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95、第 95 章

  大雨滂沱,街道四處坑坑洼洼。

  王韻怡的馬車被大雨所阻,直到申時三刻方抵達王府,下車時,風雨撲過來,王韻怡嗆了一口雨水,回到院子里便猛咳了一陣。

  貼身丫鬟煮了一碗姜茶伺候她喝下,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心疼地要命,

  “姑娘,您真的要給公子做妾”

  王韻怡撐在梳妝臺,睜大眼看著模糊的銅鏡,嗓子干啞道,“不然呢“

  丫鬟知道她接近陸栩生的真正目的,于心不忍,“您明明喜歡他,又怎么下得去手”

  王韻怡一直睜著眼一動不動,到眼眸干澀的地步,她看著漸漸清晰的自己,朝鏡子咧開嘴露出笑,那笑容看似有一股狠色,也有一股苦澀。

  “為了王家榮耀,我什么都能舍下,男人又算什么沒有王家,我什么都不是。”

  她對陸栩生那點感情,比起王家大業,不值一提。

  程家的輝煌誰不想擁有,只要輔佐太子登基,王家便是下一個程家。

  她呵的一聲笑,重重閉上眼。

  一切為了王家,一切為了王家的榮耀。

  每一位王家子嗣都是被這么教養過來的。

  二太太王氏也是。

  陸栩生冒雨來到明堂,將王云修的事告訴她,

  “兒子南下,最危險的一次刺殺,便是出自王家之手,娘,這是王家對自己外孫的所作所為,這些還不夠您看清他們的真面目嗎”

  王氏不敢相信,雙臂趴在桌案,望著外頭烏沉沉的天色痛哭,

  “不會,不可能,修兒那么好,你與他情誼甚篤,他怎么舍得下手…”

  陸栩生對自己母親失望極了,“所以,一定要看到兒子尸身,您才滿意!”

  尸身二字,狠狠刺痛了二太太的心,“不!”她拼命搖頭,視線轉過來,“栩兒你不能有事。”她看著高大的兒子,支撐不住抱著他胳膊大哭,

  “你若有事,天就塌了,你不能有事。”

  陸栩生還有事要忙,稍稍安撫她,

“不管您信不信,即日起,您不許外出,也不能見王家任何人,語氣稍稍一頓,瞥了一眼候在廊廡下的侍從  “您身邊哪些人可靠依著兒子看,全都撤換掉,等回頭得了機會再給您挑些新人。”

  王氏可不想被完全架空,“不不不,生,我在府上能有什么事,這些人跟著我在陸家幾十年了,怎么可能不忠心”

  陸栩生幽幽看著她,“沒得商量,全部打發出去!”

  王氏大驚,“不行,生,她們都是我的心腹,你全部打發走,將我置于何地這樣吧,你可以先把她們關起來,等回頭事了再放她們出來”

  陸栩生堅決將王家帶來的人清走,最后王氏沒法子哭著求陸栩生留下了王嬤嬤,其余人被管家全部帶下去。

  想到娘家與夫家決裂到這個地步,王氏大受打擊,一病不起。

  回到寧濟堂,小九思已經醒了。

  程亦安抱著他在屋子里走動,小家伙一雙黑啾啾的小眼睛四處亂看,那模樣可愛極了。

  陸栩生進來看到兒子,眼神也變得柔軟,

  “太醫不是說叫你不要抱孩子么”

  說是身子沒恢復,三月之內盡量不要使力氣。

  陸栩生話落,伸手接過兒子。

  程亦安順帶便給了他,在羅漢床上坐下,

  “我就是看著他可愛,有些眼饞,忍不住抱一抱。”

  九思很奇怪,到了陸生手里,就開始皺眉,鼻子開始泛紅,眼神四處溜。

  陸栩生明白了,這是在尋程亦安。

  他只能抱著孩子,到一個能看到程亦安的方向,

  “打他出生,我待他也不賴,他怎么只記得你”

  程亦安朝兒子揮了揮手,孩子睜眼看著她,

  “那不一樣,他在我肚里待了那么久,對我的嗓音氣味已經熟悉了,你嘛,他還覺著陌生。”

  午膳沒用多少,程亦安便早早傳了晚膳,陸栩生依舊只喝了幾口湯就擱下筷子,最后那口湯也給吐了,程亦安看著這樣的他,才知道白銀山對他的傷害有多大,夜里安寢時將他摟進懷里,

  “前世太子失去了秦家,照舊舉兵造反,他用的是哪只兵”

  陸栩生貼著她心口,深呼吸一口氣,慢聲回她,

  “五軍總兵石國公的兒子石飛越不小心殺了人,被太子的人發現,是太子幫著瞞下來的,隨后太子以此威脅石衡幫他造反。”

