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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五章、憋屈的巡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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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白蓮教叛亂的影響,兩廣地區的海商紛紛向福建轉移,泉州府這座貿易城市,變得越發繁榮。

  不過外界眼中揮金如土的海商們,此刻卻慌的不行。

  朝廷有意放開海禁的消息傳出后,海商們的天就塌了。

  任何生意,都是壟斷最賺錢。

  海外貿易之所以暴利,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海禁”。

  官方的政策打壓,讓海貿成為了少數人的專屬。

  敢在朝廷禁海的時候,肆無忌憚的從事海外貿易,背后自然不會缺少世家大族的庇護。

  這種庇護,不是無償的。

  在獲得支持的同時,他們也要將大量的利潤,回饋到幕后東家手中。

  一旦朝廷開放海禁,涌入海外貿易的商人數量,勢必會大幅度增長。

  到時候壟斷貿易的暴利不復存在,他們這些海商的收益,也會大幅度縮水。

  甭管利潤怎么變化,背后世家大族那一份利益,都必須要保障。

  對地方衙門的打點,同樣不能減少。

  以往建立的關系網,依舊需要維護。

  除此之外,畜養的小弟數量也要增加。

  海上貿易從來都不太平,競爭對手也多,在海上發生意外的概率就會越高。

  為了一個合法化的名頭,就丟掉到手的巨額利潤,任何商人都是難以接受的。

  “族長,您快想想辦法。

  朝廷一旦放開海禁,我們再采取行動,那么一切都晚了!”

  包云濤慌亂的說道。

  作為包家旁系子弟,在外面他是揮金如土的大商人,回到族中就成了錢袋子。

  貢獻家族近八成的收入,可身份地位卻非常一般。

  最少在族中的舉人進士面前,他啥也不是。

  “慌什么?

  現在天塌不下來!

  舞陽侯要的是軍費,他對是否放開海禁,本身并沒有那么在意。

  地方上的各級官員,現在面臨的最大壓力,同樣是為大軍籌集軍費。

  只要能夠把財政缺口堵上,他們是不會在意錢是誰出的。”

  老者的話,當即點出了問題的本質。

  舞陽侯提出開放海禁,就是為了征稅搞錢,而不是要推動改革。

  大虞朝目前的局面,也不適合搞大的變動。

  如果能夠在其他地方搞到錢,那么說服舞陽侯放棄計劃,并不是一件難事。

  “族長,道理是沒錯。

  可朝廷現在沒錢,要兩廣福建三省自籌軍費。

  哪怕是叛亂爆發前的稅款,都填不上這個坑,何況是現在這種時候!”

  包云濤一臉苦澀的說道。

  同歷代封建王朝一樣,大虞朝傳承到現在,民間財富已經空前的集中。

  七成的財富掌握在士紳集團手中,兩成掌握在勛貴皇親手中,最后的一成才在普羅大眾手中。

  白蓮教叛亂還在繼續,此時加大對民間的搜刮,存在著隨時翻車的風險。

  何況兩廣剛被叛軍搜刮了一遍,現在根本沒有多少油水可榨。

  光福建一省的民眾,就算把骨頭榨干,也填不上這個坑。

  舞陽侯本身就是勛貴皇親中一員,不可能背叛自身的階級。

  當然,就算能夠背叛階級,也沒有用。

  福建一省的勛貴皇親,同樣拿不出拿出這筆錢來。

  手中擁有大量現銀的,只有依附于士紳集團的商人。

  現在舞陽侯要籌款,海商、鹽商、布商、糧商、茶商…都是出錢的大戶。

  因為海商主要集中在廣東、福建一帶,自然會被重點關注。

  “你說的不錯,這個坑確實不好填。

  只是白蓮教叛軍猖獗,一旦讓他們做大,那就是在掘儒教的根。

  官軍的平叛軍費,肯定是要想法子籌集的,不過這筆錢不能由我們來出。

  安排人去鼓動一下各地的士子,現在到了他們該出頭的時候了。

  記得做得隱晦點兒,安排一些替罪羊頂在前面。

  等到事情鬧大了,我們再和衙門溝通,想辦法把攤派轉嫁出去。”

