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盡天下 第十四章 幾處心思
其實,這些事情發生以后,李云水很想和竹解聊聊。
他敏銳的感覺到,師兄下山以后,好像并不快樂,他不知道其中原因,也無法去問。說到底,他們雖然有重合的過往,但實在沒有什么共同語言。
他唯有期待,師兄能夠平安度過這一個一個的劫難。
其實,如果真的不開心,完全可以再次回到無名寺,竹解做他的名僧,他做他的俗家弟子,歲月一片靜好,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與此同時,他還想到了蘇玉,這可能是他在無名寺里為數不多的溫暖。常言道,城里人,翻臉就像翻書一般。然而,蘇玉雖出身江南豪富之家,卻沒有半分紈绔氣息。
想當初,自己在無名寺寂寂無名,雖說自己毫不在意,但也經受了許多的嘲諷。而那蘇玉,每當此時,總是幫他說話。
當初下山,蘇玉想來是覺得自己身無長物,在這滾滾紅塵中會有不少的苦頭,于是假借探望為名,專程修書一封,讓他帶給蘇明,那應該是一封舉薦信,希望給李云水一個衣食無憂的前程。
如此小心翼翼不著痕跡,多半是怕傷害了李云水的自尊心。
能夠有這樣的朋友,夫復何求?
眼下,蘇明已死,想來仵作即將進行檢驗,而遠在無名的蘇玉,肯定也希望見到父親的最后一面,這是人子最基本的情分。
于是,李云水給羅維平深鞠一躬,懇求道:“羅大人,能否請你同仵作支會一聲,盡量不要太過破壞蘇老爺子的遺體,畢竟……畢竟他的兒子還沒有在床前盡孝,看望最后一眼,實乃人之常情。”
羅維平心有同感,當下便答應了:“李公子放心,待仵作查驗完畢,我立即命人日夜加上冰塊,保那老人家容顏不腐。”
李云水連連感謝,又拜托羅維平找個人去無名寺送信,把這個消息告訴蘇玉,讓他趕緊來江南府。
羅維平自然應允。
李云水當下又是一拜,羅維平客套幾句便走了。
此時,徐若云上前,嘆息一聲,對李云水道:“云水兄,父親之憂,已得驗證。太子和三皇子的人,已經到江南了,都約你今晚見面。”
“哦?那么你說說,這兩邊都在邀請,你覺得……我該怎么選?”李云水淡淡一笑,看著徐若云,若有所思。
徐若云一聽,頓時就已經明白,李云水這是在考量自己。畢竟,父親也說過,自己擅長經世之道。
于是,他自信的踱開步子,開口道——
“太子派來的人,是東宮的一個老太監,叫做魏年達。不過,這太監不能以一般眼光來看,這人看著當今皇上長大,爾后又看著當今太子長大,雖然沒有什么官職爵位,可在宮中的地位,一點兒也不比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離墨低。”
“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太子怎么會派魏年達來找你?或許你會以為,一來這魏年達年歲已高,可能耐不了這長途跋涉,難以擔當太子交托的重任;二來這等神秘之事,應該派個信任的人來,而那魏年達早年陪伴皇上,按常理而言,天家無情,想來應該是皇上派到太子身邊的人。”
李云水的確這般想法,當即也沒否定,安安靜靜的聽徐若云的下文。
“其實,魏年達正是因為年歲的原因,倒也占了一些優勢,比如他得到皇上和太子的特許,可以隨意出宮,而且這老東西本身就是個高深莫測的高手,身體方面沒有問題。”
“至于信任的問題,這一點其實難怪,那魏年達本是太監,一生無兒無女,自從皇上登上大寶以后,就幾乎沒有單獨召見過他,而太子成長之時,也到了魏年達的暮年,兩人相處多年,感情已然十分深厚。”
“感情這玩意兒,從來就說不透,但的確客觀存在,且很難改變,所以你也不要輕視于他。”
李云水點點頭,這番點評,的確鞭辟入里,于是他接著問:“那么,三皇子呢?”
