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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病中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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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望鵬像只瘸腿的螞蟻一樣不住地跳著腳,“我就說自打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哪里不對勁!原來是你啊…我知道了!那些小娘子們天天一見了我就又是訴苦又是憶慘的,哄了我多少錢去啊!是不是都是你挑唆的?”

  孟得鹿笑得前仰后合,拍著手掌連連叫好,“機靈了!機靈了!看來還是花錢買的教訓好使啊!”

  鐘望鵬氣得七竅生煙,猛地一拍桌子,“從小你就捉弄我,現在我長這么大了,還能吃你的虧?還錢!”

  孟得鹿瞪大解的雙眼,“錢?什么錢?”

  “你,還有你那群小姐妹們坑我的錢!”

  孟得鹿壞壞一笑,一對小巧的虎牙都露了出來,“好啊,明日我就詳詳細細算算賬,再一筆一筆列上清單,恭恭敬敬親自送到府上,不知鐘夫人知道了會作何反應?”

  “你!”鐘望鵬本想嘴硬,卻下意識打了個寒戰——若讓母親知道自己出入平康坊,還花了那么多錢,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孟得鹿站起身來,在房中一邊溜達一邊回憶,“要說算賬,咱們就算算清楚,鐘夫人為培養你成才,從小到大為你找了多少名師,費了多少苦心,一心指望你能考取功名,可你非但不用功,還悄悄跑到后院來把功課全扔給我幫你做,這些事情如果也讓鐘夫人知道,她又會作何反應呢?”

  鐘望鵬的臉有些發白,孟得鹿還不依不饒,扳著手指又算,“還有,每次你在學堂里考試考砸了,先生讓你把試卷帶回家給阿爺閱過簽字,你怕挨打,哪次不是求我學著阿爺的字跡幫你簽閱?再有…”

  “行了行了!別再有了!我斗不過你,自認倒霉行了吧!”鐘望鵬氣急敗壞卻又無計可施。

  孟得鹿鳳眼一挑,不吝在他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你從小就斗不過,還沒習慣嗎?”

  鐘望鵬鎩羽而歸,氣呼呼地摔門出去。

  眾姐妹見“散財童子”登門,忙換上楚楚可憐的面孔迎上前去,七嘴八舌地講述著最近受到的委屈。

  鐘望鵬突然又想起什么,轉身返回孟得鹿臥房。

  “對了!我問你一件事兒!”

  “什么事兒?”

  “你的那些小姐妹,個個跟我講過淪落風塵之后遭的罪和吃的苦,雖然現在想來,那一定是你指使她們故意講給我聽,好哄得我心軟掏錢的,但我想,那些故事一定也是風塵女子的真實遭遇,我聽過她們所有人的故事,卻唯獨沒有聽過你的,這些年,你一直一個人在外頭漂泊,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過的,那些女孩子們受過的苦,你也一樣受過嗎…”

  孟得鹿目光一閃,沒有回答鐘望鵬的問題,只身去翻身后的百寶閣,兩滴淚水無聲地滴落在石榴裙上…

  再回過身時,她掌中已經多了一樣金光燦燦的寶貝——正是鐘望鵬心心念念想要討回的那只金碗。

  鐘望鵬雙眼放光,如獲至寶,生怕孟得鹿反悔似的一把搶過來,才神秘兮兮地炫耀起來,“別的東西倒也罷了,唯獨這件,弄丟了娘非揭下我的皮不可!你知道嗎,這可是前朝留下來的寶貝,價值連城!”

孟得鹿像看三歲孩童一樣看著鐘望鵬,平靜回答:“有什么稀奇?從這只碗被帶回鐘府  的第一天我就已經知道了…”

  鐘望鵬大驚追問:“你如何知道?”

孟得鹿一把翻過碗底,反問鐘望鵬:“這碗底不是鏨著款嗎?你從來沒把碗翻過來看上  一眼嗎?”

  鐘望鵬瞪著碗底的名款,呆若木雞…

  封迎木移交大理寺后,“為兒子配冥婚”的風言風語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發沸沸揚揚。

  全城的小乞兒游走于坊間各個角落,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案件的來龍去脈,每一天,都有新的駭人聽聞的細節傳出,很快,又有說書人和皮影藝人把案件編成了戲文在鬧市上演,引得萬人空巷,觀者如垛!

  一時間,這樁案件成了全長安城最引人入勝、津津樂道的鬼故事!

  崔國南父子聞訊頗為得意,自打封迎木入獄,他們便一直在丐幫廣撒錢財,指使小乞兒散播流言,暗中扇風,終于把這股鬼火扇到了最大——封迎木與鐘苑東休戚相關,如今封迎木這座城門失火,早晚殃及池魚,鐘苑東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果然,坊間流言很快上達天聽,圣人震怒,認為傳言有損朝廷體面,勒令坊間彈壓流言,并命令三司加快審查封迎木一案!

