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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逼退回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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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唏律律…”

  交戰一炷香后,劉繼隆率部從容撤回本陣前方。

  一些負傷的精騎被人牽馬前往城內,粗看之下約十三四人,至于陣沒者也不算多。

  “劉繼隆,此戰記你一功!”

  張淮深臉上藏不住笑意,直接承諾為他記功。

  劉繼隆聞言心里也高興,他本就是暫代山丹右果毅,如今再立一功,哪怕是李渭也沒有理由阻止。

  “謝刺史!”

  劉繼隆持槍作揖,張淮深頷首:“歸陣吧!”

  “是”劉繼隆緩了一口氣,率部歸陣,同時統計傷亡。

  與之比較,對陣狼狽撤回的黠利、龐特勒、旭烈干三人無疑遭到了稱勒的痛罵。

  “一萬人被八百人追著打,我大回鶻的臉面真是被你們三人丟盡了!”

  稱勒臉色鐵青,黠利三人也低著頭不敢回應。

  見他們三人不回應,稱勒只能掃視其它葉護、都督:“有誰愿意出陣,把張淮深這一千多人吃下!”

  沉默無聲,此刻竟無一人敢站出來保證,這讓稱勒氣得眼前發黑。

  “都啞巴了嗎?!”

  稱勒發怒道:“平日里都吹噓自己是札八兒火者之中的札八兒火者,現在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你們這群豬犬膽子的羊羔,不配率領大回鶻的勇士!”

  稱勒怒罵半晌,就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去對敵。

  黠利三人的遭遇他們都看到了,比弓箭比不過,比騎兵還比不過,戰爭又不是靠人命就能打贏。

  一萬名牧戶再能打,也不可能打過一千名甲兵。

  想要擊敗張淮深,除非把回鶻家底的四千多甲兵全部拉上方有可能。

  然而這四千多甲兵,哪個不是諸多葉護、都督攢了十年才攢下的家底。

  把他們打光了,別說守住張掖,就連北邊的草場他們都守不住,說不定還要如十年前一般,再度遷徙。

  這一刻,眾人算是知道龐特勒先前說的話到底有多么正確了。

  收割了糧食就走,這才是他們應該干的事情。

  “大汗,馬上就要入冬了,我們應該回北邊備牧草。”

  “是啊,沒有足夠的牧草,牲畜就只有凍死了…”

  “大汗…”

  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根本不在意稱勒的想法是什么。

  現在他們拿不下張淮深,更拿不下甘州,既然如此,那還留在這里干嘛?

  “你們!”

  稱勒怒目圓睜,他想教訓眾人,可又怕犯了眾怒。

  他雖然是甘州回鶻的大汗,但并不代表他有壓倒諸部的實力。

  眼看這群人紛紛倒戈,稱勒只能咬牙下令:“撤軍!”

  “撤軍!!”

  眾人紛紛傳令,陣中四萬余回鶻人傳來騷動,不多時便開始向北方開始撤退。

  面對這樣的局面,張淮深卻沒有松懈,而是嚴陣以待,提防回鶻人殺個回馬槍。

  好在他們確實要撤退,因此在半個時辰后,他們便已經撤出了十余里開外,只在天際邊留下一團黑色。

  “這群胡虜番賊都是試探一番,打不過就跑。”

  精騎陣中,李驥忍不住嘲諷起了回鶻、吐蕃等兵馬轉進如風的技能。

  對此,劉繼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只是當他看向張淮深后,他又沉穩下來,對李驥解釋道:

  “回鶻人和吐蕃人和我們不一樣,此前吐蕃還鐵板一塊的時候,他們生產還算穩定,可以和我們長年累月的鏖戰。”

  “可如今吐蕃贊普被刺身亡,吐蕃分裂又遭遇旱情,大量耕地絕收,就連河隴這些地方都產不出足夠養軍的糧食,根本打不了消耗戰。”

  “回鶻人比他們還要脆弱,雖說在北邊開墾了些耕地,但說到底他們耕作手段落后,產出糧食有限。”

  “加上如今入冬,他們雖然獲得了糧食,可缺乏豆料,只能回去收割存儲牧草。”

  “繼續和我們僵持,不論輸贏都是他們輸。”

  劉繼隆這般說著,也不得不佩服張淮深對河西各族了解如此深厚,竟然在開戰前就預判到了戰事走向。

  當然,戰事發展之所以能如此順利,也離不開劉繼隆展露神威的行為。

  八百精騎逐萬余輕騎,這番場景著實壯觀,也讓許多不理智的回鶻葉護、都督恢復了理智。

  “劉繼隆!”

