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離開過后,程亦歆便取下鳳冠,沿著婚房打量。
裴季這個人很細心體貼,婚前請張嬤嬤來過,依照她的喜好布置婚房。
屋子敞亮又大氣。
陪嫁依舊是張陳兩位嬤嬤,一人主內,一人主外,此刻張嬤嬤便在庫房內收整她的嫁妝,順帶摸清裴季原先院子里嬤嬤們的底細,回頭好共事,而陳嬤嬤依舊負責內務,帶著丫鬟伺候她起居梳洗,過去四個大丫鬟,年紀到了,程亦歆都給嫁出去,安 置在嫁妝鋪子上做管事,如今的大丫鬟是過去小丫鬟提拔上來的。
梳洗妥當后,程亦歆來到西次間的書房,裴季的書房無疑很大,有東西兩面書柜,與爹爹一般,書柜里陳列著許多與大晉律法相關的書冊,程亦欲也有自己的書籍,見丫鬟幫她收拾,她擺擺手讓丫鬟出去,自己慢騰騰整理。
少頃,博古架傳來動靜,程亦抬過眼,見裴季繞了進來,
“怎么這么快回來了”程亦歆隨手翻了一本游記在看。
裴季身上略有酒氣,離得她有些遠,輕聲一咳,“家里兄弟多,替我擋酒,我喝過幾杯就過來了。”
他視線很溫柔,更帶著審案人特有的專注,很容易讓人臉紅。
程亦歆也不例外。
裴季看著略羞的新婚妻子,心里哂笑一聲。
這才是新婚該有的模樣。
想當初方氏嫁過來,洞房之夜枯坐在一角,沒有半點喜色,告訴他是被家里逼著嫁過來的,希望裴季別強迫她,裴季當時心里不好受,折回前院敬酒,喝得醉醺醺的,這一夜就沒回洞房。
那一年半過得比坐牢還煎熬。
所以現在程亦歆任何一點回應,都讓他無比滿足。
“在看什么書”他漫步過來。
程亦歆正挨著他長桌坐著,聞言起身將書封給他瞧,
“在你書柜里翻到的,可以看嗎”她后知后覺不經準許動了他的私物。
裴季聞言掃來一眼,視線發幽,“咱們是夫妻,有什么東西是你動不得的。”
程亦歆笑,抿了抿唇,繼續翻冊子。
其實也不過是遮掩緊張罷了。
明明今晨出嫁時,她還信誓旦旦與程亦安說不緊張,真正到了這一刻還是很忐忑的。
裴季在她身側干站著,不動神色尋話題,“怎么沒將翠兒帶過來”
“她不肯來,要跟哥哥們玩呢。”
“這一夜看不到娘親會不會哭”
程亦歆搖頭,“安安跟喬喬幫我照料她呢,喬喬過去帶她睡過,她很喜歡兩位小姨,不會哭鬧。”
裴季道,“明日清晨我吩咐人去將她接過來。”
孩子還小,離開不了娘親太久。
程亦歆頷首,“好,我明日便叫張嬤嬤去接她。”
“順帶將大舅子的兩個孩子也接來,一塊作伴。”
其實裴家就有許多小孩兒,裴季是怕翠兒認生,有程亦彥的孩子作伴,就會好很多。
程亦歆能感覺到他的細心和耐心,沖他笑了笑。
兩個人表現得都很鎮定,像老夫老妻似的。
其實誰都明白,對這一夜有多期待。
裴季借口自己身上有酒氣,指了指浴室,“那我去洗一洗,身上這酒氣怕熏著你。”
程亦歆目光與他撞了撞,他眼神明明是清明的,卻莫名讓人心悸,有一種平靜下的隱忍。
程亦歆故作鎮定頷首,“好。”
等裴季一離開,程亦歆迅速扔下書冊回了東次間的婚房,他那么說其實是心照不宣的暗示了,程亦歆深呼吸一口氣,進了床榻躺著。
裴季好像是故意給她時間適應,洗得并不快,這一出來,身上的酒氣幾乎聞不到,取而代之的一股夾雜皂角香的清冽。
程亦歆靠著引枕假寐,能察覺到他掀簾進了床榻。
她睜開眼看著他,一切好似很尋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緊張,天這么涼,掌心都有些冒汗。
裴季身上是一件殷紅的寢衣,衣裳上繡了孔雀紋,符合他三品文官的身份。
他躺了進來,輕聲問她,“冷嗎”
程亦歆保持姿勢不動,笑了笑,“屋子里燒了地龍,不冷。”
裴季便陪她躺著,兩個人倚著一個引枕,離得很近,安靜地出奇。
