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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城外。
“大單于,這里危險。
敵軍的火炮犀利,炮彈隨時都有能打過來。
您還是到后面安全地帶觀戰吧!”
見到呼格吉勒過來,阿魯坦萬戶急忙勸說道。
大炮的射程和多方面因素有關,守軍的火炮架在城墻上,炮彈打的自然更遠一些。
作為進攻的一方,他們想攻破城池,只能頂著敵人的炮火發起進攻。
在攻城的時候,精銳的騎兵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他們也舍不得拿騎兵攻城。
現在進攻的主力,都是汗國收攏的仆從軍。
“放心好了,能夠打死本單于的火炮,還沒有生產出來。
你繼續指揮打仗,我就是過來看看,不要受我影響。”
呼格吉勒笑呵呵的說道。
想他戎馬一生,什么樣的大場面沒有見過。
眼前的位置,看似危險重重,實際上風險并不大。
敵人的炮彈確實能夠飛過來,但早已經過了有效射程。
即便是城上守軍發現了他的位置,以這年頭火炮的精準度,也沒辦法在有效射程外鎖定他。
敵軍火炮瞄準的目標,也是發起進攻的士兵。
對后方的打擊,僅僅只是象征性打幾炮,主要以震懾為主。
只要運氣不是太倒霉,就不會被命中。
老大的可以無所謂,作為小弟的阿魯坦,卻不敢掉以輕心。
當即把保護呼格吉勒安全放在了第一位,具體進攻的事情,都交給了下屬指揮。
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每次都是沖鋒到半路上,就被守軍的炮火給打散了。
準備好的投石機、沖城車等攻城器械,更是剛剛上場,就被炸成一堆碎屑。
“你們打的什么仗?
干脆給敵人送人頭得了!”
戰場上的拙劣表現,讓呼格吉勒大發雷霆。
這次南下是為了殲滅舞陽侯所部,重創大虞朝的抵抗力量。
按照現在這種打法,即便是仆從軍死光,也只能消耗一些敵軍彈藥。
“大單于,息怒!”
“守城的官軍,乃是大虞精銳,不是我們之前碰到的敵人可比。
以往的攻城戰術,現在都派不上用場,只能讓各部發起強攻。”
阿魯坦急忙解釋道。
真心不是他不努力,主要是敵人太難纏。
勤王大軍來自兩廣,同當地的民眾沒有聯系。
以往那種抓捕家屬,威脅守軍開城投降的套路,在這里沒有任何作用。
何況在他們過來前,山東地方官府就開始堅壁清野,方圓五十里都見不到人煙。
想要抓捕炮灰,都要跑到百里之外。
即便是如此,也抓不到幾個人。
知道北虜殺了過來,官府又大張旗鼓的堅壁清野,能跑的早就出去躲避戰亂了。
留下來看家的,只有一群舍不得離家的老人。
“愚蠢!”
“不會攻城,那就去學啊!
兵書上那么多攻城方法,你都不知道用,偏偏用最蠢的強攻。
按照你這種打法,要不了幾天,仆從軍就被消耗完了。
到時候你是讓鬼方騎兵去攻城,還是讓我們的族人披甲上戰場?”
呼格吉勒惱怒的訓斥道。
終歸是草臺班子出身,雖然經歷了不少戰爭,但學到的知識依舊有限。
為了增強下面將領的軍事水平,他曾多次要求麾下將領學習兵法,可惜依舊收效甚微。
包括阿魯坦在內的諸多將領,寧愿相信自己的經驗,也不屑于學習兵法。
當然,也和他們搜羅的兵書有關系。
上面多是一些看似正確的廢話,光在強調計謀的厲害,卻沒有教他們怎么活學活用。
練兵之法,更是老掉牙的東西,早就跟不上時代。
經過實驗發現,那些老掉牙的知識,還不及他們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好用。
濟南城下碰壁,那是這次遇上的敵人,同以往遇上的不一樣。
敵人在火器運用上,走到了時代的前沿。
守城工具不是以往的滾石、原木、金汁,而是火炮和火銃的組合。
發起進攻的士兵,許多人都沒沖到城墻下,就已經死傷慘重。
組織火炮反擊,想要壓制敵人的火力,可惜敵人有居高臨下的優勢。
火力處于劣勢,那就只能拿人命去填。
偏偏敵人不按套路出牌,根本沒有節省彈藥的意識。
不等他們靠近,敵人的火銃就發起射擊。
發起沖鋒的士兵,陣亡的只有十之一二,但受傷的卻是一大片。
傷員的哀嚎聲,嚴重影響到了軍心士氣。
“大單于,息怒!