  老者淡定的回答道。

  白蓮教叛軍觸及了士紳集團的核心利益,雙方沒有任何緩和的可能。

  在鎮壓叛亂的問題上,大虞士紳立場是統一的。

  支持朝廷平叛沒問題,可是讓大家出錢,那就必須慎重考慮了。

  如果能夠出一筆錢,就把這個麻煩解決掉,他不介意暫時付出一下。

  可平叛大戰持續多久,需要多少資金,誰也說不準。

  在這種背景下,自然不能輕易掏錢。

  否則,開了這個先例之后,朝廷一旦沒錢就想到他們,那就麻煩大了。

  自己不想出錢,那就只能讓別人多出。

  土地兼并進行到現在,自耕農已經寥寥無幾。

  繼續兼并下去,就只能向同為士紳陣營的中小地主下手。

  平常時期為了名聲,大家不好出手。

  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借助籌餉的機會,盡可能把負擔轉嫁給中小地主商人。

  不光減少了自家的負擔,還削弱了中小地主的財力,為后續的兼并奠定了基礎。

  總督衙門,看著從各地匯聚的消息,舞陽侯的臉上卻始終不見笑容。

  前面官軍收復失地,主要以收復重要城池為主。

  廣闊的鄉村、一些偏遠的縣城,依舊在叛軍控制中。

  如果不把這些叛軍余孽清除干凈,一旦敵人打了回來,這些不起眼的叛軍余孽,立即就會成為心腹大患。

  最近這些日子,官軍的主要作戰任務,就是肅清地方上的叛軍余孽。

  為了盡快恢復地方上的秩序,就連收復韶州府的作戰計劃,都因此而延期。

  圍剿叛軍余孽的軍事行動,一連持續了兩個月,也只是剿滅了盤踞在縣一級的叛軍。

  一些偏遠地區,依舊有大量的叛軍余孽留存。

  官軍過去圍剿,這些人就鉆山溝;官軍一離開,馬上又出來打家劫舍。

  急著接管地方的廣東巡撫衙門,就為此付出了大代價。

  短短一個月時間內,就有兩名知縣、三名縣丞、五名典史遇害。

  折損的吏員,更是不計其數。

  面對化身山賊的叛軍余孽,臨時組建起來的廣東地方軍,在戰場上表現的非常拉胯。

  敵人沒有剿滅幾個,自身反倒是損兵折將。

  為了盡快剿滅叛軍余孽,安慶豐只能向舞陽侯求援。

  “你不是說客軍的軍紀不好,讓他們去剿滅叛軍余孽,就是在為禍四方。

  怎么這才過去兩個月,又突然改變了想法?”

  舞陽侯沒好氣的問道。

  為了盡快接管地方,前面三省聯軍之間,還鬧出了不小的矛盾。

  最后是舞陽侯拍板,勒令廣西、福建兩省的軍隊,向廣東巡撫衙門移交了地方管轄權。

  為了加強對地方的管理,安慶豐向朝廷上奏,要求吏部盡快派出官員。

  相較于無人問津的廣西,廣東的情況就要好的多。

  除了特別偏僻的地方外,朝廷很快就給補足了人員編制。

  人員配備完成后,三方在一個月前,完成了管轄權的移交。

  緊接著就是噩夢的開始。

  以廣東殘余兵力為核心,臨時組建起來的衛所軍隊,沒有能夠完成安慶豐的期望。

  唯一能打的募兵,也因為軍餉問題,同巡撫衙門鬧的很僵。

  想要他們出兵平叛,先得補上軍餉。

  窮得叮當響的安慶豐,自然沒有能力解決軍餉問題,直接后果就是募兵們消極怠工。

  對巡撫衙門的一切軍令,景逸風都是選擇性執行。

  “侯爺,是下官孟浪,低估了這些叛軍余孽的力量。

  這些叛軍殘余,多是叛軍在山中險要之地。

  僅廣東一省之兵,短時間內很難把他們剿滅干凈。

  按照作戰計劃,下個月我們就要收復韶州府,光復整個廣東省。

  到時候叛軍在永州的叛軍,勢必會做出反應,沒準又會爆發一場大會戰。

  如果不把內部隱患清除掉,這些叛軍余孽,很有可能影響到我們和叛軍的決戰。”