徐若云頓了頓,若有所思的說道:“三皇子派來的人,叫做南宮易,此人今年正好三十歲,前年進士末位,也算是少年得志。目前是鴻臚寺主簿,一個七品小官。”
“雖然只是七品,但你同樣不可小看南宮易。雖然這人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就連我也對他了解不多。而三皇子又如何不知道太子也派了人?但他只是讓南宮易來,也足以說明南宮易的才干,別的不說,至少此人深得三皇子信任。”
“畢竟是皇子,不似太子那般招搖。如若皇上知曉他二人均派員到江南尋你,頂多訓斥魏年達幾句。可如若三皇子也派了大員或者近臣來,且不說皇上震怒,僅僅是太子參他一本,他就無法輕松消受。”
“所以,讓南宮易前來,是最為保險的方法。畢竟,鴻臚寺隸屬禮部,借口到江南來看看竹解大師這場禪經大會,也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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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從側面看出,禮部尚書王治,多半是三皇子的人。這次皇上到江南的一眾事宜,三皇子已經得了先機。而皇上同你品茶交談,也給了三皇子一個重要的信號。”
“總而言之,無論是太子還是三皇子,都對你極為重視,卯足了力氣要將你拉入麾下。而今天晚上,他們幾乎不約而同的約了你,只是一個在城東的望江樓,一個在城西的清風館,本身也是第一步的試探,就是為了先看看你的態度。”
這番分析,當真是細致入微,其中利弊已然全部呈現,足見徐若云的知人之能。
接下來,就該李云水做抉擇了。
他微微一笑,看著徐若云:“那么,你覺得我應該選誰?”
徐若云一怔,李云水這一問,他倒是完全沒有想到,于是他搖搖頭:“云水兄,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能客觀的說,太子那邊可能要安全一些,至少他上位的概率要高得多。但是,這也不是說三皇子就沒有希望,畢竟這人能同太子分庭抗禮,而且平分秋色,便不是一般人物啊。”
李云水聽聞,不由得哈哈大笑:“你啊,真是個人精,真是滴水不漏,誰也不得罪啊!”
徐若云聳聳肩,雙手一攤:“我說的是事實嘛!”
李云水又打趣他兩句,才淡淡的說:“那么,麻煩你走一趟,告訴魏年達,還有那南宮易,今晚我在花間庭設宴,讓他倆都過來吧!”
這個選擇,倒是讓徐若云沒有想到,他只是帶有疑問的確認:“你是說,讓他倆都過來,一起?”
“嗯!”
“我想,我大概明白父親為啥讓我跟著你了。我怎么就沒有這份兒魄力?做什么選擇題呀,確定權明明就在你手里嘛!”
這個決定,讓徐若云大為感慨,連呼“著相”,緊接著就去落實了。
與此同時,溪浴溝里的趙無用與屈平卻大為興奮,因為他們收到了竹解的通知。
而送信之人,幾乎原話轉達竹解的話,而“立即”“從速”這兩個詞語,完全是一種命令的口氣,不過這種口吻并沒有讓兩人反感,反而油然而生一種歸屬感。
這是不是竹解將他們當成了自己人?換句話說,竹解采納了他們的建議,準備為洛王復仇了?
不管怎樣,這顯然是一個很好的開頭。
農歷八月初十,已然接近中秋。
這一天,對于塑陽,甚至對于江南而言,其實沒有發生什么大事,因為站位不一樣。可對于幾個獨立的個體而言,已經足以驚心動魄。
距離花間庭不遠處的一間豪華客棧里,蘇玨跪在地上,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吉彩。
“夫人,請你救救竹解吧!他是無辜的啊……”帶著哭腔,蘇玨正在祈求吉彩。
“呵呵!”吉彩冷笑一聲,厲聲訓斥:“真是不識好歹!你以為你父親不是死在竹解手下?我告訴你,人心隔肚皮,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她站起身來,彎腰伸出手,輕輕托起蘇玨的下巴,眼睛里滿是怨毒:“你以為,你費盡心機想要救的竹解,出來以后真的會和你一起?”
