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四百二十二章 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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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布政使司憑祥縣。
新城侯張輔與驃騎將軍朱榮等,在隆隆的重炮準備中,待著也是待著啊不,特意鄭重地行祃牙之禮。
所謂祃牙之禮,便是古代出兵祭旗的禮節。
《詩》曰:“祈父,予王之爪牙。”
祈父,司馬,掌武備,象猛獸,以爪牙為衛,故軍前大旗謂之“牙旗”,出師則有將軍“建牙”、“祃牙”之事,開府建牙一詞便是從這里來的。
當然了,祭旗砍腦袋倒不是主要目的,張輔的主要目的是重申一下軍事紀律。
一座熊熊燃燒火盆前,張輔看著眼前安南國的山川形勝,對著身前將校大聲地宣讀著簡短的軍事紀律條例。
“此番出兵,非陛下利安南土地人民,乃為黎賊害其國主虐其黎庶,奉行天討,以繼絕世、蘇民困,命我等以吊民伐罪。”
“現有告戒:一、非臨陣毋要殺人;二、非稟令毋許取物;三、毋掠敵國百姓子女;四、毋焚廬舍茅屋;五、非搏殺毋踐禾稼。”
“爾等宜奉承圣天子德意以立奇功,不用命者,必以軍法從事,殺無赦!”
不管是說此時的明軍發的起滿餉,所以不用士卒自己動手賺外快,還是說確實有點仁義之師的味道,總之呢,明軍的軍紀要求還是不低的,最起碼在同時期,也只有帖木兒汗國那種把軍法官安插到基層的軍隊能比一比。網址ps://m.42zw
隨著幾顆敵人的頭顱被大刀砍下,張輔也將手里的紙扔進了火盆里。
火苗舔舐著紙張,眾將校卻不再關注,而是跟著張輔一起舉起望遠鏡,凝神看著眼前被重炮轟擊的坡壘關。
坡壘關隘留關雞翎關沿著大明通往安南的官道由北向南一字長蛇排開,頗有點漢中入巴蜀的葭萌關白水關劍門關的意思,必須要挨個拔蘿卜,不然就會被阻攔住。
天上雖然有飛鷹衛的熱氣球在高空偵查,但從天上往地下看,即便有望遠鏡,也肯定有很多看不到的細節,所以還是要抵近觀察,而張輔在看完后,心中已經大致清楚了情況。
坡壘關內的情況,安南軍雖然因為邊界之前處于緊張狀態,不好明目張膽地大興土木的原因,沒有修建像樣的堅固堡壘或者要塞,但是在兩邊都挖了數丈深的壕溝作為屏障,關墻也進行了加固,外面撒滿了鐵蒺藜、拒馬等物,用以阻礙明軍的進攻。
此時明軍的重炮正在進行跨射,因為彈道和關墻位置、以及實心彈威力的原因,大炮更重要的作用是摧毀關后的房屋、物資、有生力量,而非真的能對石制關墻造成多少殺傷,這種命中關墻上敵人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
所以只見坡壘關的關墻大概有八九十名安南兵,他們都穿著牛皮甲,似乎正在貓著腰忙碌著什么,有些拿著弓箭,有些在搬運巨大的圓木,還有些在搬物資.反正這些安南人,干得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有人冷哼一聲:“果真是烏合之眾!”
亦有人附和道:“是呀,這般敵軍,如何配做吾等之敵?”
旁邊的驃騎將軍朱榮聽著他們的議論,嘴角微翹地笑道:“言之有理,這等草芥之輩,豈敢稱為我等之敵?吾等乃是百戰精銳,此關一鼓作氣便可下得。”
他的話引來一陣哄堂大笑,笑完,他們都看向張輔,而張輔此時心中已有計較。
“此關僅有一條小路通往關隘處,且有壕溝阻隔,可謂是易守難攻先派一撥人馬試探進攻一番,用以探查敵情,再做定奪。”
張輔話音剛落。
“末將愿往。”
“讓我打頭陣!”
一位位身材高壯、氣質彪悍的將領爭先恐后地請纓去戰,而在張輔的周圍,更多的將校聚集過來,紛紛表示愿效犬馬之勞。
“鷹揚將軍呂毅,你且去打這第一陣吧。”張輔環視左右,遂拍板決策道。
張輔作為新晉侯爵,又是張玉之子,在明軍中的地位還是有的,既然開口,倒也無人質疑。
“你率五百步卒嘗試破此關隘,若受挫嚴重便退回來,記住!務必小心謹慎,萬不可輕視對手!”
