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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劍種

青山__其他小說_頂點小說書名作者閱讀記錄字號:小  老虎背,山北。

  洪祖二站在山坳里,抬頭往半山腰處看去。

  山南的火還在往山北燒,山風吹著火星沖過山脊,仿佛澎湃的紅色海嘯沖過山巔。

  天光被照得大亮。

  就在天色亮起來的剎那,洪祖二...

  夏日的陽光穿過樹梢,灑在青山書院的青石臺階上。蟬鳴聲此起彼伏,像是為這寧靜的山野奏響一曲悠長的歌謠。陳跡坐在院中老槐樹下的竹椅里,手中握著一支新削的毛筆,正低頭在宣紙上緩緩書寫。

  “先生,您又寫什么呢?”小豆子蹦跳著跑過來,手里還攥著半塊麥芽糖。

  陳跡抬眼笑了笑,將紙張輕輕翻轉上面是一首未完成的詩:“心燈照夜路,殘軀亦燃光。不求通天道,但守一方鄉。”

  “這是您寫的嗎?”小豆子歪著頭念了一遍,雖然有些字還不太懂,卻覺得心里暖暖的。

  “是啊。”陳跡輕聲道,“人這一生,未必非要轟轟烈烈才叫活著。有時候,能安靜地寫一首詩,聽一陣風,看一朵花開,也是一種圓滿。”

  小豆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對了!這是昨天阿笙姐姐讓我交給您的星象圖,她說…最近北斗偏移得厲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牽引天地氣機。”

  陳跡接過圖紙,眉頭微蹙。圖上以朱砂勾勒出七顆主星的位置,其中天樞與搖光之間竟出現一道虛線,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拉扯。他指尖輕撫那條線,心中泛起一絲不安。

  “春分已過,日蝕之兆雖解,但余波未平。”他喃喃,“難道…還有人不甘罷休?”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阿瑤疾步而來,肩上披著濕漉漉的斗篷,發梢滴水,顯然是冒雨趕回。

  “南嶺方向出了事。”她喘息未定,“昨夜狂風驟起,整片山脈黑霧翻涌,連胡三爺布下的鎮魂幡都被吹斷了三面。更奇怪的是,村外溪流倒流了一個時辰,魚蝦全數暴斃。”

  陳跡霍然起身,拐杖重重頓地:“不可能!《凈世經》已被帶回,噬魂蠱也已凈化,按理說南嶺怨氣應逐漸消散才是。”

  “可事實擺在眼前。”阿瑤盯著他,“而且…牛欣說,他在夢里聽見有人喊你名字,聲音和你自己一模一樣。”

  空氣驟然凝滯。

  陳跡緩緩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日在水晶棺前看到的畫面那個背影與自己相同的模糊身影,那句“你終于來了”的低語,還有巫女臨別時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容器雖毀,意識尚存。若執念不滅,終有再聚之日。”

  原來,柳無塵并未徹底消亡。

  他的意識,早已如種子般埋藏在寧皇血脈深處,借由每一代人的掙扎、痛苦與黑暗滋生壯大。而自己那一場“凈魂”,或許只是斬斷了顯化的蠱蟲,卻未能根除那深植于命運之中的執念本源。

  “他想重來一次。”陳跡睜開眼,目光如刀,“不是靠陣法,不是靠祭品,而是靠人心的裂縫只要我還有一絲懷疑、恐懼或憤怒,他就有機可乘。”

  阿瑤握住他的手:“那你現在怎么辦?再去一趟南嶺?可你的身子…”

  “不必去了。”陳跡搖頭,“這次,他不會躲在古廟里等我。他會來找我,就在這里,在青山腳下,在這群孩子身邊。”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靜,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天。

  當晚,雷雨交加。

  陳跡獨坐書房,窗外電光撕裂天幕,映得墻上玉佩泛出幽幽青光。他翻開《九幽錄》,卻發現原本浮現“凈魂訣”的一頁竟開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文字,一行行自空白處浮現:

  “心燈可焚妄念,卻難照輪回。

  若影生于憶,唯有忘方可止。

  欲斬其根,先斷其源。”