  “現如今太子到了窮途末路之地,怕也會走極端。”

  陸栩生知道她擔心什么,“我已安排人盯著石飛越,這次不會叫太子得逞。”

果不其然,兩日后,石飛越那邊有了消息,這一世太子還狠些,故意制造石飛越殺人的假象,威脅石衡倒戈,被陸生捉了個正著,可惜的是太子十分狡猾,安排的人明面上與東宮沒有關聯,不過陸栩生既然盯了他這么久,還是尋到了蛛絲馬  石衡立即拿著這些證據告到公堂,要求廢太子,替皇帝打響廢儲的第一槍。

  帝黨一派早就蓄勢待發,一時廢太子的折子淹沒了整個御書房。

太后和孔云杰聲稱石衡是誣告,以證據不足為由駁回廢儲的折子,當初先帝自刎金山堡,在民間還是留下了一個堅貞的形象,百姓對于廢太子一直持審慎態度,皇帝也沒指望這么點事能把太子扳倒,只能息事寧人,不過石衡這一事給皇帝敲了  警鐘,皇帝還是以規勸太子為由,著太子在東宮自省,無詔不得外出,先把太子控制起來,以防他作亂。

  消息傳到慈寧宮,太后正在烹茶。

  小軒窗外綠竹如繞,王老太爺跪坐在太后對面,太后穿著一身湛青緙絲常服將斟好的茶推給王老太爺,

  “我已多年未烹過茶,也不知手藝如何,表兄將就著飲。”

  王老太爺先俯身一拜,再將茶盞擱在手里,細細聞了一遭夸了一句好。

  太后看著他喝茶,“皇帝將太子看管,本以為是拿住了我的軟肋,殊不知此舉正中我下懷。”

  王老太爺啜了一口茶,頷首道,“沒錯,太子被陛下看管,意味著他是安全的。”

  太子這個時候在皇帝手里出了事,皇帝說不清,一旦寧王帝位來路不明,將來史書會給父子倆留罵名。

  太后深瞇起眼,移目至窗外,

  “陸栩生現在一定在拼命尋找太子謀反的證據。”

  只有拿出鐵證,廢太子板上釘釘。

  王老太爺沉眸看向茶盞里的水,一層極為淺淡的綠色,沁人心脾,

  “此事,我已安排修兒去辦,聲東擊西,咱們便可一舉成事。”

  太后想起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忍不住哼笑一聲,

  “十年磨一劍哪,陸棚生一定不知道,我給他準備了一個巨大的驚喜,表兄啊,論陽謀程明昱堪稱當世第一,但論奇謀,無人能出爾之右。”

  王老太爺還是審慎的,他臉上甚至沒有絲毫笑色,“大事未成,言功尚早。”

  太后立即收斂笑意,“表兄說的是。”

  二人又商議了許多細節,王老太爺這才離開。

  石衡鬧后,朝中反而風平浪靜。

  端午節不聲不響過去,日子來到五月十五這一日月圓。

  半夜陸栩生收到暗衛消息,王家高手盡出,隨王云修一路往西北去了,看樣子是去宣府。

  陸栩生一直在盯太子勾結南安郡王的證據,如今看來,太子是準備背水一戰了,連夜從床榻爬起,準備動身跟過去,

  臨走前吩咐程亦安,“我這一走,京城恐要亂起來,你帶著孩子回程家避一避。”

  程亦安也跟著沒了睡意,

  “我把孩子和乳娘送過去交給祖母,我自個兒還是得回來,你不在府里,婆母也理不了事,出了事誰擔著”

  她是陸家宗婦,這個時候離開,往后族人怎么看她。

  陸栩生沉吟片刻,“那我讓青夫婦跟著你,記住,任何時候不要離開他,也不要踏出府門半步。”

  程亦安應下。

  陸栩生走后,程亦安又瞇了一會兒,清晨起來,去議事廳見了妯娌幾個,說自己今日要去一趟程家,晚些時候回來,柳氏等人叫她放心去。

  程亦安帶著兩名乳娘,抱著孩子趕來程府。

  老祖宗見她這個時候將小九思送過來,可見有事發生,“孩子,你一個人在陸家行嗎”

  在老祖宗眼里,程亦安還是嬌滴滴的小姑娘一個,卻要獨當一面,撐起陸家整個門庭。

  程亦安相信陸栩生,“不會有事的,您放心吧。”

  用過午膳,趕回陸府歇息,孩子不在,尚有些不適應,睡了沒多久便醒了,一睜開眼,便聽到廊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明嫂子撲進來,

  “少奶奶,出事了。”

