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棗子村
江無舟心中咯噔了一下。
薛長看看江無舟說道：“你怎么又跑來了？給你說了勾魂的事情別瞎參和。”
薛長又轉身沖著廢墟上的岳短問道：“其他的都在嗎？”
岳短把手里的狼毫筆在舌頭上沾了沾，又在生死薄上劃拉了半天，然后沖著薛長喊道：“其他的都在，再來一趟就齊活了。”
薛長把手里的鎖鏈往肩上一扛，對岳短說道：“那個跑了的，估計也是去了棗子村，等什么時候來了城隍老爺，再一并處理吧。”
岳短已經拉著身后的三個道士鬼魂來到江無舟面前開口說道：“江兄弟，雖然你也沒幫上忙，不過還是謝謝你。等回了豐都，記得來找我們喝酒。”
江無舟想起了月兒樓的酒香。
薛長不耐煩的看著岳短說道：“你的腦袋里只剩下酒糟了，七品以上的陰官才有嗅覺和味覺。”
岳短立刻反駁道：“他的身體不是。。。。。。”
薛長打斷了岳短的話，拽起他胸前耷拉著的鎖鏈邊走邊說：“你少說兩句吧，趙琦偷了秦老爺的斬殃劍都殺不了他，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薛長的聲音很小，也傳進了江無舟的耳中，如一顆石頭壓在他的心口上，悶得他喘不過氣。
幾乎在每一個陰官的眼中，江無舟都是異族另類，盡管他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立和嫌棄，可是每次聽到別人在背后說起，都難免心里面堵得慌。
遠方的天際，光芒一閃而過。
江無舟抬頭看向光線射來的方向，聽到陣陣雷聲。
按照城外鬼老頭的所說，那邊就是棗子村的方向。
不管是柳夢姐妹倆的出生地，還是鬼老頭所說的蛟大王，還有薛長提到的了空鬼魂藏身處，所有的線索竟然都匯聚到了一個小村莊。
江無舟決定立刻前往棗子村。
從京口出發，越往東走，暴雨越發的肆虐。崎嶇的山路在洪水的沖刷下，變得更加泥濘濕滑，一個不小心都會讓人墜入一旁的山崖之下。
腳下的路已經消失，迷了路的江無舟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被鬼老頭騙了。
又冷又累的江無舟抬起頭看看天空，云層已經淡了許多。
雨聲漸漸小了，遠處傳來河水拍擊石岸的聲音。
江無舟加快腳步爬上眼前的山丘，一座寧靜的村莊半隱在雨霧之中。
興奮之中的江無舟，放開了腳步，沿著山坡沖下去，任由雨滴撞擊著額頭，清風攏著腦后的亂發。
江無舟一口氣沖到山坡下，被一大片棗樹林攔住了去路。
中間一棵巨大的古樹，就像老人一樣伸展著手臂，為身旁的兒孫遮擋著風雨。
林中一條碎石小路，早已經被人踩得锃亮，在雨水的沖洗下泛著青光。
江無舟走在棗樹林中，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暗處悄悄窺視著自己。
越靠近村莊，霧氣愈發繚繞，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緩緩流動著，變幻著形狀。
霧氣似乎對江無舟充滿了好奇，繞著他不斷地試探，一會兒穿過他的身體，一會兒蒙住他的雙眼。
身后吹過的秋風，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撫摸著江無舟的脖頸，還沒等他察覺，已經鉆進眼前古樹懷中，拉扯著樹葉沙沙作響，像極了耳畔的低語。
江無舟覺得時間停止了一般，眼前的一切讓他不可捉摸，卻又不敢停留，加快了腳步往迷霧深處走去。
穿過濃濃迷霧，突然出現在村民面前的江無舟發現，每一道投向自己的目光之中，都充滿了驚訝和恐懼。
江無舟的眼前，是一副靜止的畫面。
彎著腰的老人，牽著牛的漢子，懷抱嬰兒的村婦，蹲在地上的孩童，盡管所有的人都看著江無舟，但是卻一動不動。
忽然，嬰兒的一聲啼哭打破了死一般的靜寂。
幾乎同時，漢子撇下牛，村婦捂著嬰兒的嘴巴，孩童扔掉手中玩耍的石子，亂糟糟的人群奔跑著往身邊最近的木屋中跑去。
一瞬間，整個村子只有顫巍巍的老人和悠閑吃草的牛還留在石板老街上。
眼看著老人就要摔倒，江無舟趕忙上前扶著他的胳膊。
老人閉著眼睛，聲音緊張的說道：“大王要是不嫌棄，就帶老朽走吧，放過那個孩子，給村子留條活路。”
江無舟眉頭一皺問道：“你說的大王是不是蛟大王？”
老人聽出了話音，睜開眼睛看著江無舟問道：“你不是蛟大王？”
江無舟搖搖頭。
老人長舒一口氣，捋著胸口喊道：“都出來吧，不是那個妖怪。”
江無舟扶著老人坐在路邊木屋門前的石頭上，問道：“老人家，這里可是棗子村？”
老人點點頭。
此時已經有膽大的村民從門后面探出腦袋，偷偷觀察著江無舟。
老人揉了揉眼睛，仔細打量了江無舟一番，驚訝的問道：“你是道士？”
江無舟點點頭，心中暗自念叨：“三清老祖原諒啊，我不是有意冒充門下弟子，這些天被人誤會實在是無奈之舉。”
老人喜極而泣，跪在地上沖著江無舟磕頭說道：“棗子村總算有救了，老天有眼啊。”
四周的村民紛紛從屋子里走出來，漸漸將老人和江無舟圍在中間。
江無舟慌忙扶起老人，看著他擦干皺紋里的眼淚。
老人指著江無舟對村民們說道：“這就是我說過的道士，這就是老天爺派來救咱們的。”
老人話音未落，村民們紛紛下跪，黃毛小兒也被父母摁在地上。
“道長救救我們吧。”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江無舟手足無措，急忙對老人說道：“老人家，有什么事你先讓他們起來再說。”
老人擺擺手示意村民起身，轉頭對江無舟說道：“他們一輩子沒見過道士，老朽又老眼昏花，一下子沒認出真人，真是失禮了。”
江無舟心里納悶，遠的不說，這兩天京口滿大街都是逃難的道士，于是問道：“怎么會沒見過道士？”
老人的眼中又起了霧，哽咽道：“哎，這群可憐的孩子，自打出生就沒離開過這個村子。”
“雖說戰亂不斷，這些年京口倒也算安全，為何不進城呢？”
老人指著村外的棗樹林說道：“要不是因為這些殃氣，誰愿意留在這里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