很快,五百名全副武裝的明軍士兵,分別列于五個方陣,每陣百人,各個地方來的都有,整齊肅穆地站在坡壘關前明軍的出發地。
而這時,征南將軍韓觀也帶著一部分人馬趕到了。
張輔指著坡壘關的關口對韓觀說道:“韓將軍請看,坡壘關的關口狹窄,兩側又均有壕溝作為阻隔,而坡壘關東側雖然是絕壁,但我聽當地的走私商人說,一些身手矯捷的土人,是可以攀巖而上的.韓將軍麾下可有善于攀援的健兒?若是有的話,不妨抽調一些精銳,嘗試攀援上去,若敵人沒有防備,那么咱們可派人占據東側山丘,繼而堵截敵人退路。”
韓觀在廣西待了這么多年,手下自然是不乏蕩樹登山如嗎嘍一樣敏捷的勁卒的,當下便覺得這個操作可行。
至于安南人會不會有防備.先不說這本就是奇兵,已經做好了失敗的心理預期;就說安南人的脾性,根據韓觀對他們的了解,還真有可能毫無防備。
安南軍內的階層固化可比大明嚴重多了,好歹在大明這邊,一個小兵足夠努力,是可以通過戰場殺敵一步步晉升成低、中級軍官的,如果足夠幸運,趕上了靖難之役這種歷史機遇,就是成為同知、僉事這個級別的國朝高級軍官,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在安南軍內,基本就不可能了,在安南人那里,當兵的一輩子都只能當兵,因為安南國內王朝統治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導致出現了跟華夏魏晉時期差不多的階層固化。
所以對于基層安南軍士卒來說,當兵吃糧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既然只是工作,那就存在摸魚,而且是嚴重的集體摸魚,安南軍下大雨都懶得巡邏,更何況去派人盯著理論上不可能被攻擊的懸崖絕壁?就算真派人,這些哨兵到底在不在崗位上,又能否及時傳遞消息,都是要打個問號的。
也不用笑,這種東西嘛,其實本質上就是比爛。
韓觀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了張輔的這個計劃,隨后便開始布置起了繞后戰術。
韓觀來到了明軍集結地東側,此刻這里正站著一名土司,他看到韓觀帶著一批將士過來,連忙迎了上去。
“卑職拜見將軍!”
這人名叫黎秀夫,原先是安南國內一個小土司的家奴,因為跟隨土司征戰有功,而獲得了自由人的身份,后來土司與韓觀作戰戰死,他便投降了明軍。
嗯,反正邊境這塊還挺混亂的,兩國實際控制的地盤其實接壤的反倒不多,中間有大片大片的土司控制區,這些土司都是墻頭草,只是如今大明比較強,所以倒向大明的多一些而已。
祿州、西平州、永平寨這些地方其實都是以前明朝思明府的地方,但是因為與安南國接壤,而且靠近諒山,現在都被安南國方面的土司實際控制了。
“免了吧,本將命你即刻組織勇士,協助我大明攻關。”韓觀淡漠地吩咐道。
顯然,韓觀并不打算動用自己麾下的廣西狼兵,而是只打算讓歸降的土司兵和二鬼子去打頭陣。
黎秀夫聞言,心頭頓時一喜,他原本就是安南國的叛徒,若是不幫助明軍,立下點功勞,那么肯定是辦法往上爬,現在韓觀給了他表現的機會,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
“卑職遵命,不過”
黎秀夫看了看韓觀,欲言又止。
韓觀冷聲道:“莫不是伱怕了?”
“不是,卑職不是怕了,卑職只是想請問將軍,不知卑職何時才能返回故鄉?”黎秀夫小聲地問道。
“等打下安南后,你們自然可以選擇安全離開,亦或是搖身一變,給陳天平當將軍。至于回歸故鄉,你放心,你們的家眷都沒事。”
“那就謝過將軍了。”黎秀夫和幾名未來的協防軍將領,一同感激地拱手道。
坡壘關的東北面有一座陡峭的懸崖,在懸崖頂端,有一些粗壯的藤蔓垂落到崖底,而他們這些奇襲繞后的小隊,就要負責如同猿猴一般,從這近乎垂直的絕壁上攀爬上去。
這條絕壁雖然高達近數十丈,但是對于黎秀夫他們而言并不算困難,只要有藤蔓作為支撐,加上他們的臂力強勁,攀巖是很簡單的事情。
幾個爪鉤也被用弓弩發射,釘死在了峭壁上。
“抓緊,準備攀爬!”
