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張全義兩個兒子,一個義子,義子被長子上書賜死,次子因反后晉高祖石敬瑭,這一房全部被誅殺,只剩下長子這么一房。”
宋煊輕微頷首,面露奇怪:
“既然有后人,你們哥倆冒稱,他們家就沒有人提出反對嗎?”
張亢搖搖頭:“如今他們家族早就落寞了,家族出現我們兩個進士,也算是扶持他們一二,不至于被人欺辱太甚。”
“原來如此。”
宋煊再次頷首,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清風徐來,吹走一絲夏夜的煩悶。
“十二郎,會不會看不起我?”
“啊?”
宋煊一下子就挺直了腰背:
“張推官何出此言!”
“畢竟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張亢自嘲的笑了笑:“有些慌說了出去,總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嗨,這個呀。”
宋煊又靠在竹椅上:
“張推官,說實在的,你也知道,俺倒是擅長給人腦袋開瓢,并不擅長給人疏導情緒。”
張亢回想宋煊方才那威武霸氣震懾諸多潑皮的模樣,點點頭。
可他并不覺得宋煊是一個不會開導人的。
他可是隕落的神童呀!
“但是俺聽過一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十二郎盡管說。”
“自從唐末之后,許多人祖上全都是泥腿子,誰又比誰高貴呢!”
“倒是這么個道理。”
張亢連連頷首。
畢竟諸多世家都被集體打包揚了骨灰。
宋煊瞧著夜空上閃閃發光的星星:
“張推官勿憂,就算是太祖皇帝的祖上也是泥腿子,不過是他曾祖當了縣令,之后家族才走上世代官宦的道路,最終有了開國的機會。
而你如今便是從六品的推官,把應天府的河道治理好,今后還能更上一層樓,從此往后你的兒子孫子也能混上一個世代官宦的道路。
到時候你便是族譜單開一頁,上面追溯你的父親、祖父,下面還能蔭補子孫,大丈夫生于這個時代,定然能夠青史留名。”
張亢被宋煊的一番話所感染,又驚出了一聲熱汗。
其實聽前半截的時候,張亢的胖屁股差點從竹椅上滑下來。
這小子也忒敢說了。
不要命啦!
我張亢一個小小的推官,也是配同太祖皇帝相比較的?
“十二郎,十二郎,哎,我信了你當真是不會開導人的。”張亢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頭上的熱汗:
“聽我一句勸,你以后還是別輕易講道理了,盡量選擇給別人開瓢吧,這樣還能減少禍從口出的禍事。”
“好。”宋煊頷首:
“俺是個聽勸的人。”
張亢緊張的攥了攥手帕,把汗水攥出來,冷靜下來繼續擦自己的額頭,強硬轉移話題:
“我定然好好治河,到時候少不了要向你討教一二。”
“俺?”
宋煊伸出手指指了下自己:
“俺可不會治河!”
“你有時間不如多請教一二范相公,他可是有個修筑過河堤成功與失敗的實際經驗的。”
“實在不行,你便差人去找找都江堰是怎么修建出來的,這么多年應該會有書籍流傳,興許能給你啟發。”
“好說,好說。”
張亢發現宋煊的主意很多。
都江堰如今已經運行千年之久,造就了天府之國。
只是近些年來四川接連戰亂,再加上老虎成群肆虐,還沒有恢復多少生氣。
因為方才宋煊的大膽開麥,張亢直接被嚇得閉了麥。
他是來名留青史的,不是想要玩九族消消樂。
縱然大宋天子公然說與士大夫共天下,可是聽到這種“鼓勵”的話,怕也是會睡不著覺的。
二人再沒有多說些什么。
一個時不時的飲酒,思考著該如何修繕河道,盡量忘卻方才談話的內容。
一個則是仰頭眺望星空,思考著自己到了宋城后,該如何好好備考。
如今大宋并不宵禁,靠近了宋城,連城門都沒有關上。
船只靠了岸。
應天府推官張亢帶著衙役,押送著毒頭蝎等人走了。
晏殊等人也下船回去休息。
宋煊讓陶宏帶人看著家當,回頭把那俘獲的幾艘小船給賣了。
張方平被宋綬帶走,說是要去提前測試一下他的學問。
主要是免得被宋煊給帶壞了。
宋煊倒是無所謂,他從來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曲澤帶路。
宋煊跟著他走去客棧休息。
“十二郎,你瞧瞧,還是宋城的夜晚更加熱鬧。”
小乞丐曲澤早就出過很多次“公差”了,故而對于宋城很是了解。
一些開封府的消息,都是要從這里獲取。
雷員外家的客棧。
宋煊覺得跟清明上河圖畫的差不多。
雖然這里是商丘,但客棧同樣的設有二層懸山頂樓閣。
張擇端喜歡寫實。
而這種畫法就不被喜歡意境的宋徽宗所喜歡。
故而清明上河圖這種畫,也配跟我們文人雅士一個階層?
畢竟在大宋主流審美的話語權,都是階層所定的。
我們喜歡的是那種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意境。
意境。
懂不懂?
你張擇端畫的是什么小商小販,還有當牛做馬干活的普羅大眾,乞丐都在里面,再加上農村的破屋子。
這能行嗎?
所以北宋官府出的宣和畫卷,收納了六千多幅畫,張擇端的畫是不配入選的。
宋煊感慨了一聲,此時店鋪里只有一個女孩靠在柜臺上打瞌睡,算盤擺在一旁,一個伙計趴在桌子上小憩,等待招呼。
宋煊上前撥弄了一下算盤,聽到珠子響動。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隨即睜大,驚喜喊道:
“呀。”
“十二哥到了。”
“我一直都等著你來呢!”
“許久不見,雷小娘子。”
宋煊嘴角含笑,打著招呼。
雷小娘子是雷員外的小女兒,比宋煊還要小上一歲。
司馬光等人認為女子成親,長到十三歲就可以了。
但是北宋自有國情在,厚嫁之風盛行。
家里需要為女兒準備豐厚的嫁妝。
故而女子出嫁的平均年齡都在十九歲,甚至還要延后。
再加上男子因為備考科舉也要推遲親事。
甚至還有就等著榜下被捉婿,將來有個好老丈人,朝中有所助力,不少男子也選擇不過早在家鄉成親。
不像蘇洵一樣,怕兩個兒子被榜下捉婿,在家里成了親再一起去汴京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