進。

  兩方距離在縮短,從二里縮短到一里,進而到三百步的距離。

  “走啊!靠近點!”

  莽隆化暗搓搓皺眉,低聲催促著歸義軍,因為他們再靠近一點,就將進入床弩和投石機的射程范圍內。

  只是很可惜,歸義軍沒有繼續前進,而是擺出了扎營的架勢。

  無邊無際的人流開始搭建營盤,而一車車攻城器械也被推到了陣前開始組裝。

  很快,一臺臺投石機出現在了城外。

  與馬道上投石機不同的是,這批投石機更為厚重,機關和零件更多,更為高大。

  不過對于莽隆化而言,想要辨明三百步外的投石機與自己身旁的投石機有什么不同,未免太過難為他了。

  在他看來,兩方投石機都是一樣的,因為吐蕃的投石機和床弩技術也是在攻破河西后,經河西工匠之手代代所造。

  “他們是準備搭建好投石機,然后再走進三百步?”

  莽隆化只覺得虛驚一場,不由得放松了些。

  “東本,只要減輕投石重量,就算四百步也能打到,我們要不要…”

  一名節兒小心翼翼提出建議,可莽隆化聞言卻搖頭道:“不用,等他們進入三百步再招呼。”

  說罷,他伸出手拍在身旁投石機上,得意道:“七十臺投石機和五十臺床弩,我要看看這劉繼隆拿什么攻破我的嘉麟城!”

  他自信滿滿,仿佛嘉麟城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堅固的城池。

  與此同時,城外的歸義軍陣地上,劉繼隆憑借驚人的目力,大概判斷出了嘉麟城頭的投石機數量。

  “六七十臺投石機,這就是他的依仗嗎?”

  劉繼隆站在馬匹旁,輕描淡寫的喝了一口水。

  張淮深抖動馬韁走到他身旁,同樣抬頭看向嘉麟城。

  “你覺得,多久能拿下?”

  “尚摩陵不搗亂的話…三日!”

  二人一問一答,談話間便決定了嘉麟的結局。

  不過相比較拿下嘉麟,如何守住嘉陵才是最重要的。

  對此,劉繼隆看向了張淮深:“瓜、沙、肅三州已經容不下更多的番人了。”

  “從農谷力給出的情報來看,嘉麟城內最少有兩萬口人,其中有六成是番人。”

  “這些番人如果處理不好,日后說不定還會叛亂,所以節度使您準備怎么處置他們?”

  他拋出了一個問題,而張淮深則是皺眉道:

  “嘉麟的番人倒是好解決,分作三部,一部留在嘉麟,另外兩部送往山丹和番和。”

  “我現在擔心的,是姑臧城內的番人應該如何解決…”

  姑臧,這座隴山以西第一大城,城內光百姓就有五六萬,其中七成以上都是番人。

  要知道,歸義軍手中人口也不過才八萬多,其中有三萬七千多人是回鶻人、龜茲人和吐蕃人。

  拿下姑臧后,城內有近四萬的番人需要他們解決,而這個問題才是歷史上導致涼州丟失的最大原因。

  歷史上唐廷從鄆州調兩千天平軍駐扎姑臧,結果三十年不到,這兩千天平軍全被同化了,能說鄆州話的人都只剩十幾口了,可見姑臧番人同化之強。

  “走一步看一步吧!”

  劉繼隆也想不到什么好辦法,因為沒有人愿意要這批番人,而己方又不能動屠刀把這群番人殺干凈。

  “刺史,節度使…投石機都搭建好了,隨時可以投石!”

  負責投石機的耿明策馬前來,張淮深聞言詢問道:“這一路上收集的投石都打磨好沒?足夠用多久?”

  “都打磨好了,起碼能用幾個時辰!”耿明憨厚一笑,張淮深聞言深吸一口氣道:

  “埋鍋造飯,吃飽了再打,另外讓酒居延往遠處搜尋,看看還有沒有可收集的投石!”

  “是!”耿明頷首應下,調轉馬頭便離去了。

  在他走后,索勛、李儀中二人也指揮著民夫將營盤搭建起來,而兵卒們則是在養精蓄銳。

  所有精騎身披甲胄,以此提防有可能發起突襲的尚摩陵。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便從正午來到了申時(15點)。

  隨著大軍吃了飽飯,張淮深開始號令大軍列陣嘉麟西門四百步外,命令耿明率一千甲兵開始操作投石機。

  他們的舉動令城頭的莽隆化露出笑容,甚至嘲笑道:“三百步外開始投石,他們又能投出幾斤的投石呢?哈哈…”

  他的笑聲十分刺耳,卻也影響了四周的兵卒和民夫。

  一千值守甲兵臉上露出笑容,而被征召來的番人民夫卻在說笑,都不把歸義軍的進攻放在眼里。

  就在他們說笑的時候,張淮深也抬起了手,狠狠揮下。

  “放!”

  “嘭嘭嘭——”

  木槌砸下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五十臺山丹投石機開始運作,數十斤沉重的投石劃過陰沉的天空,狠狠砸在了嘉麟的城頭。

  霎時間,塵土飛濺,不少投石砸斷了城頭的投石機和床弩,被砸死的人也不在少數。

  前一秒還在談笑的人,下一秒就被突如其來的投石當場砸死,血肉飛濺…

  如此場景,極大震撼了馬道上的守軍與民夫。

  “這是…這是什么!!”

  灰頭土臉的莽隆化張大嘴巴,眼神驚恐的扶著殘缺女墻起身。

  “我的腿!!!”

  “救我!救我!”

  “洛礸!你在哪!!”

  “咳咳…”

  城頭揚塵四起,被砸垮的女墻不在少數,哀嚎與哭嚎聲搶占了所有人的聽覺。

  眨眼間,嘉麟城頭便已成為人間煉獄,而城外歸義軍卻并未停下進攻的舉動…←→新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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