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張懸的攻勢無可阻擋,“孟常喜”臉色大變,那雙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盡管它的嘴被上百根松針縫上,卻絲毫不影響它發出聲音。
嘶啞如金鐵摩擦般的聲音從它的喉中響起,帶著幾分哀求:“道長,小神知錯了,還望道長看小神修行不易,放小神一馬,日后一定盡山神本分,守土安民,不再為非作歹。”
張懸低著頭,臉埋在陰影中,看不見表情,不過刺入其胸膛的右手動作卻是緩了下來…
見狀,和尚大急,這鳳鳴山神已入邪道,吞食了近千活人血肉,這等邪神的話怎能相信。
“道士,切勿聽它狡辯,它已入邪道,現在這般求饒,只為活命…”
“我知道。”不等和尚說完,張懸冷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語。
說罷,張懸緩緩抬頭,看著眼前乖巧示弱的“尸佛”,眸光鋒銳如刀:“我在蓄力呢,你在…”
“——期待什么?”
他這話,語意調侃,但語氣森然。
方才破開鬼蜮,張懸使出了完整版的“先天太乙神雷”,幾乎已經把他全部的精氣掏空,精氣神嚴重虧空,導致方才有那么一瞬間,他失去了意識,幸好及時清醒。
現在再次強行使用,已經在燃燒他的生命精元,日后少不了要大病一場,不過…
——無所吊謂了!
張懸想到了老人,想到了狗娃,想到被槐木釘固定在尸佛身上的那一張張慘不忍睹的面容。
似乎是感受到身前年輕道士眼中的冷冽殺意,“孟常喜”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語氣中藏著沖天的怒火,仿佛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兇獸:“臭道士,你不能殺吾!吾乃一山正神,受命于天,與天地同壽!你若殺吾,必遭天譴!”
“狗屁山神!”張懸冷笑一聲,聲音如雷霆般炸響,“就你之所作所為,還敢妄稱‘神’?”
“上,不能澤被一方;下,不能庇佑萬民。”
“身為本境山神,竟然屠戮生民,妄圖以治下百姓性命為餌食,行茍且之事!今日道爺不殺你,天理難容!”
雷光下,張懸的濃眉高高揚起,眼中殺意暴漲!
“給道爺——死!”
隨著張懸最后一句話落地,他的左手劍指點在右臂之上,瞬間,雷光再度暴漲!藍白色的雷紋如同狂龍般纏繞在他的手臂上,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噗嗤——”
雷矛毫無阻礙地刺入“孟常喜”的胸膛,雷霆環繞的手掌改刺為抓,直接握住那顆雙面佛首。
瞬間,雷紋瘋狂朝雙面佛首侵襲,佛首上的四只猩紅眼眸驟然瞪大,發出刺耳的尖嘯聲,仿佛在發出最后的哀嚎。
緊接著,佛首表面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紋,裂紋中滲出濃稠的黑血,它的生命正在被雷霆之力一點點剝離。
“撕拉——”一聲,張懸右臂發力,手中握著雙面佛首,直接洞穿尸佛從其后背探出,黑色的血水四濺。
“吼——!”尸佛發出最后的怒吼,聲音中夾雜著不甘與恐懼。
這年輕道人明明這般弱小,明明自己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成就真正的鬼王境,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落到這般田地?
它的身軀在雷光中劇烈顫抖,冰層徹底崩碎,四周的寒氣也隨之消散,只余一地污穢碎肉。
一旁的和尚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眼神中滿是驚異。
誰能想到,堂堂鳳鳴山神,受了緝妖司數年供養,坑殺近千人命供養出的邪魔,竟在張懸的一記掌心雷下,煙消云散?
此刻,白霧繚繞,一道肅殺的人影緩緩走出。張懸右手單手握著拳頭大小的雙面佛首,目光森然。
看見這個身影,三戒和尚瞳孔巨震,下意識擺出了防御架勢。
然而,那道人影卻狼狽痛呼起來:“我去,燙死我了!”
張懸手中的佛首如同燙手山芋,從左手捯飭到右手,最終被他高高拋起:“和尚,你幫我收著,這玩意燙死我了!”
目瞪口呆的和尚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那顆雙面佛首。與之前相比,此刻的佛首已不復先前神異。
原本慈悲的那面,眼眸微垂,面露慈悲;
墮落癲狂的那面,雙目圓睜,幾近癲狂。
然而,此刻的佛首上滿是焦黑痕跡,四只佛眼緊緊閉著,全然失去了之前的神異,狀若死物。
同一時間,一直在天上盤旋的鷹隼雙翅一振,長喙張合:“夭壽,夭壽啦,行走大人死了,行走大人死了,快報告千戶!”
和尚反應極快,彎腰撿起一把石子,曲指連彈。五顆石子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朝迅速飛離的鷹隼激射而去。鷹隼靈巧地翻了個身,躲過四顆石子,卻被第五顆擊中右翼,直直摔了下來。
摔落時,長喙還不停張合:“夭壽,夭壽啦,本鳥要死了,要死了!”在落地前,這呱噪的傻鳥被和尚單手抓住,用一截布條綁了個囫圇,順手塞進了布袋中。
此時,面色慘白的張懸雙手捏著耳垂,罵罵咧咧地踉蹌走來。
然而,他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和尚身上。
“——還好,沒變紅!”張懸心里大松一口氣。
在“幽燭玄瞳”的視野中,和尚身上依舊散發著柔和的白光。
將雙面佛首直接丟給和尚,其實是張懸的一場豪賭,也是逼不得已的自我保全之計。雙面佛首的神異,張懸早在山神廟中就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孟常喜和和尚。一為勾出孟常喜的貪念,替他們將佛首帶出破廟,二來便是為了此刻!
如果和尚面對佛寶動心,必定會對張懸產生惡意,如此一來,必瞞不過“幽燭玄瞳”的探查。
假若和尚身上代表威脅度的光芒由白變紅,那張懸便會灑脫地告訴對方:“這佛寶對我無用,大和尚,送你了。”
接連兩次施展掌心雷,幾乎耗干了張懸的精氣。此刻的他,腦袋如同被人用鋼針不斷扎入,疼得厲害,走起路來輕飄飄的,仿佛隨時會摔倒。
這種狀態,生殺予奪全憑對方心意,他只能棄車保帥。
好在,這大和尚是個真正的出家人…
對和尚放下戒心后,張懸喘著粗氣,步履蹣跚地走到徐暝的無頭尸身前,蹲下查探起來。
和尚托著雙面佛首,看著遠處那已化成一堆焦炭的“孟常喜”,想說什么,張了張嘴,最終卻沒出聲,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前腳徐暝臨死一擊命中,打出尸佛僵直;后腳張懸的掌心雷接踵而至,一息不差,精準無比地命中尸佛要害。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
徐暝從被洞穿喉管到臨死前激射飛劍,整個過程不過三息。以張懸的腳力,要從他身后的位置跑到“孟常喜”身前,轟出那至關重要的一記掌心雷,少說要十幾個呼吸的時間。
按這個時間倒推,十幾息前,徐暝剛被他震飛,正口吐鮮血凝聚飛劍。正常來說,在那個時間點,尸佛還潛伏在暗處,張懸怎會提前行動?
除非…張懸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知道片刻后徐暝會被尸佛偷襲,徐暝會在死前射出飛劍,將“孟常喜”短暫冰封。否則,時間怎會掐得如此精準?
但,這怎么可能?
眼前這位年輕道人,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