黎秀夫對著身后的土兵士卒喝道,士卒們齊刷刷地抓緊手中的麻繩或者藤蔓。
“呼——”
一名身材矮小結實的土兵,使出吃奶的力氣,奮力朝絕壁上方的空隙攀爬上去。
他的身體剛剛站穩,腳下的石塊卻碎了,整個人便突兀地掉了下來,還好牢牢地抓住了藤蔓,哪怕手掌和手臂被掛的血肉模糊,都沒有松手,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這突發情況嚇得其他的人連忙縮頭縮脖,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不敢再繼續攀登。
“這里太險峻了,還是換一個地方吧。”一個瘦削的男子勸諫道。
黎秀夫抬眼望去,只見絕壁上方布滿了荊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下萬劫不復的峽谷。
“你們誰想退卻,趁早滾蛋如今安南國馬上就要變天了,正是我等衣錦還鄉,翻過身來做王侯將相的時候,富貴在眼前,想放棄的,沒人勉強。”
聽到黎秀夫的話后,那個勸誡者訕笑著閉上了嘴。
雖然危險,但富貴險中求。
大明會怎么處置安南國,割走安南國多少土地,這些廣西土兵和投降的安南人并不關心,他們關心的只有自己的未來。
顯而易見的是,一旦大明扶持陳天平復國,那么將需要大量維持統治的軍隊,而在這新的安南國的軍隊里,肯定是誰先投降大明,誰更容易爬的高的。
黎秀夫沒有再理睬他,而是盯著絕壁上空,尋找攀爬的良機。
不一會兒,到了最上面,藤蔓也沒有了。
黎秀夫的目光掃到了峭壁縫隙,他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短斧,用雙腿固定好位置,然后揮動斧頭,狠狠劈斬而下,卡到縫隙里,黎秀夫順勢拉拽了幾下,確保斧頭不再墜落下來,才穩穩地站到了絕壁上面。
隨后又如法炮制,一步一個坑地用刀斧鑿出攀爬的淺坑,費了不少時辰,中間又墜崖跌落,死傷了十幾個人,這才成功地爬到了絕壁上。
黎秀夫觀察了周圍并沒有安南軍的哨兵,然后對眾士兵說道:“看看正面的情況,待會咱們便可以展開進攻了,我會帶頭沖鋒,爾等切勿畏懼!”
“喏!”眾人轟然答應。
此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正面的情況卻并沒有明軍預想的那般樂觀,只能說是穩中有進。
在沒有點出“開花彈”這項科技點的時候,重炮光靠實心炮彈并不能有效地掩護部隊攻克雄關,只能起到一些輔助作用。
如果單論對關墻的毀傷效果,甚至不如配重式投石機.當然,二者也不能這么比較就是了,不管什么武器都是需要一代代地完善的。
不過明軍的火器還是起了很大的效果,安南國的軍隊并不曉得新式火繩銃的厲害,只看到明軍沒用弓弩,卻不知道火銃在這個距離可比弓弩給勁多了。
一支箭矢只要不射到要害,是不會讓人失去戰斗力的,但一發鉛彈打到身上,別管中不中要害,那可是會造成鉛中毒啊!
鉛在人體內蓄積后,是很難自動排出的,而且鉛彈實際造成的創傷面積會比彈丸的橫截面積大數倍,根本就是一銃一個拳頭大的洞。
“砰—”
一聲銃響過后,一名躲藏在馬面墻內的安南國士卒慘哼了一聲,捂著胸口緩緩地倒了下去,鮮紅色的血液從他的指縫流了出來。
“砰砰砰”
一連串清脆的銃聲傳遍四野,不斷有安南國的守關士卒被明軍狙殺。
這個距離,安南國的步弓反擊效果很差,因為明軍火銃兵兩側是有藤牌手的,只有關墻上的床弩能起到一些作用,但因為數量有限,所以效果同樣不明顯。
明軍士兵們借助各種工具,快速地把關門最外側的幾道壕溝填上,然后火銃部隊開始向前移動,近距離抵近射擊,紛紛架設火器,瞄準城樓上的敵人扣動扳機。
這些被柳升帶來的火器基本都是新式火器,除了火銃,還有一些兵器局、兵仗局的工匠們研發的新玩意,它們威力驚人,射程遠,而且穿透性極佳,尤其是在這種場景下,面對沒什么防彈能力的安南國守軍,更是無敵利器。
很多安南國守軍在火器開火的動靜下受到了驚嚇,失神之余,就被一枚枚飛射的鉛丸貫穿了腦袋或者肩膀、腹部,瞬間斃命。
但明軍的炮擊結束后,關城里大量的安南軍士兵,又開始涌上了城頭,少說也有數百人。
“放箭!”