都是奴才不學無術,您可不能氣壞了身子。”
阿魯坦臉上非常惶恐,內心深處卻不以為然。
死的都是炮灰,很多還是他們入寇之后,才收攏的降卒,根本就不值錢。
死光了這一批,還會有下一批。
只要汗國一直強大,就不會缺少炮灰。
利用虞朝人殺虞朝人,無論輸贏,他們都不會虧。
“哼!”
“趕緊下令把部隊撤回來,后面只需佯攻即可。
安排人悄悄挖地道到城墻下面,埋上大量的火藥,直接炸開城墻!”
呼格吉勒罵罵咧咧的下令道。
雖然常年待在遼東,但是對大虞的關注,他是一刻也沒放松過。
白蓮教在南方肆虐,第一時間就入了他的眼。
挖地道攻城法,白蓮教叛軍經常使用,早就傳的沸沸揚揚。
這種明面上的情報,一直都是情報機構的最愛,很快就傳到了呼格吉勒耳中。
以往的時候,他也沒有當成一回事。
可現在既然攻城受阻,自然要嘗試一下。
北虜的戰術調整,很快引起了守軍的注意。
作為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守城主將,李牧也在密切關注敵人的變化。
守城一方只需防守即可,那是安撫人心的話。
其他人可以不用想太多,但守將必須時刻關注局勢變化,根據自身實際情況及時做出調整。
勤王大軍不是北虜主力的對手,那是指正面野戰,不等于就沒有反抗之力。
真要是進行血拼,李牧還是有信心,讓敵軍損失慘重的。
不過積攢家底不容易,這種賠本買賣,他是不做的。
“傳令下去,讓守軍加強警惕。
遠方有揚塵升起,敵人很有可能在挖掘地道。”
李牧平靜的下令道。
地道戰術不是無敵的,炸毀一段城墻,不等于就能夠攻進來。
只要提前有所準備,及時堵住缺口,就能讓他們做無用功。
何況挖掘地道,也是有技術含量的。
位置必須精準不說,地道的路徑選擇,深淺也必須把握好。
沒有任何土工的經驗的隊伍,跑去挖掘地道,搞不好能把自己活埋掉。
命令剛剛下達,李牧就收到了舞陽侯的邀請。
京中突然發生劇變,朝堂上的黨派斗爭升級,直接影響到了前線戰場。
“侯爺,李總督死的不是時候啊!”
看著手中的情報,李牧還是無奈的說道。
雖然大家都姓李,可宣大總督李志鴻,同他這個李家卻沒有任何關系。
一個走文官路線,一個走武將路線,注定了雙方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朝廷尚未定罪,人就死在詔獄之中。
好不容易才抓到了這個把柄,文官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追查李志鴻的死因,看似是要討回一個公道,實際上卻是文武之爭的延續。
北虜剛從京師撤圍,他們就急著鬧騰,一點兒大局觀都沒有!”
