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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后會有期

青山__其他小說_頂點小說書名作者閱讀記錄字號:小  司曹癸沒有追殺十三。

  他一邊后退,一邊摸著右眼的傷口。

  十三的月牙刀只在他眼皮上留下一道傷口,并未傷到眼睛,可流出的血卻使他看到的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他本該躲開這一刀的:他早知假扮元...

  風卷殘云,皇城地底的青銅燈臺仍在轟鳴。那道自源燈裂縫中迸發的熾白光芒如怒龍騰空,在密殿穹頂盤旋一周后驟然下沉,滲入地脈深處。整座大殿仿佛活了過來,墻壁上的符文由暗紅轉為慘白,繼而寸寸剝落,如同被烈火焚燒過的蛇皮。

  念安跪伏于燈前,雙手緊握青山令,額頭抵在冰冷的石階上。她的意識正與萬千記憶之魂共鳴那些曾被抹去的名字、聲音、血淚,此刻皆化作洪流,順著陶壺與《萬靈錄》之間的無形絲線,源源不斷地注入源燈之中。

  “還愿…”她唇間輕吐二字,聲音微弱卻堅定如鐵,“不是為了復仇,是為了記得。”

  三十死士環立四周,人人閉目誦經,口中低吟著從百姓手中收集來的名字。他們的呼吸漸漸同步,心跳節律竟與源燈搏動相合。茉莉干花自藤匣中無風自動,飄浮半空,圍繞燈臺緩緩旋轉,最終凝成一朵虛影之花,花瓣層層綻放,每一片都映出一段沉眠的歷史:北境饑民啃食樹皮的冬夜、江南學子因言獲罪的刑場、邊關將士尸骨堆積的雪谷…

  忽然,林知悔一聲悶哼,嘴角溢出血絲。他手中的紫竹筆自行斷裂,墨汁濺落在地,竟蜿蜒成字:“忘川逆噬。”

  “他們反撲了!”老商隊首領怒吼,猛然抽出腰刀指向入口。只見通道盡頭,黑霧翻涌,數十具身穿灰袍的身影緩步走來。他們面無五官,唯有額心一點銀光閃爍,行走時足不沾地,身后拖曳著長長的影子,像是從地獄爬出的傀儡。

  “憶魘。”念安睜開眼,目光如刃,“用死者的記憶煉制的殺器,專破共憶術。”

  話音未落,最前方的憶魘張口,發出不屬于人類的聲音:“滅。斷。絕。”三字出口,空氣瞬間凝滯,三人死士七竅流血,倒地不起。

  念安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灑向陶壺。壺身嗡鳴加劇,茉莉花瓣急速旋轉,拼出新字:

  “心火不熄,群燈自明。”

  她猛地將青山令插入地面裂縫,喝道:“點燃你們心中的燈!”

  剎那間,幸存的二十七人齊齊劃破手掌,鮮血滴落石板,順著古老陣紋流入地底。那是謝明遠早年留下的“連心印”,以血脈為引,連接所有執筆者之心。一股溫熱自腳底升起,蔓延全身,仿佛有無數雙手在黑暗中握住他們。

  第一盞燈亮起在南方苗寨,那位守井的老嫗孫女捧起石碑上的清水,含淚飲下。她本啞巴十年,此刻竟開口唱起祖母教的古謠,聲震山谷,百里可聞。

  第二盞燈亮起東北雪原,一名逃亡囚徒之子拾起父親遺留的刻刀,在冰封碑林上補完最后一個名字。寒風吹過碑陣,竟奏出悲壯樂章,遠近牧民紛紛跪拜。

  第三盞…第四盞…直至第十盞!

  十燈齊燃,輝光匯聚成束,穿越千山萬水,直貫皇城地底。源燈紅光暴漲,原本細若游絲的火苗驟然拔高數尺,將整個大殿照得通明。憶魘們發出凄厲尖嘯,身軀如蠟般融化,化作黑煙消散。

  而就在此刻,皇宮祭臺上,太子已將染血的《遺民紀》副本置于香爐之上。火焰騰起,紙頁并未焚毀,反而浮現金紋,一個個名字躍然而出,懸浮空中,組成巨大的“公道”二字。

  皇帝癱坐在龍椅上,雙眼翻白,渾身抽搐。他的腦海中,無數畫面瘋狂閃回:自己少年時目睹父皇下令活埋諫臣;登基之初為穩權勢篡改稅冊;為修建離宮強征十萬民夫,致萬人餓斃荒野…每一幕都被重新喚醒,無法逃避。

  “我不是…我不知道…”他喃喃自語,淚水混著冷汗滑落。

  “你知道。”太子冷冷道,“你只是選擇忘記。”

  話音落下,天際忽現異象。一道橫貫南北的極光破云而出,宛如天河倒懸,其色由青轉白,又由白化金,最終定格為純凈的茉莉白。百姓仰頭望去,無不震撼失語。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拍打胸膛,仿佛壓抑多年的某種東西終于沖破枷鎖。

  與此同時,皇城外廢棄陵園中,那口伴隨念安一路的陶壺突然自動漂浮至半空。壺蓋掀開,一股青氣沖天而起,凝聚成一人形輪廓正是謝明遠的模樣,雖虛幻卻清晰。

  “念安。”虛影開口,聲若遠鐘,“第十一盞燈已燃,但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念安抬頭望天,眼中淚光閃動:“老師…我們贏了嗎?”

