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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盤賬

青山__其他小說_頂點小說書名作者閱讀記錄字號:小  金豬走了,把羊肉熗鍋面吃得干干凈凈,連口湯都沒剩。

  陳跡坐在便宜坊的角落里,從懷里取出金豬給他的兩只盒子打開,里面赫然是兩只綠油油的翡翠扳指,其中一只內圈刻著壽桃,另一只內圈刻著菩薩。

  想...

  南風不止,吹過城樓時卷起一片塵沙,掠過念安的衣角。她沒有動,只是將《萬靈錄》貼在胸前,仿佛那本書已成了她心跳的一部分。銅鈴聲漸遠,而遠方憶環廣場上的誦讀也緩緩落下尾音,像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濕潤痕跡,深深滲入大地。

  她知道,那一夜的夢不是偶然。

  林知悔會笑了這個念頭讓她眼眶發熱。那個曾經蜷縮在蒼梧山破廟里、連名字都不敢說的孩子,如今竟能在夢中看見未來,并寫下如此溫柔的話語。這不是奇跡,而是千萬盞燈點燃之后,記憶重新流動的證明。人心一旦蘇醒,連夢境都會變得清晰起來。

  但她也明白,這并非終點。

  就在昨夜,存真堂收到了一封密報:南海無名廟宇中的三十六塊木牌,有七塊突然碎裂,裂紋如蛛網蔓延,卻未掉落一字。更詭異的是,每當月光灑落其上,那些裂縫間竟泛出微弱藍光,像是某種沉睡之物正在回應外界的呼喚。與此同時,海島四周的海水開始倒流成環狀漩渦,持續三日不散,漁民稱其為“歸路之眼”。

  陳硯連夜趕來,臉色凝重:“我們一直以為忘川之魂已被驅散,共憶之心已然新生。可若蘇挽晴的記憶仍被困于某處信冢深處,甚至與地脈相連…那么她的意識或許從未真正沉默。那些木牌,可能是錨點,也可能是封印。”

  念安坐在燈下,指尖撫過那行新添的字跡。“林知悔夢見我在教小女孩寫字。”她輕聲道,“可他不知道,昨天下午,我真的遇見了一個孩子。”

  那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女童,穿著粗布麻衣,站在存真堂門前石階上,手里攥著半截炭筆。她不說話,只是仰頭看著墻上張貼的公開信,嘴唇微微翕動,似在默讀。念安走過去蹲下身,問她叫什么名字。

  女孩搖頭。

  “那你家住哪兒?”

  依舊不答。但她忽然抬起手,在地上寫下一個歪斜的字記。

  那一刻,念安渾身一震。

  這不是普通孩童的涂鴉。那一筆一劃間蘊含的氣息,竟與當年母親留在殘卷夾層中的微雕文字同出一源。她急忙翻出隨身攜帶的牛皮紙對照,發現筆順、力道、轉折角度,幾乎完全一致!

  “你是誰家的孩子?”她聲音發緊。

  女孩終于開口,聲音極輕,像風吹過枯葉:“我娘說,若見到執燈人,就把這個字寫給她看。”

  “你娘呢?”

  “她去了海那邊。”女孩指向南方,“她說,只要青山還在呼吸,她就能聽見我的聲音。”

  說完,她轉身跑了,身影消失在街角,快得如同幻覺。

  但那個“記”字,至今仍留在存真堂門前青石板上,任雨水沖刷也不曾褪去。

  念安把這一切告訴陳硯時,他的眉頭始終未展。“蘇挽晴可能留下了后手。”他說,“也許她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于是將自己的部分記憶碎片化,寄生于特定血脈之中,等待共憶之力復蘇時再悄然回歸。那個孩子…或許是鑰匙,也可能是容器。”

  “所以我們要去南海。”念安站起身,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不只是為了確認蘇挽晴是否尚存,更是為了徹底切斷清憶司殘余勢力可能利用的漏洞。如果他們的‘適度遺忘’理論仍在暗中傳播,那么哪怕一絲記憶斷層,都可能讓舊日陰影卷土重來。”

  陳硯沉默片刻,點頭:“我已經派人加固憶燈網絡,確保各地燈火不斷。但此行兇險,不能再靠少數人冒險。我建議召集所有民間憶師代表,在憶環廣場召開一次‘共議大會’,由全民決定是否啟動‘深海尋憶行動’。”

  三天后,春分剛過,憶環廣場再次聚滿了人。

  不只是京城百姓,更有來自東西南北的旅者、學者、老兵、孤兒院的孩子們。他們帶著自家制作的小燈,或用陶土捏成,或以竹篾扎就,形態各異,卻都在同一時刻點亮。幽藍火焰映照著每一張臉,像是無數顆星星落到了人間。

