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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說拉磚…
不,應該是一聽說自己的大閨女趙春妮和女婿今天要過來,老頭趙廷緒一改往日八九點不起來的作風,老早的就起來了。
正好看見院子里趙大鵝。
趙廷緒現在心情極好,問趙大鵝:“大鵝,我這還有點錢,等會要不今天你去趕集去,買點吃的啥的?你大姑過來。”
趙大鵝本來也要去趕集,聽老頭說給錢,那是再好不過了,不過她也不想走著去:“爺爺,還是你去吧。我估摸著大姑和我大姑父起碼得吃完早晨飯,才能過來。咱倆早點去趕集,正好坐她家那拖拉機過來。”
趙廷緒一琢磨也是,便連早飯也不吃了,回屋拿了一個兜子,就要去趕集。
趙大鵝愣了愣:走著去?硬走呀…
也不是,不可以。
“等我下。”
趙大鵝回倉房,把自己那個狐貍皮子的帽子圍巾又戴上了,還戴了一副手套,棉襖也裹得嚴嚴實實的,隨后還拿了一個大米袋子,準備裝東西用。
不過袋子還是給趙廷緒拿著了:“爺爺,你拿著吧,我冷。”
不冷,也不拿。
兩人出了門,寒風像刀子一樣往臉上刮。趙廷緒縮了縮脖子,加快了腳步,趙大鵝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一路上,趙大鵝小嘴就沒停過,一會兒問爺爺大姑他們會不會帶表姐過來,一會兒又講自己在村里聽到的新鮮事兒。
趙大鵝主打一個提供情緒價值…
“爺爺,我大姑好幾個月沒回來了,你可得多買點吃的。”
趙廷緒略感無奈的說道:“重點是買幾口缸,讓你大姑父等會開拖拉機給拉回來…”
趙大鵝:“額…”
感情老頭出來趕集的重點是為了買缸。
怪不得他今天這么積極…
老宅趙廷緒那屋的水缸、酸菜缸和醬缸都被趙永波給整碎了,已經到了無缸可用的地步了。
這個時代,那種土缸的還是特別受歡迎的。不像后世的時候,不銹鋼、塑料等產品遍地都是,不僅價格親民,而且重量輕使用方便。
這個時代,在農村是離不開大缸的。
最起碼吃水的時候,就必須有的。主要就是儲存一些水,用的時候方便。
東臺村當地用的都是紅土燒制的大缸,不怎么滲水,相對來說也比較結實。有錢點的人家,用白窯土燒制的水缸,白土才是最好的,不過紅土燒制的更便宜一些。
趙大鵝都忘了,這幾天趙廷緒沒有水缸的日子是咋過的…
于是偷偷試探著問道:“爺爺,我小弟把缸都咋了,那你咋吃飯?”
趙廷緒沒好氣的說道:“那不是還剩下半個缸?他從中間砸的,下邊還能用。不過也得換新的了。酸菜缸不行了,徹底廢了。”
趙廷緒的那個醬缸也碎的厲害,不過他弄了一個壇子盛放大醬呢。而且本身醬也不多了,所以就還湊合用著。
趙大鵝還是第一次和趙廷緒出來趕集,老頭走的還挺快,不一會就到街里了。但是趙大鵝是跟著走的,累的夠嗆。
從東臺子村到街里,起碼要七八里十來里的路,路也不是很好走…當然了,就算好走,它也快半個半馬了。
有時候趙大鵝就不太理解,你說后世動不動就搞一個什么馬拉松比賽一類的。
一般也就十來公里,說的好像誰能跑下來,特別厲害一樣…
但是對于整天在農村里生活的人,哪天干活不走個馬拉松的路程?倒是也沒人說自己厲害。
到了集市,好家伙,熱鬧得不行!攤位一個挨著一個,叫賣聲此起彼伏。
“賣大缸,賣大水缸…”
“賣小缸,賣小咸菜缸…”
“賣花盆…”
趙大鵝抬頭一看:臥槽…老頭這是缺啥買啥,直接奔著賣缸這就來了。
趙廷緒走過去,摸了摸缸沿,問道:“這口缸多少錢一個?”
“三百八。”
“那個呢?”
“五百八。”
“嘶…這個最大的呢?”
“一千一百八。”
趙廷緒立刻眉頭就皺起來了,水缸啥時候這么貴了?