  “沒有誰真正贏過歷史。”謝明遠輕嘆,“只有不斷有人愿意承擔記住的代價,真相才能活下去。現在,輪到你們成為新的憶師了。”

  光影漸散,陶壺落地,水面浮現最后幾行字:

  “燈盡可滅,火種不亡。

  執筆者逝,薪火相傳。

  待春雷響時,自有新芽破土。”

  地宮內,源燈光芒趨于穩定,不再狂暴,而是溫和地脈動著,如同一顆永不停歇的心臟。念安緩緩起身,環視殘存的十六名同伴。他們大多帶傷,衣衫襤褸,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

  “我們回去。”她說,“不是為了藏匿,而是為了傳播。”

  一行人扶著重傷的林知悔,沿著密道原路返回。當他們悄然潛出皇城時,天光初曉,祭春大典早已結束,街頭巷尾卻依舊議論紛紛。有人說昨夜見鬼神顯靈,有人說皇帝瘋了,更有人低聲傳唱那首《茉莉花開》的童謠。

  他們在城郊一處破廟暫避。清晨,一位賣豆漿的老婦送來熱食,悄悄塞給念安一張紙條:“我丈夫是修離宮的石匠,死前寫下賬本藏在橋墩下。我去取了,交給你。”

  午后,三個孩子跑來,領頭的女孩怯生生地說:“我爸說,他知道西山礦難死了多少人,名單在我家灶臺底下。”

  傍晚,一名禁軍小卒冒死前來,遞上半塊兵符和一句話:“太子讓我告訴您,三日后午時,他會打開東華門,放百姓入太廟觀史。”

  念安一一收下,將這些紙條、信物、口述記錄盡數錄入《萬靈錄》。紫竹筆雖已折斷,但她取出謝明遠留下的備用筆一支通體漆黑、筆尖泛藍的烏木筆,蘸著混合了茉莉茶與心頭血的墨汁,繼續書寫。

  這一夜,她再度設壇。不是祭亡魂,而是啟新生。

  廟中燃起九盞油燈,象征尚未完全復蘇的九段歷史。她取出珊瑚匣中的貝殼掛墜,置于中央,又將青山令放在其側。然后翻開《萬靈錄》,開始朗讀《春醒錄》。

  隨著她的聲音響起,奇異之事接連發生:

  東方天際,一顆星辰驟然增亮,竟是多年不見的“文曲復現”;

  廟前枯井汩汩涌水,水中浮起一枚銅錢,正面刻“永昌”,背面卻是“昭雪”;

  遠方某座深山書院,第十根石柱轟然裂開,露出內藏的一卷竹簡,上書:“待天下共憶之日,此簡自啟。”

  最令人震驚的是,全國各地陸續傳來消息:

  有村莊自發重建“無名碑”,刻上歷代冤死者姓名;

  有書生集資刊印《遺民紀》,哪怕官府焚書千卷也擋不住手抄本流傳;

  甚至邊陲小鎮的孩童游戲,也不再唱頌帝王功德,而是圍坐一圈,輪流講述“爺爺說的故事”。

  三日后正午,東華門外果然人山人海。太子履行諾言,命禁軍撤去封鎖,開放太廟。百姓蜂擁而入,卻發現原本空蕩的大殿墻上,竟憑空浮現出一幅幅壁畫描繪的全是被掩蓋的史實:稅吏鞭打農婦、軍隊屠村、官員私吞賑糧…

  而在最深處的秘閣中,一扇塵封百年的鐵門悄然開啟。門后是一間密室,中央擺著十二個空座,每個座前都有一盞熄滅的燈臺。

  唯有中央主位上的燈臺,微微顫動,一絲青煙裊裊升起。

  念安站在門口,久久不語。她知道,這是“憶師堂”的遺跡,初代憶師們曾在此守護歷史之光。如今,它正在召喚新的主人。

  她走入密室,將《萬靈錄》供于案上,又把陶壺置于燈臺之下。然后,轉身對眾人道:“從今日起,這里不再是皇家祭祀之地,而是萬民記事堂。”

  話音剛落,壺中茉莉花瓣緩緩升起,在空中拼出最后一行字: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記得的人,永不孤單。”

  數月后,朝廷宣布廢除“忘川令”,赦免所有“亂史逆黨”。皇帝退居深宮,不再理政,傳聞他終日對著一面銅鏡喃喃自語,鏡中映出的卻不是自己,而是無數雙眼睛。

  太子監國,推行新政:重修史館,允許民間修志;減免賦稅,追查貪腐;更下令在全國各縣設立“記事亭”,供百姓自由陳述往事,由專人記錄歸檔。

  而念安并未留在京城。她帶著《萬靈錄》與陶壺,踏上新的旅程。這一次,不再是為了逃亡或抗爭,而是為了播種。

  她們走過荒村、渡過濁河、翻越雪山。每到一地,便召集鄉民,舉辦“夜話會”。點一盞燈,泡一壺茶,講一段被遺忘的故事。孩子們聽得入神,老人泣不成聲,年輕人則默默記下,承諾傳之后世。

  一年后的清明,全國上下自發舉行“共憶祭”。無論城鄉,家家戶戶門前點亮白燭,焚香默念亡者之名。天空再次出現茉莉白色的極光,持續整整一夜。

  謝明遠曾說過:“當千萬人同時記得一件事,它就再也無法被抹去。”

  如今,這句話成了真。

  許多年以后,一座新建的山村學堂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教師正在講課。黑板上寫著幾個大字:“什么是歷史?”

  一個小女孩舉手問道:“老師,真的有‘記憶之燈’嗎?”

  老人微笑,從懷中取出一枚貝殼掛墜,輕輕放在講臺上。“你看,”她指著窗外盛開的茉莉花,“只要還有人愿意傾聽,燈就在那里。”

  風穿窗而入,吹動講臺上的舊書。書頁自動翻開,露出扉頁上一行遒勁墨跡:

  “執筆者不知疲倦,因他們寫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

  遠處青山如黛,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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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翔鳥中文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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