  “什么事”程亦安忙坐起身,

“王家來人到了咱們府門口,聽說咱們太太病重,一定要來探望,家丁攔著不讓進,他們便說是您給二太太下了藥,害她陷入昏迷,說什么二太太想做主將娘家的侄女嫁給二爺做側室,您不答應,將表姑娘趕出門,對著婆母懷恨在心,遂行此  計,現如今那王家老太爺帶著人趕來,聲稱要將二太太帶回王家。”

  “好歹毒的計謀!”如蘭臉都給氣青了,“這是想敗壞咱們奶奶名聲。”

  程亦安卻知道沒有這么簡單。

  敗壞了她的名聲,也僅僅是壞了名聲而已,王家也得不到什么,只怕背后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程亦安沉吟片刻立即調度,

  “明嫂子,你遣人去程家支會我爹爹一聲,”

  “丁香,你帶上府上大夫去明堂,看看太太是怎么回事”

  “如蘭,告訴裘青,封鎖府內外,不許任何人進出!”“

  交代完,程亦安出寧濟堂,打算往明堂去,正撞見柳氏和柏氏往這邊來。

  那柏氏看樣子臉色發慌,急急奔過來,

  “嫂嫂,明明上午我瞧見母親還好,待午后過去看望她,她突然就不行了,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辦哪!”

  程亦安面色一凝,沉默片刻,與柳氏道,

  “煩請嫂嫂坐鎮前院,替我與王家人周旋,我先去瞧瞧母親。”

  柳氏二話不說往前院趕去,程亦安帶著柏氏往明熙堂來。

  繞進東次間,果然瞧見二太太躺在榻上面無血色,人看著像要去了似的,她心涼了一半,目光移至腳踏邊上的王嬤嬤,目帶寒芒,

  “王嬤嬤,是你給母親下毒”

  王嬤嬤與二太太相伴幾十年,平日把二太太當命根子看,孰知也不過是王家一條走狗。

  王嬤嬤似乎早料到有這么一天,沒有半點爭辯,頭重重磕在腳踏上,嗚咽不止。

  程亦安見狀立即吩咐下人,

  “將她押下去,堵住嘴,別給她尋死覓活的機會!”

  這邊陸家的住家大夫匆匆趕到,先給二太太把脈,確認有心衰之癥,是中毒跡象,又趕忙開方子,施針給她解毒。

  程亦安一時摸不準王家這一招目的何在。

  恰在這時,又有婆子趕過來,朝程亦安稟道,

  “二奶奶,您快些去門口瞧一瞧,那王老太爺親自趕到,十分囂張,大奶奶快頂不住了。”

  程亦安趕到前院,卻見陸府門前聚著烏泱泱一群人,其中大部分是陸家族人與街坊鄰居,那王太爺一身茶白老袍立在最前,指著陸府門庭,振振有詞道,

  “瞧見沒,我這個做外公的還不進去陸家大門這陸家不是要殘害我女兒是什么”

  除了王老太爺,王家就來了兩個老仆,并大小姐王韻怡,王韻怡雙手搭在腹前,垂眸不語。

  程亦安從門檻跨出來,立在臺前掃了在場一圈,目光落在王老太爺身上,

  “喲,這位老太爺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們陸家門口嚷嚷,成何體統,來人,將他打出去!”

  陸家家丁說著便要上前。

  王老太爺看著程亦安冷笑一聲,

  “栩哥兒媳婦,你不敬我這個外公便罷,我來看女兒,你讓家丁攔我的路是何道理難不成我連女兒都見不得了”

  “你仗著自己的父親是當朝首輔,連婆母都要踩在腳底下不是”

  程亦安對著他做驚訝狀,

  “我嫁入陸家不過一年多,尚不曾見過王家的外祖父,只聽聞那是一位霽月風光的老人家,平日行事最為光明磊落,”說著上上下下掃了王太爺一眼,嫌棄道,

  “瞧您這副做派,看著像罵街的無賴,一時沒能將您跟王家家主聯系在一處,恕我冒昧一問,您真的是王老太爺嗎”

  這話引起街坊一陣哄笑。

  王老太爺也不氣,堂而皇之從袖下掏出一道懿旨,

  “栩哥兒媳婦,你也別跟我打馬虎眼,吶,這是太后懿旨,太后接到密報,有人毒害我女兒,我奉旨前來陸家探望,栩哥兒媳婦,你有這個膽量抗旨嗎”

  程亦安深深瞇起眼,知道今日是非讓他進去不可了。

  “婆母近來身子不適,您要探望,拿著王家名帖來便是,何以弄得風風雨雨,”言罷抬手往里一比,“請老太爺進府。”