  忽的,前方響起張淮深的聲音。

  雖然相隔數十步,可張淮深中氣十足,劉繼隆聞言也連忙回應,同時策馬上前。

  他來到陣前,四周兵卒皆朝他投來敬佩、崇拜的目光。

  見他安然無恙,張淮深滿意點頭,隨后下令:“派出八百精騎看看這群胡雜是不是真的撤退了。”

  “末將領命!”劉繼隆作揖應下,隨后折回后軍,將八百精騎分作八十伙,尾隨而去。

  “告訴索勛,不必修筑羊角墻了,另外讓曹長史準備飯食,殺羊三百犒軍!”

  張淮深簡單吩咐幾句,便翻身下馬,親自為胯下坐騎喂食豆料與水。

  與此同時,城樓前的曹義謙等人也紛紛從回鶻退兵的行為中反應了過來。

  張淮深出城擊退了回鶻騎兵,雖然這其中也有回鶻本就想退兵的原因,但如果沒有張淮深的這番舉動,回鶻人也不可能那么快的退兵。

  一時間,四周人都收起了對張淮深的輕視,他再度用自己的行為告訴了河西各大豪門,他張淮深的本事究竟如何。

  整整一個時辰,張淮深沒有返回城內享受,而是直到外放的塘騎不斷將消息帶回,直到確認回鶻北撤三十里后,他才下令打掃戰場,回城休整。

  “這群回鶻人也是撤的匆忙,竟然連自己人的尸首都不顧。”

  “一群胡雜,不過趁著論恐熱作亂才打劫,日后定要好好收拾他們!”

  “要我說,今日還得是張刺史和劉別將智勇雙全,不然我們現在還得龜縮城內呢。”

  “那是…今日劉別將那身影…嘖嘖。”

  “還好劉別將是我們的人。”

  “別叫劉別將了,這次過后估計就能稱呼劉果毅了。”

  “唉…劉果毅這個官職,早在祁連城就該給他了,都是那群…”

  “噓!別說了!”

  城外,打掃戰場的兵卒們三五成群討論著今日的戰事,同時也為劉繼隆的遭遇抱不平。

  劉繼隆的身份在滿是豪強的決策層十分尷尬,可卻很容易贏得軍中底層兵卒的認可。

  隨著他威名越來越盛,不少人都羨慕起了在他麾下作戰的兵卒。

  從酒泉之戰到如今,不過半年多時間,劉繼隆便從一介牧奴成了河西從六品的果毅都尉。

  甘州精騎中不乏山丹兵卒,他們更是將李驥、馬成等人跟隨劉繼隆的事跡也傳播開來,惹得許多兵卒羨慕不已。

  誠然跟隨劉繼隆作戰風險極大,可收獲也極高。

  想到這里,許多人都不免唏噓。

  反正他們是沒有辦法跟隨劉繼隆了,畢竟普通兵卒沒有前往山丹的資格。

  也在他們唏噓之余,張淮深與劉繼隆帶隊返回了張掖城。

  東城門甬道后,長史曹義謙及索勛等人紛紛來到長街上對張淮深行禮作揖。

  “恭賀刺史凱旋…”

  “今日大戰有些乏了,都各自散了休息去吧。”

  張淮深確實有些困乏,從昨夜到如今,他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見狀,曹義謙等人也沒有覺得他擺架子,而是各自返回住所了。

