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惦記都沒用,程亦安只能是他的。
這一夜拔步床就沒消停。
接下來一陣,陸生更忙,有時夜里還能睡一覺,有時一整日不見蹤影,離京前,他得預先將都督府一切公務交接穩妥,除此之外,以免開春北齊有動靜,甚至還要前往邊關鎮安撫將帥,暗中布防。
臘月二十三這日,程亦安來了小日子。
免不了一陣失望,好在想起那碗藥又釋然了。
夫妻倆就這般各自忙碌至除夕,除夕是程明顯壽辰,程家拒了一切外客,只長房女兒女婿到場吃個酒,程明顯親自下廚做了一道三角糕,給四個孩子吃。
管家親自拎著食盒過來時,程亦彥率先撲過去搶了一盤,程亦散手里抱著孩子,生怕落后,
“青云,快幫我!”“
賀青云笑著起身緊隨其后,那管家看著大姑爺過來,也只得讓他拿了一盤子。
那頭程亦安急了,她嘴里正吃著餃子含糊不清,指著那邊直推陸棚生胳膊,
陸栩生那是什么功夫,修長手臂伸過去只往管家手肘處點了下,那管家手腕這么一松,食盒悉數落在陸棚生手里,害隨后追過來的程亦喬撲了個空。
“算了,今年就當我讓著你們。”
程亦安總不能吃獨食,分了一半給二姐。
老祖宗看著一家人熱熱鬧鬧笑彎了腰。
吃過午膳,各自回府過年。今年陸家因為大老爺一事,老太太病得嚴重,就少了些年味,陸栩生夫婦在二夫人院子里守歲,二夫人不是愛熱鬧的性子,給晚輩派了紅包就讓各自散了。
翌日大年初一,程亦安身為學家少奶奶,幫著二太太和三太太坐鎮后宅,接待那些前來拜年的街坊姻親。
程家巷這一日更是車水馬龍,前來給程明顯和老祖宗拜年的帖子堆積如山,每一封帖子都會送到程亦彥處,讓他過目,程亦彥在如山的帖子中發現了魏舒亭三字,昨日宴席上,大妹妹和三妹妹都有人夾菜,唯獨二妹妹形單影只,程亦彥有些心 疼,猶豫一下著人將帖子送去程明顯的書房,見不見就看爹爹的了。
程明昱最終還是見了魏舒亭,魏舒亭家里是軍籍,如今在五軍都督府任職,五品官銜,在程家來看不算很出眾,但在尋常世家子弟中也不錯了,程明顯與他交談片刻,覺得人還算穩重,讓他去給老祖宗請安。
魏舒亭便被帶到老祖宗的院子。
此時已是下午申時,大多客人已離去,院子里只剩下程家本家人,程亦喬張羅幾位老太太打葉子牌,席間氣氛正融洽,外頭來報說是城南侯府世子爺來磕頭拜年。
老祖宗便知是程明顯的意思了。
她看了一眼愣住的程亦喬,笑著道,“讓他進來吧。”
嫌東次間吵鬧,挪去西邊暖閣見了魏舒亭。
老祖宗與他聊了好一會兒。
對著旁人沉默寡言,到了老祖宗這里,他又很健談。
看著沒有賀青云那般溫厚老實,卻又比陸栩生要服帖。
家世門第其實都不錯的,就看有沒有眼緣。
交給程亦喬自己決定。
老祖宗給了一份見面禮給他,讓管家領著他出來,魏舒亭在西面子里見到了程亦喬。
程亦喬披著一件新做的大紅羽紗狐貍皮斗篷,手里捏著剛折的如意花結,倚著廊柱懶懶地看著他,
“你怎么來了”
魏舒亭目光在她面掠過,微微有些臉紅,緩步上前朝她一揖,“給二姑娘拜年,祝二姑娘新的一年事事順遂,心想事成。”
程亦喬揚唇一笑,“哦,我今年的心愿便是希望清清靜靜的,不要有人纏我,如此我便借你吉言,盼著心想事成了”
魏舒亭心下發苦,望著她眉梢駐著笑意,“若是二姑娘定下我,就不會有人亂纏了。”
程亦喬氣樂,站直身道,“你好大的臉,我憑什么就要定你,別以為我爹爹放你進來就是認準你了,他老人家不過是看城南候面子罷了。”
魏舒亭其實是很聰慧的,立即順著她話頭道,
“是,家父常贊程公外有張良之資,內有蕭何之能,為古往今來罕見之全才,若家父在程公這里還有些面子,是魏家之幸。”