  大會由阿禾主持。她站在雕塑之下,肩上的弓已不再象征復仇,而成為守護的圖騰。

  “我們今天聚集于此,并非為了做出一個命令,而是為了傾聽這片土地的聲音。”她的聲音穿透夜空,“三百年的遮蔽教會我們一件事:真正的記憶,不屬于任何一人,而屬于所有人。因此,今日之決,須萬人共決。”

  隨即,她宣布三項議題:

  一、是否派遣隊伍前往南海,探查無名廟宇與木牌異象;

  二、若發現幸存者或記憶實體,是否嘗試喚醒;

  三、一旦確認蘇挽晴仍有意識殘留,是否允許其通過血脈傳承的方式重返人間。

  投票方式簡單而莊重:每人將一盞燈放入中央水池。燈浮,則贊成;沉,則反對;若燈芯中途熄滅,則視為棄權。

  當第一千零一盞燈輕輕落水時,奇跡發生了。

  所有漂浮的燈火忽然共鳴,光芒交織成網,投射向天空,竟顯現出一幅模糊影像那是烏陵舊址的地宮復原圖,畫面中央赫然是心淵核最初誕生的位置。而在那核心之外,環繞著十二道光柱,其中一道正閃爍著茉莉花般的淡香色澤。

  全場寂靜。

  緊接著,水池底部傳來震動,一股溫潤水流自地下涌出,帶著淡淡的咸腥氣息。有人驚呼:“這是…南海的海水!可這里離海岸千里之遙!”

  陳硯跪伏于地,手掌貼住石縫,閉目感應良久,猛地睜眼:“地脈醒了。它在回應我們的選擇。共憶之心不僅存在于人心,也早已融入山河血肉。我們現在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被大地記住。”

  最終統計結果出爐:九成七的燈浮于水面,支持南行探索。

  決議通過當晚,念安獨自回到藏書閣。她在《萬靈錄》空白頁上寫下新的章程:

  《執燈人守則第七條》

  當記憶跨越生死界限,歸來者不再是過去的影子,而是未來的啟示。

  接納歸來之人,非因懷舊,而為校準前行的方向。

  然須謹記:唯有自愿承載記憶者,方可成為橋梁;強迫喚醒,即是再度囚禁。

  寫罷,她取出那只青瓷碗,再次滴入銀液。這一次,她放入的是一縷從南海帶回的海藻絲,上面沾著些許珊瑚粉末。

  水面波動,光影再現。

  畫面中,是一座沉沒于海底的宮殿,穹頂由巨大貝殼拼接而成,墻壁鑲嵌著發光的珍珠母貝。殿中央立著一根通天石柱,表面刻滿古老符文,正是失傳已久的太學院音律密語。柱前盤坐著一名女子,長發如海草般飄蕩,面容依稀可見蘇挽晴的模樣。她雙眼緊閉,胸口起伏極緩,似在深度冥想。

  忽然,她嘴唇微動,吐出一句話,雖無聲,卻被水面清晰映出:

  “等你們很久了。”

  下一瞬,整座海底宮殿劇烈震顫,外墻崩裂,海水倒灌。一群黑影從四面八方逼近,身穿繡有“清”字暗紋的玄袍,手持斷裂的玉筆,眼中毫無生氣竟是被改造過的清憶司傀儡!

  女子猛然睜眼,雙手結印,口中吟唱起一段陌生旋律。那旋律與南方海島的童謠節奏相同,卻更加深邃悠遠。隨著歌聲響起,整根石柱迸發出刺目藍光,將入侵者盡數吞噬。

  而后,畫面定格在她望向鏡頭的一瞬。

  她笑了。

  不是勝利的笑,也不是解脫的笑,而是一種近乎慈悲的釋然,仿佛在說:我終于等到你們來接我回家。

  碗中銀液驟然冷卻,凝成一塊晶瑩冰片,內里封存著一朵微型茉莉花輪廓。

  念安怔坐良久,直至晨曦透窗。

  七日后,南行隊啟程。

  除念安、陳硯外,還包括五位精通古語的憶師、三位熟悉南洋水文的老漁夫,以及那位曾在存真堂寫下“記”字的女孩她主動跟隨隊伍而來,自稱名為“小茉”,無姓氏,只記得母親臨走前給她戴了一串貝殼項鏈,說:“聽見風里的歌,你就不會迷路。”