  字跡蒼勁古老,卻不似前人所留,反倒像出自他自己之手。

  “斷其源…”他低聲咀嚼這幾個字,忽然渾身一震。

  記憶如潮水退去,露出藏在最深處的秘密當年母親割腕封印之時,并未完全摧毀柳無塵的元神。她在最后時刻動用禁術“斷脈訣”,將自己的魂魄一分為二:一半隨玉鐲沉入地底鎮壓邪靈,另一半則融入年幼陳跡體內,成為護持他心志的屏障。

  也就是說,如今他體內不僅殘留過噬魂蠱,更有母親殘魂的守護之力。而這股力量,正是阻止柳無塵完全覺醒的關鍵。

  可若要“斷其源”,就必須讓那段殘魂徹底安息意味著,他也必須放手那份來自母親的牽掛。

  “娘…”他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板,“您是為了我才留在這里的吧?哪怕只剩一絲意念,也不愿離開我身邊…可現在,我需要您走了。”

  淚水滑落,打濕書頁。

  剎那間,屋內燭火齊滅,唯有一縷淡淡的白光從他胸口升起,溫柔地環繞周身。那光芒漸漸凝聚成女子輪廓,素衣長發,眉目慈愛。

  “孩子。”她的聲音極輕,如同春風拂過耳畔,“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不苦。”陳跡仰頭望著她,哽咽道,“我只是…舍不得。”

  “我知道。”她伸手虛撫他的臉,“所以我才一直守著。可今日見你心志堅定,能以凡人之軀擔天下之重,我便可以安心離去了。”

  白光緩緩上升,即將消散之際,她留下最后一句話:“記住,真正的守護,不是永不分離,而是即使不在,也能讓你獨自前行。”

  光點飄向窗外,融入夜空,化作一顆微弱星辰。

  與此同時,遠在南嶺的山谷中,一聲凄厲嘶吼劃破風雨仿佛某種存在正經歷撕裂般的劇痛。

  陳跡癱坐在地,大汗淋漓,臉色蒼白如紙。但他嘴角卻揚起一抹笑。

  他知道,那一部分“他”正在崩塌。

  然而,勝利尚未到來。

  三日后,一名陌生少年出現在書院門口。他穿著粗布麻衣,背著一只破舊行囊,眼神清澈卻帶著說不出的滄桑。

  “請問…這里是青山書院嗎?”他問。

  陳跡正在院中教孩子們寫字,聞言抬頭望去,筆尖一頓。

  那一瞬間,他感覺心臟幾乎停跳。

  少年的面容,竟與十二歲的自己一模一樣。

  不只是相貌,連走路的姿態、微微傾斜的肩膀、右手習慣性摩挲左手腕的小動作,全都分毫不差。

  “你是誰?”阿瑤警覺地擋在門前。

  少年笑了笑:“我叫寧歸。是從北境邊陲走來的孤兒,聽說這里有位先生愿意收留無家可歸的孩子,教他們讀書識字,所以…我想來試試。”

  陳跡緩緩站起,拄著拐一步步走近。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

  “你說你叫什么?”陳跡聲音低沉。

  “寧歸。”少年重復,“寧,是安寧的寧;歸,是歸來之歸。”

  陳跡瞳孔微縮。

  寧歸?歸來?

  這不是名字,是預言。

  他強壓心頭震動,試探道:“你父母呢?”

  “死了。”少年平靜地說,“在我五歲那年,敵軍攻破城池,他們把我藏進枯井,自己引開了追兵。后來…我爬出來時,整座城都燒成了灰。”

  陳跡呼吸一滯。

  這正是史書記載中寧皇覆滅之夜的情景只不過,那晚死去的,是他的父母。

  而眼前這個少年,講述的卻是自己的童年。

  “你身上可有印記?”他忽然問。

  少年撩起左袖,露出手臂內側一道淡青色紋路蜿蜒而上,形如藤蔓,赫然是噬魂蠱初生之相!

  阿瑤失聲:“不可能!這種痕跡早就該消失了!”