  大理寺卿、秋官和御史臺忙各司其職,封迎木行事張揚,無論是平時進出賭場、伎坊還是為兒子配冥婚都不惜一擲千金,很難不引人注意,縱然他一口咬定自己向來賭運極好,多半家資都是在賭場上贏得的,卻依然攔不住圣人下旨,命徐喻和同僚查抄封府。

  封迎木入獄,妻子早帶著幼女遠離崔府,不知所蹤,封家家仆也多半各尋出路去了,往日富麗堂皇的府邸轉眼間荒蕪得如同一座空城。

  徐喻和同僚長驅直入,沒費什么力氣便查出封迎木多年工程舞弊,貪污公款的罪證,并順藤摸瓜,查出他借賭博之名把巨額贓款藏在賭坊“回頭路”中。

  第127章病中有病第127章病中有病→、、、、、、、、、、、、、、、、、、、、、、、、、

  玉落在官差的監察之下痛快地將封迎木存在賭坊的巨款悉數交出。

  徐喻與同僚將收集的證據上報,隨后聽說崔國南突發重病,告假休養,匆忙到府上探望。

  崔國南已經瘦了一圈,精神倒還矍鑠,他也不跟徐喻虛客套,直接命家仆將他引到臥房,自己披衣坐在床邊拉著手和他交談。

  徐喻關切詢問:“座主怎么突然病了?是什么癥狀?現在感覺如何?”

  崔國南擺了擺手,“老夫這也是多年的老病根了,經常頭暈眼花,肢體虛弱,本來以為只是太過操勞,這些年也看了不少郎中,都不見好轉,前陣子,半晟遇到個通醫術的游方和尚,提醒老夫這是腦卒中的前兆,大意不得,要為老夫針灸治療,誰知他幾針下去,老夫竟一下子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見徐喻面露緊張,崔國南又輕輕地撫了撫他的手背,以示安慰,“誰知那和尚倒不慌,又為老夫連著針灸三日,不但消了眼下的癥候,就連原來的病根也去了多半!”

  徐喻好奇問道:“這高僧醫術如此高超,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崔國南笑道:“那和尚說了,治病如同治兵,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有時候甚至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夫的病之所以拖了多年未愈,正是因為它既不輕,又不重,讓郎中無從下手根治,所以他是先下針加重了老夫的病情,再下猛招,一招治愈!”

  徐喻驚嘆,“原來如此!果然世間萬事都蘊含大道,門生受教了!”

  崔國南語重心長,“不言啊,你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治國之道與治病之道也是一樣的道理,你若是能觸類旁通,有些事情反而可以事半功倍!”

  徐喻覺得崔國南弦外有音,“座主是指…”

  崔國南捋了縷山羊胡須,“封迎木和地官侍郎鐘苑東私交深厚,又是同黨,封迎木貪腐瀆職,鐘苑東也未必一干二凈,你可發現了什么線索?”

  徐喻據實以告,“門生沒發現鐘侍郎與封侍郎的案子有任何瓜葛。”

  崔國南微微失望,“不言啊,這幾年,圣人又是鎮壓叛亂,又是廣置團兵,又是御契丹、抗突厥,圣人也缺錢哪…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需要的只是‘師出有名’,如果有人能像那游方和尚一樣,先下點藥把官場上的一些病根給勾出來,再用猛藥治愈,自然是大功一件!就比如說吧,官員貪贓,貪的本來就是圣人的錢,要是有人能用些手段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再把這些錢還到圣人手中,圣人也只會睜一眼閉一眼,不會追究過程的,此事,于官場有益,于圣人有益,于那人自己也有益,也未必不可為啊…”

  徐喻面色一沉,似有覺察,“座主的意思是…讓門生偽造痕跡,把貪腐的線索引到鐘侍郎身上?”

  崔國南急咳起來,身體劇烈起伏,頭也跟著不住地點起來,“老夫只是泛泛之談,泛泛之談…”

  徐喻不卑不亢,起身行禮,“當日,門生初次拜訪座主,座主曾經以白紙為鑒,叮囑門生要廉潔為官,門生雖然不才,也愿效先賢,黑白分明,不敢有絲毫馬虎,一來,不辜負皇家的重恩,二來,也不為座主顏面抹黑,座主身體不適,門生不便多打擾,請座主多多保重!”

  見徐喻像一陣風似的抽身而去,崔國南氣得從床上一躍而起,一把甩下披在身上的袍衫!

  “真是個…榆木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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