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自顧自的倒起酒來,詢問宋煊喝不喝。
宋煊搖搖頭表示不喝,招手叫來一個閑漢,讓他去自己的飲子店買些涼漿來喝。
“此等美味的烹飪手法竟然出自一個乞丐之手,我還是不怎么相信吶。”
晏殊飲酒之后輕微搖頭。
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少年人很是不一般,于是主動詢問:
“還不知十二哥姓名。”
“小子宋煊,家住勒馬鎮,這位是俺的同窗好友張方平,也是本地人,俺們就讀于宋氏私塾,準備一個月后考取應天府書院,去那里讀書。”
宋綬一臉驚疑的瞧著二人,他更早在此地為官,張方平的名字他是曉得的。
此子過目不忘,又聰明絕頂,真乃天下奇才。
一年前他就寫信邀請張方平進入應天府學院學習,但是被張方平拒絕了,并且給出了要輔佐宋煊學習的回信。
張方平如此好苗子竟然放棄了入學,宋綬當然要了解宋煊是什么樣的人,竟然愿意讓如此天才輔導他。
然后宋綬就得知了宋煊以前也是個神童。
可惜被家里人給耽擱了。
如此一來又自甘墮落,整日飛馬走獸的,對于讀書絲毫不上心。
愿不得方才觀他釣魚以及用刀如此熟練吶。
“這個宋煊當真是不思進取,自甘墮落。”
宋綬在心中暗暗評價,但并沒有說出來拆臺,以免壞了好友的游玩雅趣。
晏殊連連頷首,倒是挺知道上進的,但應天府學院不是那么好考的。
可他初來乍到,也沒想著要提點一二后輩,只是默默的飲酒。
晏殊知道針對自己的報復還沒有結束,這個時候與自己扯上關系,難免會受到牽連。
劉太后可不像是個短命鬼。
再加上晏殊是曾經太子府邸出身,更加了解當今天子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反抗劉太后的。
沒過一會閑漢便提著涼漿回來。
宋煊排出九枚銅錢當作賞錢。
閑漢連連道謝,拿著錢和屬于自己的那杯涼漿去一旁候著。
宋十二郎一點也不小氣,要是伺候好了,還會有活找你的。
熱風乍起,晏殊也解開了衣衫,端著酒杯,詩興大發: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宋綬面露欣喜,晏殊又做新詞了。
張方平也頗為激動的聽著。
他雖然聰慧且過目不忘,但是在詩詞這一方面上是不擅長的。
宋煊也點點頭,聽著有點耳熟,以前考試應該背過。
“無可奈何花落去。”
晏殊打了個酒嗝,端著酒杯指著宋煊呵呵一笑。
宋煊默契的歪頭伸手指著晏殊,腦子猶如閃電劃過,立馬就想起來了下一句,當即附和道:
“似曾相識燕歸來,對不對?”
晏殊當即愣在原地。
這句他剛有腹稿,打個酒嗝中斷了一下。
就被宋煊給說出來了?
晏殊瞧著呆愣的宋綬,腹誹道:
“他說的全是我的詞啊!”
宋綬也呆愣在原地。
他可以肯定這是晏殊的新詞。
宋煊這小子怎么給胡亂接茬,打亂了思緒?
可是宋綬也是類似神童的經歷,十五歲就得到宋真宗的召見,十七歲就通過考試被賜予同進士的猛人。
聽到宋煊給晏殊接茬的這句似曾相識燕歸來,他仔細一分析。
“當真是妙啊!”
晏殊臉上有些掛不住,可宋綬依舊不緊不慢的開口:
“妙在對仗工整,為天然奇偶句。
工巧而渾成、流利而含蓄,聲韻和諧,寓意深婉。
用虛字構成工整的對仗、唱嘆傳神方面表現出詞人的巧思深情。”
宋綬說完后,一時間揪著胡須呆愣在原地。
難不成宋煊是神童自甘墮落的傳言是假的,這些年他懂得藏拙了?
尋常人誰能一瞬間對出來?
張方平本以為見證的是現場的新詩,結果未曾想是前人的舊詩,遂收起了方才的激動的情緒。
也是,哪有那么多人跟李太白一樣。
喝點酒就止不住的往外吐才華,讓人接都接不住。
“十二哥,后面呢?”
聽到張方平的詢問,宋煊兩手一攤:
“后面的俺忘了。”
“哈哈哈。”
張方平大笑起來。
他了解宋煊的記性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許多事他都懶得記。
但是作為創作者的晏殊心里不得勁了。
他很確信自己才剛想好的腹稿。
絕對沒有人知道!
宋煊此子是如何知曉的?
莫不是他靠著我方才說的上句,竟然毫不遲疑在短時間內就對出了下句。
那他豈不是天才?
尤其是這種詩詞又不是算學或者計謀,兩個人怎么可能會想到相同的一句去!
晏殊放下手中的酒杯,看著宋煊道:
“十二哥,這句詩詞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宋煊聽到眼前的中年文士如此詢問,他眼里露出疑色。
這首詞是誰寫的他早忘了。
但是那么多年的學生生涯,讓他不自覺的就能從別人嘴里說出詩詞的上句對出下句,屬于中國人獨特的浪漫了。
畢竟還有好多古詩詞。
因為不夠出彩上不了語文課本。
許多詩詞你要讓我背整首,那是有點為難人了!
但是拽一兩句,那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俺腦子里直接蹦出來了。”
宋煊放下手中的涼漿,滿臉疑惑的詢問:
“難不成相公也不記得下一句了?”
晏殊一口氣憋回去了。
聽聽說的是人話嗎?
下一句結尾我還沒想好,就被你小子給打斷了。
“小子,你很會作詩?”
聽到晏殊的詢問,宋煊輕輕擺手:
“俺不會作詩。”
“俺不信。”
張方平吐了口魚刺拆臺。
他覺得十二哥總是過于謙虛。
宋綬瞧著昔日神童晏殊吃癟,確認他再怎么想下句,也不會比宋煊這句無可奈何花落去更加貼切。
于是不動聲色扔掉手中攥著的幾根胡須:
“同叔,你有所不知,宋煊此子我倒是聽聞過,曾經也是個神童,八歲時還做了一首詠蛙,廣為流傳,著實是讓我記憶猶新。”
“哦?”
晏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宋綬當了幾年地方官,比晏殊更加了解本地事情,遂沉吟道:
“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養精神。”
晏殊輕微頷首,有幾分意思。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嘶。”
晏殊聽完后當真是倒吸一口熱氣。
他是屬于婉約派詞人,未曾寫過豪放派詩詞。
如今的蘇軾還沒出生呢。
故而晏殊被宋煊年幼時所做的詩詞給鎮住了。
這他媽是八歲能寫出來的七言絕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