她又直起腰身,帶著一種可憐的語氣:“你對于竹解,是什么?你以為是愛人?我告訴你,竹解即將被冊封為國師,馬上就要獲得一個出家人的最高榮譽,你以為你是什么?”
“你只是個拖油瓶罷了!”
“而他,今晚絕對會找人來殺你。因為殺了你,才是最好的辦法!”
蘇玨不為所動,反而頭磕得更加厲害,語氣中哭腔更甚:“不會的,不會的……竹解那么善良,他一定不會……”
“不信?呵呵,那就看吧,看看你能不能活過今晚!”
“我們打個賭如何?”
“就賭今晚會不會有人來殺你!”
蘇玨此時已經趴在地上,她已經沒有了力氣。不過,她倒是對竹解有著百分之百的信心,他可能不愛自己,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竹解的。
與此同時,江南大牢的門開了。
走出一人,此人眉頭緊鎖,眼神之間盡是不解和猶豫。
甫一出門,屈平便跑了上來:“怎么樣?少主咋說的?”
趙無用沉默半晌,才緩緩說出一句話:“少主……讓我們殺一個人,就在今晚。”
屈平頓時興奮起來:“殺就殺唄,又不是沒殺過人,你咋還愁眉不展的,說話也這般猶豫,莫不是你……”
“你怎地這般看我!”趙無用原本就心里堵得慌,此時被屈平這話一問,頓時就把這股氣發泄了出來:“恬不知恥的說,我趙無用好歹也是洛王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的兒子自然就是我的少主,少主有什么命令,我自然會全力去辦!”
屈平就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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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那你為何還這般猶豫不決,婆婆媽媽的?”
“少主讓我們殺的那人,是個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還身懷六甲,你說……”
“啊?這……”
秋日的黃昏總是過得很快,就在這會兒,已經月上柳梢頭。
花間庭里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的紈绔子弟和文人士子,帶著一個又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伴在此尋歡作樂,一時之間人聲鼎沸,一番繁華景象。
二樓角落處的一個房間敞開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一步一頓,向那房間走去。
徐若云遠遠的瞧見了那老人,俯下對端坐中堂淡定喝茶的李云水耳語:“魏年達來了。”
不過,李云水并未起身,就等那魏年達慢慢走進來。
魏年達何許人也,一生之中見過的達官顯貴數不勝數,又有哪個不對他畢恭畢敬?那中堂之人,也一定是李云水了,可李云水竟這般托大,當即心里就不高興了。
“李公子真是好大的排場!”魏年達那不陰不陽的聲音傳來。
李云水倒是不以為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公公這話,豈不是讓云水難堪?公公位高權重,本應好生招待,無奈囊中羞澀,實在是排場不起來呀!”
魏年達不語,走到那座位上坐了,理了理衣袖,看著李云水:“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咱家此番前來,是奉了……”
話還未講完,就聽得李云水打斷:“公公,不急,不急,咱先不聊這個問題,還有另外一個客人呢!”
魏年達心中一陣不爽,卻也耐住性子:“哦?還有客人?誰?”
“魏公公真是老當益壯呀!我這而立之人,反倒是趕不上,實在是慚愧,慚愧呀!”
話音剛落,門口進來一個年輕人,那人衣著普通,皮膚黝黑,看起來一個大老粗模樣,可誰又知道他進士出身呢?這人,當然便是南宮易。
他上前對李云水鞠了一躬,算是見過,又對魏年達拱了拱手,打了招呼。
“李公子,路上有些耽擱,來晚了,抱歉抱歉!”說罷,也不待李云水安排,找了魏年達面前的椅子,就那樣坐了下去。
李云水瞧了瞧這兩人,微微一笑——
“今晚,承蒙兩位看得起,原本有心款待在下,無奈在下福薄,生怕擔待不起。于是,我就想了個折中的方法——把兩位請到這里來。”
“不過,的確是沒銀子花,就不請兩位吃飯了,反正那飯吃著也沒意思,況且……大家也并不是為了吃那頓飯而吃飯。我們就聊聊簡單的事情吧,比如……條件!”
“二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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