  張淮深去休息前,還吩咐劉繼隆如果發現回鶻有折返跡象記得稟告,劉繼隆自然稱是。

  在張淮深走后,索勛便一言不發帶著索氏子弟離去了。

  劉繼隆在東城門附近的那處空院子休息,順帶洗漱了一番。

  坐在浴桶中,他幾乎舒服得快要睡著,如果不是還等著李驥匯報回鶻動向,他恐怕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從酉時(17點)到戌時(19點),眼看李驥還未回稟消息,劉繼隆就知道回鶻是真的撤退了。

  他掙扎著從浴桶中站起,用粗布擦了擦身子后,令斛斯光用藥酒為他擦了擦身子。

  雖說今日未受傷,但幾日前的祁連山之戰他卻遭鈍器擊打過幾處,只是不致命罷了。

  斛斯光為他擦拭藥酒后,劉繼隆這才穿上中衣準備休息。

  這一覺睡下,再醒來便已經是翌日清晨了。

  疲憊多日,突然睡了這么太平的一覺,劉繼隆只覺得神清氣爽。

  “斛斯光!”

  “標下在!”

  劉繼隆剛對門口叫嚷,便見斛斯光推開門朝自己作揖。

  “李驥那廝還沒回來嗎?”

  劉繼隆起身自己穿著衣服,只覺得身上那幾處挫傷都沒什么感覺了,似乎一覺睡醒后便恢復了所有傷勢。

  “回將軍,李旅帥今早日出時才返回,回鶻人已經越過龍首山,前往北邊的居延澤了。”

  “李旅帥讓我別打擾您,等您睡醒了再說。”

  斛斯光解釋完,劉繼隆也滿意點了點頭:

  “你也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標下昨夜與人換值,現在不累。”

  斛斯光的話,讓劉繼隆詫異看了他一眼。

  甘州精騎疲憊多日,斛斯光也是其中一員,僅僅休息三四個時辰,根本恢復不過來。

  斛斯光這番舉動,就差把“我想進步”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對此,劉繼隆倒也不厭惡,畢竟就連他自己都想著往上爬,何況下面的人。

  他穿好衣服,隨口對斛斯光交代:“去休息吧,你這兩戰的功勞,足夠你升任隊正了。”

  “謝將軍拔擢!!”

  斛斯光激動作揖,劉繼隆搖搖頭:“功賞罰過,這個位置是你應得的。”

  “待返回山丹整軍之后,我再具體安排你去哪個團擔任隊正,去休息吧。”

  “是…”斛斯光激動地渾身發抖,緩緩退出臥房后,這才去了院子的一處倒座房內休息。

  在休息前,他便與一名伙長交接好了院子的事宜。

  因此當劉繼隆來到正廳后,便有兵卒告訴劉繼隆稍等,很快便能享用飯食。

  這種無所事事、等人伺候的生活,倒是讓劉繼隆感到一絲愜意。

  在山丹時,張淮溶幾乎是個甩手掌柜,而索勛更是只管要兵要糧,所有擔子都壓在他的肩頭。

  如今來了張掖,事情自有張掖的長史、別駕及主薄等人管理,他只需要等待張淮深軍令便可。

  枯坐正廳兩刻鐘,根本沒有事情找上他,直到兵卒端來一碗雞肉燉飯,劉繼隆才算有了事情做。

  大快朵頤著碗內雞肉與粟米飯,不多時他便吃了個八分飽。

  本想去街上走走,又擔心等會張淮深尋不到他,故此劉繼隆坐在了位置上,腦中開始想起了山丹的事情。

  昨日張淮深的承諾還歷歷在目,只要自己擔任山丹折沖府右果毅都尉,加上兼領山丹主薄這一位置,那李渭的兒子根本就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把山丹城留給那廝駐守,自己帶兵馬前往涼州削弱涼州吐蕃實力,這安排無疑十分妥當。

  不過現在河西與甘州回鶻撕破臉皮,自己還需要防備北邊的甘州回鶻,這倒成了問題。

  至于南邊,論恐熱應該是無力攻破鄯州,只要鄯州無礙,山丹南邊就不用擔心。

  防備北邊的同時,率領精騎攻掠涼州就成為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自己在張掖待不了幾天,到時候返回山丹,第一件事還是得解決山丹軍陣亡將士的撫恤。