舞陽侯忍不住吐槽道。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麻煩,真正令他揪心的,還是局勢發生變化。
原本各方約好的,一起向遼東鎮施壓,逼他們和北虜進行決戰。
李志鴻的死,一下子打亂了前面的部署。
剛死了一名總督,朝廷再拿下一名封疆大吏,地方大員就要人人自危了。
“侯爺,那幫人看來是急眼了。
關外走私貿易利益巨大,被拉下水的官員不在少數,各個派系的人都有。
按照派系劃分的話,宣大總督李志鴻也是清流陣營中的一員,多半也涉案其中。
以他的身份,知道的訊息肯定不少。
為了自己能夠活命,拿手中掌握的訊息,要挾利益團體中其他人出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倘若價錢沒談好,或者是隱藏在后面的人,想要消除這個隱患,對他下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恰好遼東鎮出現問題,大量的清流官員,被牽扯了進去。
這些人索性殺李志鴻滅口,試圖將真相掩蓋下來,順便還能把遼東督師鐘景明撈出來。
不過他們忘了陛下的脾氣,越是有人和他對著干,他就越喜歡去干。
鐘景明躲過了這一次問責,也頂不住下一次追責。
等到北虜撤離之日,就是他的末日。”
李牧想了想說道。
坦率的說,遼東督師鐘景明也是有功勞的,只不過他闖的禍更大。
在任期間,穩定住了地方局勢,打造出了一支遼東精銳。
可惜他忘記了權力需要制衡,想當然的排除異己,導致遼東鎮一家獨大。
在遼東鎮身上,李牧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同樣是一家獨大,只不過他締造的兩廣系,參與者是勛貴集團。
本身在朝中就有不小的影響力,遇到了事情,可以直接和皇帝本人進行溝通。
不像遼東將門,他們和皇權之間的聯系,還隔著一群文官。
缺乏溝通,必然產生猜忌。
以至于在永寧帝眼中,兩廣系是他繼位之后,打造起來的嫡系武裝。
就算對軍中將領不熟,對這些人的家族,也非常的熟悉。
不說有多少感情,這些勛貴的當家人,最少能在皇帝面前混個熟臉。
相比從未接觸過的陌生人,從小接觸的熟人,還是更容易令人相信。
而迅速崛起的遼東鎮,在他眼中就變成了不聽使喚,隨時可能脫離掌控的藩鎮。
不光皇帝在猜忌遼東鎮,遼東的一眾將領,同樣對皇帝缺乏信心。
為了利益,他們身上的問題太多。
隨便抓出一條,都是抄家滅門的重罪,這就注定了他們要謀求自保。
理解歸理解,李牧卻沒有半分同情。
遼東一眾將門的作風,著實讓他看不上眼。
就算謀求自保,好歹也要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
放任北虜入寇,坐視同僚和敵軍廝殺,這些表現換誰在皇位上,能不猜忌他們啊!
倘若換了一名政治手腕厲害的君主,要不了兩三年時間,就能把他們拆散干掉。
相比向朝廷爭取權益,他們更需要做的是,想辦法保住鐘景明。
甭管怎么說,在他們發展壯大的過程中,鐘景明這位遼東督師都是出了大力的。
按照官場規矩,這就是他們的恩主。
哪怕為了做給外人看,他們也該好好表現,證明自己是有情有義之人。
在通訊不暢的年代,好的人設標簽,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知恩圖報的人,皇帝才敢重用。
何況保住了鐘景明,他們在朝中才有能說上話的人。
雙方深度捆綁的關系,比拉攏其他文官靠譜多了。
只要處理得當,遼東鎮絕不至于陷入目前的尷尬處境。
本質上,朝廷現在就離不開他們。
面子上照顧到了,大家就會主動幫忙捂住蓋子,不讓事情擺到臺面上。
“鐘景明,死不足惜!
遼東的大好局勢,就是在他手中壞掉的。
如果不是這蠢貨胡作非為,放任藩鎮做大,北虜哪里敢入寇。
只可惜前面派駐遼東的無數好兒郎,沒有死在北虜的屠刀上,反而倒在了自己人的暗算下。
朝中局勢不管怎么變化,還有一眾賢臣支撐著,東南戰場上的局勢,才讓老夫揪心。
浙江那邊傳來消息,杭州府在半個月前淪陷了,南昌府同樣到了淪陷的邊緣。
事實上,兩地能夠堅持到現在,也是叛軍主動放緩攻勢的結果。
在我們離開的這些日子,他們在江南、湖廣等地發起了反撲,搶占了好幾座州府。
戰火已經越過長江,向北方開始蔓延。
再這么下去,老夫擔心南京會撐不住啊!”
舞陽侯憂心忡忡的說道。
作為外戚,他的榮華富貴是和大虞完全綁定的。
北虜禍亂北方,白蓮教禍亂南方,最能打的遼東鎮又不聽使喚。
遭到南北夾擊的大虞,已經出現了大廈將傾的跡象。
一旦南京失守,岌岌可危的東南局勢,勢必會全面崩潰。
“侯爺,現在這種時候,我們能做的只有守好濟南府。”
李牧無奈的回答道。
從參與勤王開始,他就知道南方的局勢會失控。
沒有援軍的南京,淪陷是必然的結果。
如果不是叛軍擔心傷亡太大,估摸著此刻他們早就收到了噩耗。
知道結局,不等于能夠改變結局。
皇帝下了圣旨,他們不可能抗旨不參與勤王,跑去救援南京。
優先北方戰場,必然導致南方局勢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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