裴季發現她有些拘謹,忽然抬起胳膊,將她圈過來,這樣程亦歆靠在了他胸膛,她該要依偎過去,可能是因為還不熟悉,程亦歆僵著沒動。
裴季只當她害羞。
“明日敬茶禮都備好了嗎”他開始岔開話題緩解她的緊張。
程亦歆失笑,“你不是都替我備好了么,我已讓張嬤嬤裝點好。”
裴季與賀青云不同,賀青云除了在公婆面前替她撐過腰,其余大多時候對后宅諸務是不管不問的,他沒料理過家務和族務,他專心繪畫,不愛過問細枝末節,裴季不一樣,擔心她對裴家族親各人習性不了解,干脆將敬茶禮備好,悄悄送到程 家,她只需要捎過來明日按照他給的名諱送出去便是。
敬茶禮還在其次,裴季甚至將族親各人名諱喜好習性均一一列明,方便她游刃有余應對。
裴季是個很有成算的男人,做她的妻子會比較輕松。
裴季跟著一笑,“你不必擔心,他們都很喜歡你。”
程亦歆名聲實在太響,聽聞在賀家,她比賀青云和賀侯爺在族人面前還有威信,所以裴家上下都很服她。
想起方才裴家族人的反應,裴季笑意更明顯,大家伙有一種終于把別人寶貝疙瘩搶回來的興奮。
程家亞歲宴轟動全城,裴家也向往程家的輝煌,是以對著程家長女有一份天然的信服和敬佩。
程亦歆尷尬道,“萬一我做不好呢。”
裴季溫柔看著她,“還有我呢,你放心,也沒打算讓你做什么,你坐在那兒,本身就是威懾。”
程亦歆噗嗤一笑,“我有這樣的能耐”
裴季點頭,“不信,你明日瞧就好了。”
程亦歆哭笑不得,“說到底,還是我爹爹厲害。”
程明顯這位世家第一人過于出眾,讓裴家將對他的仰慕延續到她這個女兒身上。
裴季也沒有否認,“是。’
“當然,陸家那邊對你妹妹贊不絕口,賀家對你五體投地,這些也是主因。”
坊間傳言,娶女當娶程家女。
提起妹妹,程亦歆就很自豪,“你見過我妹妹吧看著嬌滴滴的人物,不成想也極有手段,陸家過去烏煙瘴氣,自從她當家,里里外外井井有條,陸家人每逢遇到我們程家人都要夸我妹妹。”
裴季忍不住握了握她手,“你也一樣好。”
這一握,察覺她掌心的溫度,裴季語氣一頓。
程亦歆就很尷尬了,低垂著眸眼不好再說話。
表面的平靜就這么被捅破。
裴季很擅長順勢而為,轉過身,將她推到在枕間,粗糲的手掌就沒再松開她,而是握著她往上推,吻落在她唇瓣頰邊。
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有一種雞皮疙瘩都被他激起的緊張心悸。
她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屬于雄性的力量和侵略,這恰恰是賀青云沒有的。
程亦歆完全是成熟女人的體態,像是盛放的牡丹,所到之處,柔軟的不可思議,裴季每碰她一下,心便深深跳動一下,恐嚇著她,他盡量放緩自己的動作。
即便緊張忐忑,汗水直冒,她還是很順利地納了他。
對于二人來說都是很新奇的體驗。
像是久餓之人,一下被塞得太滿,程亦猝不及防,有一點被“嗆”住的感覺,壓根沒有間隙讓她思考旁的,一切的感官均被他攫取,甚至無需她逢迎,他輕而易舉抵達。
眉眼的情態被他一點點烘出,每一下呼吸隨他而動。
這一場金露相逢出其意料的和諧,他們均到得很快。
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能給她一切想要的。
再也沒有那種怎么夠都夠不著的感覺,程亦捂著臉,將濕意藏在掌心。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程亦歆第一次嘗到做女人的快樂,裴季也總算享受到了魚水之歡。
結束時,二人均大汗淋漓,裴季摟著她有些舍不得撒手,程亦欲還處在一種昏憎的狀態中回不過神來,眼神呆呆看著裝季,看著自己的丈夫......