  各州縣撫恤是一回事,自己撫不撫恤又是另一回事。

  張昶、陳靖崇他們的年紀太大了,學習能力遠不如孩童、少年。

  借此機會,倒是可以將陣沒將士的家屬接到山丹,將他們的兄弟、孩子集合一處培養。

  想到這里,劉繼隆好好想了想應該如何培養他們,同時又應該如何發展山丹。

  山丹倉庫中有足夠城中百姓吃兩年的糧食,而自己若是要發展精騎,便需要足夠的豆料,畢竟秸稈和牧草的轉化率太低了,根本滿足不了軍馬作戰所需。

  山丹的豆田必須擴大種植,按照山丹軍馬數量,以及軍馬每日支料二升、草一束來算,培養五百精騎,起碼歲支七千石馬料。

  單說馬料就需要占用一萬畝耕地,草倒是可以派人去收割。

  雖說占據山丹大半耕地,可自己若是能劫掠來足夠多的牧群,那就能解放足夠的人力來投入到造紙、冶鐵等行業中去。

  全民皆兵的情況下,山丹能拉出最少兩千兵卒。

  屆時加上張掖的三千甲兵,再從肅州調動一千人,那就能組織六千人的甲兵隊伍進行東征,收復涼州便不再是遙遠的未來,而是這幾年就會發生的事實。

  自己本想拿下番和,可現在有了控制山丹的機會,便不能只圖謀一城一地了。

  歷史上的大唐,雖說有機會收復河隴之地,但都被地方節度使和唐廷的不重視而擱置,以至于六谷吐蕃崛起,隔絕了河西與關中的交流。

  眼下算上涼州,山丹東面大約還有十五個州掌握在吐蕃各個部落使、節度使手中。

  西邊雖說有伊州、西州、庭州等安西、北庭諸州,可西域的漢人等同當地少數民族,并且距離大唐太遠。

  沒有足夠多的漢人,即便自己能在西域稱王稱霸,到頭來也還是免不了被少民化,所以東邊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涼州是河西重鎮,而蘭州、會州是河西與隴右的重要通道,這些地方即便收復,唐廷也會想辦法收回去。

  河州、臨州、渭州靠大唐太近,鄯州和廓州太過偏僻。

  如此看來,倒是論恐熱核心地盤的洮、岷、松、疊、宕等州適合自己。

  這些地方靠近吐蕃,雖然邊防壓力大,可吐蕃現在自顧不暇,全心都在平定叛亂上。

  拿到這幾個州的其中一個后,自己完全可以和吐蕃上的叛軍互市,得到自己想要的馬匹。

  這幾個州唯一的問題就是經論恐熱禍害后,漢人數量不多。

  不過自己只要率一兩千甲兵進駐,當地便是有兩三萬吐蕃人也不礙事。

  唐廷治下的山南、劍南等道在晚唐時期并不太平,盜寇橫行,自己可以趁機收斂些落草為寇的漢人,將這些地方的漢化提高。

  如此一來,自己也算一州節度使,只要不和唐廷對著干,唐廷也不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至于再往后應該干嘛,這點他自己也沒有想好。

  他雖然知道歸義軍的歷史,但對晚唐和五代十國的歷史并不了解,只是依稀記得大唐傳國二百八九十年。

  算算時間,也就是說大唐還有五六十年的國祚,但期間經歷了龐勛、王仙芝、黃巢等叛亂。

  雖說自己不確定自己能否活到那個時候,可如果真的能活到那個時候…

  劉繼隆的思緒慢了下來,他腦中想到了一個物件,刻著八個字的那個物件。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可他還是想看看那物件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我這都想哪去了…”

  輕嘲兩聲,劉繼隆便搖頭準備去衙門逛逛。

  不湊巧的是,他剛剛起身準備出去,便見到了一名直白走入院內,在庭院中對正廳里的自己作揖。

  “劉將軍,李別駕率步卒于南門入城,刺史召城內正七品以上官員前往衙門議事。”

  “我這就過去!”

  原本的好心情在聽到李渭到來的時候化作烏有,劉繼隆回應一聲,心里也做好了等會被李渭刁難的準備。:sj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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