趙廷緒雖然上口水缸買的時間,比較久遠了,大約是十多年之前買的了,那個時候一口水缸才十幾二十塊錢。
怎么現在就這么貴?
趙永波這王八犢子,一口氣打碎了十多畝地的收成?
這也太貴了吧。
“嗐,小伙子。我是當地人,你看不出來?”趙廷緒問道。
賣缸的人看了看,神色平常:“你哪的人也沒用。那幾個缸就那個價?”
“不能便宜點?”
“要便宜的,你得來這邊。”賣缸的人指著另外一片的幾個缸:“那幾個便宜。”
“便宜是不是不抗砸?”趙廷緒問道。
“啊…”賣缸的愣住了:“這個…貴的也不抗砸…不是,老頭你到底想買啥缸?這產地不同,價格不同。
那幾個貴的是人家大清流傳下來的好無聊,皇帝都用過呢,所以貴…這些就便宜了,沒人用過,就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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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是不是亡了?”
“對。”
“死人用過的,還貴?”
“老頭…你是不是來找茬的。”賣缸的急了:“什么死人用過的,那是老物件。”
趙廷緒哼了一聲:“不買了。”
趙廷緒轉身就換了一家,留下賣缸的仍舊喋喋不休。
趙大鵝看了一眼,確實那缸有點太貴了。要知道,一頭牛也就一兩千塊錢,一口大缸這個年代,多說一百多。
明顯是販子精神不太好了。
雖然最近兩年什么都漲價,但是也不會這么離譜的。
如果到了第二家賣缸的那邊…
趙廷緒一打聽價格:“這個多少錢?”
賣缸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她回答道:“一百五。”
趙廷緒立刻就對比起來了,這口缸和剛剛的那個大小差不多,但是明顯便宜了太多,就這家吧。
“還能便宜點不?”
“大叔呀,我這滿集上最便宜的價了,真心便宜不了了。”中年婦女說道。
趙大鵝愣了愣,看了看:嗯嗯,她說的沒毛病,整個集上,就這倆攤子賣缸,她的確是最便宜的了,另外一個張口就差998了…
只要正常的人就會選擇這個一百五十十塊錢的呀…
趙廷緒也是覺得這個價格雖然好像還是有點貴,于是繼續問道:“我再要一個酸菜缸,一個醬缸,加一起多少錢?”
“酸菜缸現在是七十塊錢,醬缸便宜,醬缸三十。這樣吧,加一起是二百五十塊錢,我少留你五塊錢。”中年女人說道。
“二百三十塊錢。再送三個缸蓋,行不行,不行拉倒。”趙廷緒直接砍下去一些。
“行。”中年女人爽快的答應了。
趙廷緒愣了愣:剛剛第一口水缸一分錢不少,這會兒…
“那行,我等會過去取。先把錢給你。”趙廷緒于是就付了錢。
要說二百幾十塊也是不少了,不過趙廷緒還是很痛快的酒拿了出來。
趙大鵝眼睛一瞇:呵呵,瞧瞧瞧瞧!這老家伙一定還有錢!
不過趙廷緒即使沒啥錢了,這水缸還是要有的,要不然吃不上飯了。
趙廷緒和趙大鵝剛剛走遠…
這邊賣缸的兩個人就湊到了一起。
“那老頭買了吧,真虎。賺他一百多。”
“小點聲,嘿嘿嘿。”
“咱倆以后繼續這么干,你往死了要,我少要點,賣的可快了。”
“嗯嗯…”
趙大鵝和趙廷緒假裝趕集,其實啥也沒怎么買。
趙大鵝指望趙廷緒買點吃的用的,趙廷緒干晃悠,不買。
也不是趙廷緒不買,實在是他現在囊中羞澀,又不好意思說。
過了一會兒趙大鵝問道:“爺爺,干逛呀?菜呢,我大姑還去呢。”
趙廷緒想了想:“那就先去吃碗豆腐腦,吃兩根油條。”
趙大鵝無奈的只好答應。
還是去的老孔那里買的油條,又去的賣豆腐腦那邊,坐著吃完了。
趙大鵝的大姑家,其實離集市特別近,趙廷緒吃了兩根油條,又帶了二斤油條,便領著趙大鵝向趙春妮家走去。
也就二里地的距離的,相對趙大鵝趕集,趙春妮的家里趕集更近一些。