這才是真丈夫呀。
裴季恐她著涼,不得不退出來,尋來衣裳給她擦拭汗液,也將自己粗粗收拾了下。
他看著蜷縮著的程亦歆,柔聲問,“我抱你去沐浴”
程亦歆側身埋首,情態未退,“你先去。”
裴季用被褥將她蓋好,先下了塌,“那我先去,你也別耽擱太久,以防著涼。”
程亦歆輕輕嗯了一聲,看著他離開,看著簾帳隔絕外頭的光線,聽著他腳步聲離開后,她將自己埋入被褥里,滿臉是淚。
她真的很滿足很滿足。
原來這才是男人。
程亦歆也不敢耽擱太久,立即搖了搖床邊的鈴鐺,丫鬟進來撤換床褥,陳嬤嬤攙著她往浴室去,正屋有兩間浴室,裴季在東面,程亦歆進了西面這間,到了亮光處,陳嬤嬤用眼神詢問程亦歆,程亦歆眼眶微濕,朝她重重點頭。
陳嬤嬤險些哭出來,做了個阿彌陀佛的手勢。
等到程亦歆收拾干凈回來,裴季已躺在床榻了,出汗后反而容易泛涼,程亦歆迫不及待往被褥里鉆,裴季順帶伸出手,程亦歆這回毫不猶豫抱住他的腰身。
裴季看著也清瘦,可是抱起來卻很有安全感,此刻二人依偎在一處,終于找到了做夫妻的感覺。
裴季胸膛還在發燙,程亦歆身子也軟綿綿的,裴季將她往懷里揉了揉,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也不過一個尋常的男人,所盼也不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
終于得償所愿。
男女之間的關系真是很奇妙,有了肌膚之親后,裴季對程亦歆又不一樣了,說話的嗓音都滋生一股磁性,溫柔得不像話,
“口渴嗎我讓人給你準備了溫湯。”
程亦歆嗓音也泛軟,“我看到了,喝過了。
裴季笑了笑,將她秀發捋了捋,能看清她那張臉,開始與她說起裴家的事,最重要是他的父母,“我父親這個人是個老古板,不過你別擔心,我母親能治住他,回頭你會發現他們倆三天兩頭吵架,也不用管,咱們看熱鬧便是。”
程亦發現裝季也有促狹的一面。
“那婆婆呢,可有什么忌諱”
“她能有什么忌諱,性子風風火火,看著厲害,實則沒有成算,容易吃暗虧。”
程亦歆終于明白為何裴季這么能干,都是被父母逼出來的。
裴夫人和裴老爺顯然沒有兒子出色。
“平日你做媳婦的,也不用去討好她,大大方方處就是,若她有什么事弄得你不愉快,你告訴我,我來料理。”
程亦歆逗他,“我背后告狀不合適吧”
裴季搖搖頭,“你們倆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準許你們有事。”
程亦歆也不擔心婆婆難處,娘家就在隔壁,一點風吹草動傳去了程府,婆婆面子上過不去,私下不可能為難她。
“我聽說婆母跟幾位嬸嬸處得并不好”
“可不是,整日夾槍帶棒,沒少別苗頭,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她們吵歸吵,好起來也能同穿一條褲子,家里鬧一鬧,卻是一致對外。”
裴家這一處家風不錯。
程亦歆又問了幾處旁的事,問著問著,發現裝季看著她不再吭聲。
“你怎么了”
裴季初嘗滋味,佳人在懷,已經把控不住了,深深凝望她,
“亦歆,我可以嗎”
程亦歆呆住了。
天哪!