程亦喬聽著心里舒坦了,俏眼飛飛,“油嘴滑舌。”
魏舒亭怔看了她一眼,年輕的姑娘正是最曼妙的時候,面龐都長開了,就像一朵嬌養的牡丹。
他正色道,“二姑娘,我們城南侯府人丁簡單,父親和母親就我一個兒子,往后家產也是我們的,我父親為人想必令尊清楚,決不是為難人的公公,若是我娶了你,他不知多高興,至于我母親,性子溫厚平日與我父親說話都不大聲,遑論苛刻兒 媳婦。”
“你看,婆媳矛盾沒了,也無人跟咱們爭家產,至于彩禮,我們盡侯府所能,絕不叫你遜色旁人,若是你有要求盡管說出來…”
程亦喬聽到這,瞪了他一眼,“我們程家什么時候委屈過女婿,惦記著人彩禮”
魏舒亭見她聽進去了,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程家的富有他是知道的。
“所以你放心,等你嫁過來,我的私產全部交給你,而你的嫁妝我絕對分文不動,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哎不是....你這人好端端的,大年初一發什么誓....你有話好好說嘛。”
魏舒亭見她急了,緊張地心口嘭嘭直跳,忙道,“聽你的,都聽你的。”
什么叫都聽她的 不對,她怎么被他繞進去了,
這個腹黑男人,給她下套子呢。
“出去出去,”她扔著手帕虛推他。
嚇得魏舒亭直往另一面長廊退,“二姑娘……”
“走走走…”程亦喬憑著臉,氣呼呼地背對著他不看他。
魏舒亭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不再糾纏,離著她五步遠的距離,朝她作揖,
“若二姑娘賞面子,元宵節這一日,我來府上接您,領著您去逛花燈!”
程亦喬氣得轉身當真將他往外推。
這下好,真把魏舒亭給逼得腳下踩空,從石階上往院子跌去。
習武的男人哪里真能傷著,不過是摔得很狼狽,被隨后趕來的程亦彥瞧見,程亦彥連忙將他起,瞪了妹妹一眼。
程亦喬扶著腰憤憤道,“哥哥也不問他說了什么”
那魏舒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歉意地告訴程亦彥,
“是我唐突,想接二姑娘元宵節去看花燈。”
這事程亦彥也做過,當初他就是這么追到妻子盧氏的。
但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妹妹身上就不行。
雙重標準在程亦彥這里體現得淋漓盡致,他似笑非笑盯著魏舒亭,
“我妹妹身子弱,元宵節還冷的很,就不出去了。”
程亦喬得意地高抬下巴。
魏舒亭當然知道程亦喬不會輕易答應他出門,只是元宵節旁人都有人接,若他不來便是他失禮,這個態度無論如何得有。
魏舒亭也不應話,只道,“今日上門打攪,有失禮之處還望燕寧兄與二姑娘海涵。”
程亦彥還是客氣地送他出門,回來問妹妹什么想法。
程亦喬施施然往后院去,“沒什么想法。”
心里卻在盤算魏舒亭的話,婆媳好處,家里關系簡單,那么家產呢,有足夠的家產給她揮霍么 從初一至元宵節,每一日宴席不斷,各府輪流請客,程亦安覺著自己吃胖了一圈,夜里便問陸栩生,
“我是不是生了贅肉”
陸栩生手掌正覆在她腰間上下游移,軟滑細膩,讓人愛不釋手,“沒有,我覺得正正好。‘
程亦安不信,扭頭問他,“真的”
陸生忽然懸在她身前,“要我證明嗎”
程亦安已然感覺到了他昭然的囂張,身子被硌得一動不敢動,
“你不累嗎…”
哪怕是除夕和大年初一,旁人家都在過年,陸栩生沒有,初三去了一趟榆林鎮,他這段時日馬不停蹄在外奔波,為的就是十六能順利南下。