趙春妮有個兒子,和趙廷緒的大兒子趙鐵寶的那個兒子——趙永澤,歲數差不多,也就十四五歲,不過一直體弱多病,具體什么病就不知道了,反正整天病病怏怏的,仿佛隨時要不行了的樣子一樣。
中藥吃了很多,醫院也去了很多次,仍舊是不見任何效果。一直怕風怕光,整天處于養病的一個狀態。幸好就是趙春妮的公公,也就是張瑞峰的父親——
這個老頭叫啥,趙大鵝有點忘記了,就叫他老張頭吧。
老張頭有錢,老張頭是縣里的專門管理電話局的。
具體叫什么名字已經不太好記憶了,反正和電話有關的,都歸老張頭管。
這么說吧,這個年代,電話本身就是特別稀奇的東西。村里能有一部電話,就已經極為難得了,個人家幾乎沒有。再就是鎮上的超市供銷社有電話,別的地方沒有。
老張頭有六個兒子,而且都挺有出息的。
前文我們講到過,趙大鵝第一次去縣城的時候,母親住院,碰見的就是張瑞松兩口子,那會一定會有人覺得為什么趙大鵝去了,人家兩口子就白給二百塊錢。
當然是因為人家家里有錢…
老張頭六個兒子,就老四張瑞峰還在家種地…
說白了,其余五個兒子,一個比一個過得好。
所以平時老張家幾個兄弟,對張瑞峰也是很照顧的。
張瑞峰這個人,特別老實巴交的。
趙春妮其實也是老實巴交。
趙大鵝對大姑和大姑父的印象,就是老實巴交的人,不是壞人。但是具體是不是好人,她不太敢確定。
按理說,趙春妮和張瑞峰家里本來不困難,但是兒子一直有病,花了巨量的錢。雖然老張頭一直補貼一些,但是誰也扛不住天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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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老張頭不是一個兒子,他六個。就算他很有錢,也要顧慮到其他兒子的想法。
最開始的時候,張瑞峰也有工作,也是正式工作,在街里的大修廠工作。就是趙大鵝頭兩天拆粉碎機的那個廠子…
那個廠子不開工資很久了,一直最低工資。張瑞峰就不干了辭職了,回頭在家種地來著。
一是因為兒子離不開人,二是那邊真不賺錢。
為了能有錢,張瑞峰買了一臺退役的大修廠下來的拖拉機。
拖拉機是好的,九成新。一共四萬塊錢新的,廠子合了張瑞峰是兩萬三。
當時這筆錢,是趙廷緒借給張瑞峰的。
老趙家最初的矛盾里的錢,第一次流向,就是流向了趙春妮這里。
當時趙春妮回家說買拖拉機,也不知道具體多少錢。之后趙廷緒一共借給了趙春妮兩萬五千塊錢,也就是挪用了趙大鵝父母攢了很多年的錢,幾乎一次性給挪了。
要知道,這個時代一萬塊錢利息,一年就八百多…
利息特別高。
應該是借了大約兩年多。
趙春妮確實也回家還過錢,但是趙廷緒當時沒要,說趙春妮你還是先留著給孩子治病吧…
之后這筆錢就成了一筆尷尬的未知數。
趙大鵝有時候記不太清,趙廷緒又在這件事上一直打馬虎眼。
趙大鵝知道的是,趙春妮應該還了一萬八,差了七千。
這七千塊錢,出了兩個版本:一是還欠著呢,沒還。二是趙春妮給了王桂香,王桂香死不認賬。
而且當時這筆錢,趙廷緒就是以兒子趙鐵生的名義借的。因為當時這筆錢還在趙鐵生手里。但是還的時候,趙鐵生沒收到…
趙大鵝知道父母一共是攢了三筆錢,還有一筆是九千塊錢的存折,一筆是五千三百塊錢的存折,加起來,正好是三萬九千三百。差不多四萬塊錢。
第一筆就是這么沒的。
第二筆趙大鵝不知道怎么沒的,那九千塊錢,好像就是趙鐵生交給王桂香了,之后沒了。
第三筆錢,也就是最后的五千三百塊錢,趙大鵝的母親是死活不想拿出來的。但是一家人逼迫她,當時應該趙廷緒得病了。
趙廷緒當時其實不是什么大病,也就花了兩三千,是所有人都說這個病應該治病。
連趙鐵生也這么逼迫程錦湘。
最后是一共花了兩千多,程錦湘墊上的五千三百塊錢,一毛錢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