  王老太爺帶著王韻怡踏進門檻,徑直望明熙堂去。

  少頃,一行人趕到明熙堂,王老太爺帶著一名太醫來,讓王韻怡跟著太醫進去診斷,自個兒卻坐在明間等候,程亦安立在一旁吩咐人給他上茶,心里卻琢磨,不知這王老太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說鬧事吧,就帶了個孫女,鬧不出什么陣仗。

  即便想誣陷她,就憑一個太醫也誣陷不了。

誣陷她又能怎么樣退一萬步,逼得她跟陸栩生和離,王韻怡就能嫁陸栩生了嗎  陸栩生顯然跟王家已經撕破了臉,誣陷她對于王家來說除了惡心惡心人,沒有任何用處,況且這里是陸家的地盤,眼下明熙堂已被裘青帶著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不是王老太爺想誣陷就能誣陷。

  此舉實在是蹊蹺。

  天又陰了,一陣風來,云團子聚在上空,遮了天日,天色很快暗下來。

  經過一夜半日的疾馳,陸生追著王云修到了宣府,在這里果然看到王云修對接了南安郡王的人,只是雙方就見了個面,王云修便退了,在宣府城郊外,陸生攔住了王云修的退路,雙方交起手來。

  隨著一支箭矢破王云修面門而去,王云修面頰一偏,面上的白巾被撕破,露出一整張臉來。

  陸栩生看清他的臉,收往后退一步,故作大驚,

  “是你”

  王云修左手背后,右手執劍而立,目色復雜看著他,

  “栩生,扶保太子乃是大義,你何苦替寧王賣命生,只要你聽我一句勸,從此不再插手朝爭,太子處,我一定保你榮華富貴。”

  “表弟,說這些不是晚了嗎”

  話落,陸栩生眸光一閃,抽出腰間的軟劍對準王云修的左手刺去。

去年他將那名神箭手追到通州,對方身手極是不賴,尤其一身輕功出神入化,他費了老大功夫方砍了對方手腕,如果那個人是王云修,論理他重傷在身,身手不可能太靈便,面對這樣的情形,一定是倚仗神箭手卓絕的輕功逃離,但王云修沒  有,他抬劍迎了過來。

  陸栩生招式太快,快到整個人如旋風席卷而來,王云修最終不敵,不得不抽出左手朝陸生腰間偷襲,陸生退身一閃,再次抬起眼,卻看到王云修的左手好端端握起拳頭朝他擊來。

  不等陸生反應,身側的暗衛大叫不妙,

  “少將軍不好,他不是神箭手!”

如果王云修不是神箭手,那真正的神箭手到底是誰  王云修看著緩緩后退的陸栩生露出一種近乎癲狂的冷笑,

  “表兄,讓你失望了!”

  陸栩生退出戰場,面色凝重吩咐侍衛,

  “將他格殺勿論!”

  丟下這話,陸栩生急速往京城趕。

  此時的陸府已下起淅瀝小雨,程亦安等了片刻,那名太醫看過二太太,診斷與陸府大夫一般無二,二人商議方子給二太太解毒。

  這時,王韻怡也從東次間出來,靜靜看了程亦安一眼,她忽然拾起桌案上的茶盞,朝程亦安跟前走來,

  “那日是我冒犯,還請表嫂恕罪,我先前著實動過給表兄為妾的念頭,倒也不是非要扒著表兄不可,實在是想替王家謀一條退路,不過既然表兄不肯,我也只能作罷。”

  “還請嫂嫂看在我年輕急切的份上,莫要與我置氣。”說完她屈膝,將茶盞奉給程亦安,

  “這杯茶權當我給表嫂賠罪。”

  程亦安沒有摸清她的意圖,也沒打算跟她掰扯,抬手去接她的茶,手不經意碰觸到了她的左手。

  很涼,沒有一點溫度。

  這樣的夏日,是個人手心都容易冒汗,而她的左手不僅冰涼且有些發硬。

  不像活生生的人手。

  那一絲涼仿佛淬了冰,沿著接觸過的手背一下竄到心底。

  程亦安腦海突然閃過幾條訊息。

  王云修是神箭手,陸生砍了神箭手的左手腕,王云修的身形與妹妹相差無幾,因雙胎之故兄妹倆模樣更是一般無二。

  前世王韻怡奔去軍營探聽陸栩生動向。

  有沒有可能,真正的神箭手不是王云修,而是王韻怡。

  天哪。

  程亦安被這個念頭給嚇到了,脊背竄出一股寒意。

  她突然明白,王老太爺為何只帶著個王韻怡,就敢堂而皇之闖進陸府。

飛翔鳥中文    榮婚(重生)
上一章
簡介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