  陳跡卻已明白。

  這不是巧合。

  柳無塵的確死了,但他用秘法將自己殘存的意識投射到了時空裂隙之中,借助天地氣機紊亂的契機,孕育出一個“完美容器”一個擁有寧皇血脈、承載全部記憶與創傷、且尚未被凈化的靈魂。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未曾經歷凈魂儀式”的另一個陳跡。

  是他,卻又不是他。

  是過去,也是未來。

  是敵人,也可能…是救贖。

  “讓他留下。”陳跡忽然說道。

  “你說什么?”阿瑤震驚地看著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萬一他是沖著《凈世經》來的,萬一他體內藏著柳無塵的意志”

  “那就讓我親自看著他。”陳跡打斷她,目光堅定,“如果我真的戰勝了黑暗,就不該害怕它的復現。如果‘心燈’真的不滅,就該照亮每一個迷途之人。”

  他轉身看向寧歸:“你可以留下。但從今往后,你要遵守三條規矩:一,不準私自進入藏書閣;二,每日須抄寫《論語》百字;三,若有噩夢驚醒,立刻來告訴我。”

  少年怔了怔,隨即鄭重跪下:“弟子遵命。”

  日子一天天過去。

  寧歸聰明勤勉,很快贏得眾人喜愛。他喜歡幫小滿采藥,常蹲在廚房門口聽王嬸講江湖往事,還會在夜里悄悄給牛欣磨刀。唯有每當月圓之夜,他會突然變得沉默,獨自坐在屋頂仰望星空,口中喃喃念著誰也聽不懂的咒語。

  陳跡默默觀察著他,有時會在深夜悄悄靠近,用靈感知探其魂脈。每一次檢測都顯示,那道青紋并未擴散,反而隨著誦讀儒家經典而逐漸淡化。

  直到某個雪夜。

  大雪封山,書院斷糧兩日。孩子們餓得睡不著,圍坐在火塘邊聽陳跡講故事。

  寧歸忽然舉手:“先生,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所謂的正義其實是錯的,所謂的守護反而帶來災難,你會怎么辦?”

  火光映照下,陳跡久久未語。

  良久,他才開口:“我會停下來,重新思考。因為真正的道,不該建立在盲信之上。”

  寧歸笑了,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情緒。

  那一夜,陳跡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對面站著兩個少年一個是寧歸,另一個則是年少的自己。兩人并肩而立,同時向他伸出手。

  “跟我走吧。”他們齊聲說,“回到起點,重啟一切。沒有戰爭,沒有犧牲,沒有眼淚。”

  他幾乎要邁出腳步。

  但在最后一刻,他想起了阿瑤的笑容,想起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想起了母親臨終前那句“非血繼之責,乃心承之道”。

  他搖頭,轉身離去。

  醒來時,天已微明。

  他起身推門,卻發現寧歸正跪在院中雪地里,雙手捧著一本破舊日記那是他十年前寫下的戰時手札,早已鎖進箱底,無人知曉。

  “你什么時候拿的?”陳跡冷冷問。

  寧歸抬頭,臉上竟有淚痕:“我不是來毀滅你們的…我是來理解你的。我看過無數種結局:有的你稱帝天下,萬民俯首;有的你墮入幽冥,化身修羅;還有一種,你放下了所有仇恨,只為建一座書院,教一群孩子認字。”

  他聲音顫抖:“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最艱難的選擇,不是戰斗,而是原諒。”

  陳跡怔住。

  片刻后,他走下臺階,將一件厚襖披在少年肩上。

  “冷了吧?”

  寧歸猛地抱住他,像個終于找到歸途的孩子,嚎啕大哭。

  那一日之后,青紋徹底消失。

  春來時,寧歸自愿走入七星引魂陣,在《凈世經》光輝下完成了最后的凈化。他的身體漸漸透明,最終化作一道清風,消散于天地之間。

  臨別前,他只留下一句話:“謝謝你,讓我知道,我不是宿命的傀儡,而是可以選擇的人。”

  多年后,青山書院擴建至九重殿宇,門前石碑刻著八個大字:“心燈不滅,青山常在。”

  每逢清明,總有一位白發老者攜少女前來掃墓。他們不燒紙錢,只獻一束野菊,再溫一壺濁酒。

  有人問那少女:“這位老爺爺是誰?”

  少女笑道:“他是我的先生,也是我的哥哥。他曾以殘魂逆天改命,也曾為一句承諾守了一輩子。”

  風過林梢,松濤陣陣。

仿佛天地也在回應  青山不老,人心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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