  安慶豐硬著頭皮解釋道。

  兜里沒錢,說話都不硬氣。

  向省內的商賈化緣,結果正主一個都沒有遇到。

  名義上是主人外出躲避兵禍,目前尚未回來,實際上就是不想見他。

  畢竟,大家在戰亂中剛剛損失了一大筆錢財,還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找補。

  馬上又向新任巡撫交保護費,誰也受不了。

  就算要進行打點,那也是生意恢復了之后。

  此刻的廣東百廢待興,就算想要恢復貿易,也得要民間秩序先恢復才行。

  多重因素綜合作用之下,圍剿叛軍余孽,成為了巡撫衙門的頭等大事。

  只有民間恢復了秩序,朝廷在地方上的統治,才能重新建立起來。

  官僚系統建立起來后,他這個巡撫才能實至名歸。

  “行了,你心里的算盤,本侯非常清楚。

  廣東不是沒有平叛之兵,主要是你這個巡撫,沒有平定叛亂的錢糧。

  在籌款問題上,三省之中就數你們的效率最低。

  哪怕是最窮的廣西,每月都能夠征收兩三萬兩厘金。

  按照現在的進度持續下去,今年的籌款任務,你準備拿什么完成?”

  舞陽侯冷漠的質問道。

  在其位,某其政。

  能夠給的政策,他全部都給了。

  在執行過程中出現問題,那就是負責執行官員的責任。

  “侯爺,廣東的情況特殊。

  民間秩序都沒有恢復,此時要進行籌款,下官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安慶豐強忍著不爽回答道。

  強行攤派數額,實在是太坑了,分明就是在故意折騰人。

  打心底里,他就不相信兩廣福建三省,能夠完成各自的籌款任務。

  三方都完不成任務,就算總督要問責,那也是大家一起承擔。

  舞陽侯再怎么強勢,也不可能把三省的官員,全部都給換了。

  把事情往后面拖一拖,沒準任務就不用完成。

  官場上,類似的事情多得去了。

  上面下達的任務,沒法直接拒絕,采用拖字決準沒錯。

  只要端正了態度,任務能否完成,那是次要的。

  “哼!”

  “究竟是做不到,還是不想做啊!

  廣東的情況特殊,難道廣西當初面臨的情況,就比這邊好了?”

  舞陽侯當即嘲諷道。

  有困難,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如果沒有困難,那還要這些官員干什么。

  廣東巡撫衙門目前面臨的困境,看似是麻煩重重,實際難度并不大。

  歸根結底,無非是——執行。

  類似的操作,廣西那邊已經發生過了一次。

  先用軍管制度穩定地方,等剿滅了叛軍余孽之后,再逐步收回地方管理權即可。

  至于怎么說服軍方配合,需要付出多少代價,那是廣東巡撫的事情。

  反正既然廣西那邊能成功,就證明路子能夠走得通。

  作為三省總督,舞陽侯只需要結果,過程他根本不在乎。

  即便是存在一定的隱患,那也是未來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叛。

  大虞朝積累的內部隱患多得去了,也不在乎增加一項。

  “侯爺,下官倒是想學習廣西的,可下面的軍隊不聽使喚啊!

  每次下達命令,他們就來討要錢糧。

  不等安慶豐解釋完,舞陽侯就揮斷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少在這里給我裝糊涂。

  所有的困難,全部都是借口,無非是你不想承擔責任。

  真要想解決問題,廣東的家底可比廣西厚實多了,要變出錢來不難!

  本侯不想聽你的廢話,再給你三天時間。

  如果還拿不出解決方案,你就自己回京請罪。

  好了,本侯今天乏了,現在你可以滾了!”