她終于體會到了程亦安的“無奈”,或者于她而言,不能說是無奈,程亦歆暗暗吸了一口氣。
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搖頭是不可能的,但點頭也太不矜持了。
裴季見她沒有否認,那就是默認,這一回就不再隱忍,含著她的唇,耳珠進嘴里,好似蓄勢許久的洪水一瞬沖破閘口,動作稱不上溫柔,所有節奏由他把控,明明二人躺在邊沿,身子卻被他撞去了里角,程亦欲的手無處安放,呼吸也無處安 好似被暴風雨裹著,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將往何處去。
裴季沒想著留力,放縱自己馳騁。
程亦歆已經到了好幾次,他還沒有好,久久不肯停歇。
望著上方面龐冷硬的男人,程亦歆最終失語。
夜里鬧得再兇,次日清晨天一亮,夫妻倆都醒了。
今日要敬茶,要上族譜,樁樁是大事,程亦歆沒有懶睡的習慣,裴季更沒有,夫妻倆交換了幾個眼神,就去各自的浴室洗漱。
收拾妥當,裴季領著她去上房敬茶,一切都是順利的,唯獨叫程亦難為情的是,裴季時不時要看她,那眼神很吸人,而且護她護的厲害,但凡有人問到不如意的地兒,裴季都要冷著臉擋回去。
程亦歆獨當一面慣了,第一次在夫家默默喝茶看熱鬧。
這種感覺也很不賴。
沒多久翠兒被接過來,打小見過世面,也很活脫大方,裴夫人將她抱在膝蓋上,給她剝糖果吃,
“今夜在祖母院子里睡如何祖母給你講故事。”
過去妯娌們愛在她眼前炫孫兒,裴夫人羨慕得牙癢癢,雖然正兒八經的孫兒還沒出生,卻不妨礙她喜愛翠兒。
翠兒接過一個糖果反喂給裴夫人吃,笑嘻嘻道,“不要,我要跟娘親睡。”
裴夫人哄她道,“這樣,我們翠兒是山大王,我們裴家院子里,翠兒輪流睡,今夜跟祖母睡,明夜跟姑姑睡,后日再跟娘親睡....”
裴夫人為了兒子,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裴季還能不明白母親的心思么,就是想讓他們夫妻多多溫存,“孩子小,離不得娘,今夜就讓她跟歆兒安寢。”
程亦歆笑笑不說話。
在裴夫人院子里用過午膳,翠兒也不肯在這頭玩了,說是要去舅娘那邊,離得近就是這一樁好,孩子來去自由,程亦歆又讓張嬤嬤送翠兒和兩個侄子過去。
程亦歆回了房,原打算去收拾嫁妝,回過眸,見裝季跟了進來。
丫鬟們都退了出去,裴季無聲邁過來,就這么將她抱進拔步床。
沒了人,那雙銳利的眼神毫不遮掩。
程亦歆面頰發燙,抱著高大的男人,喘聲回,“這樣不好吧大中午的,萬一被人發現…”
她沒想到,看著溫潤內斂的男人,私下這般重欲。
裴季也很無奈,他就是食髓知味,握住她纖肢推進去,帶著幾分懇求,“亦歆,夜里翠兒要過來,你就當補償我。”
程亦歆閉上了眼,她也想補償自己。
新婚三日,程亦歆過得醉生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