  航船駛出港口那日,全城憶燈齊亮,光芒連成一條通往海平線的光路,宛如星辰鋪就的歸途。

  途中風雨交加,數次遭遇莫名風暴。最危險的一夜,整艘船被卷入巨大漩渦中心,眼看即將傾覆。危急關頭,小茉爬上桅桿,摘下貝殼項鏈投入海中。剎那間,狂浪平息,海面浮現一圈圈漣漪狀光紋,與憶環廣場的結構驚人相似。

  “她在召喚共憶之心。”陳硯喃喃道,“原來孩子們也能聽見。”

  半月后,船抵海島。

  無名廟宇比想象中更為古老,墻體由黑色火山巖砌成,門楣上方刻著一行已被苔蘚覆蓋的文字。經辨認,竟是《萬靈錄》開篇序言的第一句:“萬物有靈,唯憶不滅。”

  廟內三十六塊木牌整齊排列,唯獨“蘇挽晴”那塊微微前傾,仿佛有人剛剛觸碰過它。而在其下方,多出了一本濕漉漉的手抄本,封面寫著四個字《南溟志》。

  翻開第一頁,便是蘇挽晴親筆所錄:

  “吾以身為鎖,鎮南方信冢二十年。非不愿歸,實不敢歸。

  心淵核雖毀,然其根系深植忘川之底,借恐懼滋長,憑謊言重生。

  唯有當千萬人自愿持燈,共憶成潮,方可滌蕩余毒。

  今見燈火燎原,知時機已至。

  若汝等至此,請引我歸。”

  最后一頁附有一張地圖,標注了海底宮殿的具體方位,以及進入方法:需以“共憶之音”開啟門戶即百人以上齊聲吟唱那首無字童謠。

  當夜,眾人在沙灘集結,點燃篝火,開始練習歌詞。小茉站在最前方,聲音稚嫩卻堅定。一遍又一遍,直到海風也開始應和。

  第三日凌晨,潮水退去,海床上赫然露出一條石階,蜿蜒通向深淵。

  他們踏階而下。

  越往深處,光線越柔和,水中竟有螢火蟲般的浮游生物追隨左右,組成引導之路。最終抵達宮殿遺址時,只見石柱依舊矗立,只是頂端裂開一道縫隙,從中伸出一只蒼白的手。

  念安上前,握住那只手。

肌膚相觸的瞬間,無數記憶洪流涌入腦海  她看見年輕的蘇挽晴抱著嬰兒林知悔,在戰火中穿越邊境;

  看見謝明遠在刑場上高喊“歷史不能由刀筆吏書寫”;

  看見母親在焚書之夜塞給她《萬靈錄》,說“活下去,就是反抗”;

  還看見自己幼年蹲在廢墟中,用炭筆一筆一畫描摹死者姓名…

  所有片段匯成一句低語:

  “現在,輪到你來說出真相了。”

  蘇挽晴緩緩睜開眼。

  她的身體虛弱不堪,卻目光清明。“我不是歸來。”她說,“我只是從未真正離開。”

  返程途中,她始終安靜,唯有聽到小茉哼歌時才會微笑。至于身份確認,她并未多言,只從懷中取出一枚殘破的茉莉玉佩,與林知悔珍藏的那一半嚴絲合縫。

  三個月后,京城迎來一場盛大的重逢。

  林知悔坐在輪椅上,由阿禾推至存真堂門前。當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來時,嘴唇顫抖,淚水無聲滑落。

  “娘…”他喚道,聲音沙啞卻清晰。

  蘇挽晴蹲下身,抱住他,久久不語。

  陽光灑在兩人身上,也灑在門前新立的碑文上:

  “有些記憶注定沉重,

  可正是這份沉重,

  讓我們學會如何真正地輕盈行走。”

  此后十年,天下大治。

  憶燈體系擴展至十萬六千三百盞,遍及每一座村莊、每一條驛道、每一處戰場遺跡。每年春分,憶環廣場萬人齊誦《萬靈錄》,已成為國之盛典。而“共憶之心”持續釋放穩定頻率,甚至開始影響氣候節律北方干旱之地重現綠洲,南方瘴癘之區空氣清明。

  林知悔在母親陪伴下逐漸恢復記憶,雖無法逆轉衰老,但他開始撰寫回憶錄,題為《我記得》。書中寫道:

  “遺忘曾是保護我的殼,可當我學會擁抱痛苦,我才真正活了過來。

  不是因為忘了痛,而是因為記得愛。”

  小茉長大成人,繼承執燈人之職,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憶師領袖。她常說:“我不是特別,我只是幸運生在一個愿意聽故事的時代。”

  念安依舊住在存真堂,每日整理新增史料。有人問她是否后悔選擇了這條路。

  她總是笑著搖頭,指著窗外那片青山:

  “你看,春天每年都來。

  因為它記得該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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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翔鳥中文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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