今日中午他從榆林回來,準備要入宮見駕,嫌身上臟,回府沐浴更衣,都在浴室抱著程亦安來了一次,夜里這一剛上榻,他又想了。
陸栩生呼吸漸粗,眸光深邃,“程亦安,我這一去,少說兩個月不能回來,答應我,我走之前,都隨了我成嗎”
程亦安被他氣得發笑,“你...也得愛惜身子。”
陸栩生一面褪她衣裳,一面兇神惡煞般道,“過去每日只碰你一次,才是真正在愛惜身子。”
瞧瞧,說得什么話。
程亦安想起今日在浴室腰險些被他掐斷,這會兒使勁推他,
“那你讓我歇歇。”
陸栩生拖住她纖細的蝴蝶骨,擠進去,“我又沒讓你動,你躺好享受便是。”
程亦安:“……”
她竟無話反駁。
星夜兼程奔波了三日而歸,中午折騰了一次,夜里又久久不息。
這男人身子是鐵打的嗎 這一夜又在嚶嚀嚶嚀中度過。
陸栩生雖身體力行證明她一點都沒胖,但程亦安連著吃了六日席,實在是不想再去了,可是如蕙告訴她,
“明日初八,是賀侯府的宴席。”
程亦安聞言小臉頓時垮下,過去一年賀家離開了京城權貴圈,程亦歆這一回來,必定得正式宴請一次,以示回歸,身為妹妹,無論如何得去捧場。
她揉了揉眉心嘆道,“準備賀禮吧。”
夜里戌時初刻,程亦歆召集所有管事將明日宴席各處事宜過了一遍,確認無礙方回了房。
進入正院東次間,朦朧的光色下賀青云正在哄小兒子睡覺。
程亦歆輕輕掀開珠簾,進了拔步床,坐在梳妝臺前卸妝,丫鬟被她使下去了,屋子里只他們夫婦二人,賀青云余光注意到她回來,露出輕輕一笑,
“累了吧要不要我替你捶捶“
他從來都是這般溫柔體貼。
程亦歆也告訴自己,人不能既要且要,旁的妻子會埋怨丈夫不能交心,或埋怨婆媳難處,或譴責丈夫在外偷腥,這些難事她都沒有,她該要滿足了。
可不知為什么,心里總覺得缺了點什么,從懷上孩子到守喪結束,足足一年八個月沒有過了。就拿懷孩子那一次來說,也是草草收場,若不是老天爺眷顧她,她怕是很難得個兒子。
程亦歆慢慢將珠鋼卸下來,有意無意試探道,
“信哥兒這般大了,該讓他去西次間睡了,他在這,我總睡不好…”
賀青云手一頓,看著剛剛睡熟的孩子,神情遲疑了一陣。
程亦歆見他沒接話,丟下金轉過身,盈盈望著他,
“怎么,你舍不得 “不是....”看著妻子委屈的模樣,賀青云頓時慚愧,“……”
程亦歆走過來,便要去抱兒子,“那就聽我的,送他去東次間。
賀青云見妻子動真格的,知道拗不過她,連忙抬手擋住她,“我來我來,你別弄醒了他...”
程亦歆見狀,這才收手重新回到梳妝臺梳頭,賀青云無奈嘆了一聲,小心翼翼抱著兒子送出去交給奶娘帶著,孩子哭了幾聲,他又耐心哄了一陣,等到穩妥了方往東次間來,立在珠簾處,瞧見程亦已吹了燈,他怔愣片刻,深吸一口氣,方慢 步踏入。
簾帳留下半幅,程亦已在里間躺好。
賀青云于是卸下另外半幅,躺了進去。
夫妻倆已不知多久沒這么安生地睡過覺了,養孩子便是勞神勞力,程亦睜著眼望著半空,享受這片難得的平靜。
夫妻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過去那里睡著兒子。
如今空空如也。
賀青云主動挪過來,輕輕捏了捏程亦歆的手心,
“歆兒,最近忙壞了你。
皇帝除夕那夜召他入宮陪宴,命他畫一幅夜宴圖,近來賀青云便在忙此事,府上諸務都是程亦歆在操勞。
過年是當家主母最忙的時候,里里外外人情都要照顧到,更何況他們剛回京,要打點的人情就更多了。
得虧程亦歆能干。
程亦歆卻沒搭他這一茬,而是順著他的力道鉆進他懷里,雙手攀住了他后背腰腹,在他脖頸處深深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