  舞陽侯的話,把安慶豐嚇了一跳。

  這是要動真格了。

  當今圣上可不是什么好脾氣,倒霉蛋朱總督哪怕死在了戰場上,親族還是慘遭抄家流放。

  現在這種時候,背負著不作為的罪名回去,搞不好也會人頭落地。

  有隔壁鄰居的案例,想要辯解都難。

  渾渾噩噩的出了總督府,帶著一肚子的委屈回到了巡撫衙門后,安慶豐立即召開了軍事會議。

  “今天召集你們過來,有一件大事和大家商議。

  軍田一直是困擾著衛所軍隊戰斗力的頑疾,現在有機會解決了。

  各地衛所只要能夠盡快平息亂黨余孽,在一個月內恢復地方上的秩序。

  本撫就做主,從無主之地中,劃撥一部分田地補足軍田的缺口。

  景總兵,你麾下的部隊雖然是募兵,但一樣可以分享軍田的收益。”

  安慶豐當即畫起了大餅。

  可惜現場的表現,并沒有他預想中的那么熱烈。

  “巡撫大人,這些都是未來的事,眼下還是先解決大軍的吃飯問題。

  如果巡撫衙門拿不出錢糧,那么接下來的戰斗中,我部就和廣西兵一起行動收復韶州府。

  圍剿叛軍余孽的事,就拜托諸位同僚了!”

  景逸風當場拆臺道。

  狗屁的分潤軍田收益,純粹就是瞎扯淡。

  類似的大餅,他在廣西的時候就吃過一次。

  結果軍田的產出沒看到,他就先一步被調離到了廣東。

  本以為這邊條件更好,能夠賺的盆滿缽滿,結果眼前這位巡撫根本不上道。

  前些日子,他提出承包廣東地區的官礦,就遭到果斷拒絕。

  錢糧發不下來,自己要去搞錢,又不給機會。

  現在需要用人了,就拿一張大餅過來忽悠他。

  憋了一肚子火的景逸風,才不管他是不是巡撫。

  得罪就得罪了,大不了后面找機會調離。

  “景總兵,別忘了你是廣東總兵!”

  安慶豐當即訓斥道。

  舞陽侯給他氣受,人家是上官,他只能先忍著。

  什么時候,下面的武將,也變得這么囂張了。

  “甭管是什么總兵,下面的士卒都要吃飯。

  巡撫大人,就不好奇一下,為什么叛軍余孽越剿越多么?”

  景逸風沒好氣的反問道。

  如果有的選擇,誰也不想寄人籬下。

  可是沒有辦法,目前下發的錢糧,根本不夠士卒們吃飯。

  為了避免士卒餓肚子,他只能選擇和廣西兵一起行動,帶著部隊過去找李牧蹭飯。

  “你這是什么意思?”

  安慶豐惱怒的問道。

  內心深處,他也意識到不對勁。

  在丟失全部城池的情況下,叛軍余孽越剿越多,本身就存在問題。

  只是此前他下下意識,不愿意去想。

  “巡撫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

  你讓大家出去剿滅叛軍,又不愿意發放足額的錢糧。

  士兵們不想餓死,自然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據本將所知,朝廷下撥的錢糧,進入廣東巡撫衙門之后,可是漂沒了不少。

  隔壁的廣西巡撫衙門,卻是一分都沒克扣!”

  撕破了臉,景逸風也懶得留面子。

  本來上面給的錢糧就不夠,結果到了地方上,還要被克扣一次。

  雖然這是慣例,但架不住有不克扣的。

  不過這個問題,廣西的官僚們肯定大呼冤枉。

  他們也想跟著漂沒的,怎奈朝廷下撥到廣西的錢糧,現在根本不經他們的手。

  每次錢糧運送過來,就被李牧安排人直接提走了。

  想要卡程序都不行,人家手中有舞陽侯批的條子,直接對接總督衙門。

  既然沾不了手,那就只能被動清廉。

  “景總兵,休要在這里胡說八道!

  朝廷劃撥的錢糧軍需,本撫可是一分都沒沾!”

  安慶豐一臉郁悶的說道。

  真要是進了自己的腰包,挨罵也就罷了,問題是他真沒在軍需上撈錢。

  漂沒錢糧確實存在,但那是巡撫衙門的運營經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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