城門樓上的安南國軍官,抽出了彎刀,下令弓弩手對著攻城明軍的陣型瘋狂拋灑箭矢,同時將箭頭涂抹著毒藥。
“啊——”
一聲慘叫過后一名明軍士兵的眉心被弩箭貫穿,整個人栽到關城下方的壕溝里。
“噗嗤噗嗤”
一支支箭矢劃破空氣,刺入明軍的盾牌、甲胄、乃至身體上。
但這絲毫不影響訓練有素的明軍,迅速地帶著各種填壕物品,快速推進到最后一道壕溝邊緣。
“快把木板鋪開!”一個年老的軍官,大吼著。
很快,幾十塊長長的、特意拼接在一起的木板從壕溝兩旁鋪了上來,形成了一道寬闊的斜坡通道。
“上!”
在軍官的率領下,數百號明軍士兵沿著木板構成的斜坡沖了上去。
這些明軍的戰斗素養顯然不弱,在行進間依舊井然有序,絲毫沒有因為上方關墻正在向他們放弓弩的敵軍而慌亂。
“放床弩!”城頭上的安南軍將領,看到了下方涌上來的明軍,他當即下令,讓寶貴的床弩對下方進行打擊。
小孩胳膊粗的床弩箭矢就像是一桿桿短槍一樣,當這些傾瀉下來,頓時在明軍的陣列中,留下一片血腥的殘肢斷骸。
沒辦法,在這種距離上,被床弩射到,根本不是祈禱自己能不能防御的問題,而是祈禱最好不要被穿糖葫蘆,害死其他友軍。
城頭的箭雨愈發密集,顯然安南人害怕了。
明軍也開始陸陸續續地出現了損失,這種損失,甚至不是火銃手同樣全力開火所能幫助避免的。
這樣的損失對于一部分身經百戰的老兵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對于那些從長江南北二十個衛抽調的普通士兵來說,則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
盡管每次箭雨射下來時,他們總能夠及時閃避或使用盾牌來躲避箭矢。
但是在密集的箭雨之下,還是有不少士兵被射傷,或者被流矢射殺,或者摔倒在地。
不過他們畢竟都是被選出來攻城的,即便遭受了不小的損失,他們也堅定不移地推進著,一直抵達了關墻邊緣。
“扔!”
“咻——”
隨著軍官們的一聲令下,所有守關的安南士兵紛紛丟出手中的滾木礌石,砸到開始攀登關墻的明軍身上。
在這種情況下,明軍士兵開始冒著這些攻擊,嘗試搭云梯攀上城頭。
但攻城卻進行的并不順利,每次都會被軍官帶頭沖殺在前的安南軍反推回來,顯然,安南軍也是做好了足夠的堅守打算,這些普遍出身土司或貴族家庭的軍官們,并不吝惜他們在安南無比“高貴”的性命而受此激勵,這些本就是安南精銳部隊的守軍,也紛紛殺紅了眼,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頗有些僵持的姿態。
然而就在此時,關城后忽然傳來了陣陣喊殺聲!
一名名從懸崖上繞了過來,解決了哨兵,身披著牛皮甲或者干脆無甲的土兵也揮舞著兵器趕到了戰場上。
而且,他們大部分是直接順著藤蔓,從關城東側的山上“降落”下來的!
黎秀夫的部隊雖然戰斗力不強,但這種突然襲擊,在關城中放火和阻礙后勤、兵員的運輸,明顯打亂了安南國守軍的戰斗節奏。
“殺呀——”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得知友軍側翼迂回成功,明軍大量的后援部隊如同潮水一樣涌向了城頭。
雖然關城前面的地形非常狹小,但既然已經看到了攻克的機會,張輔等人自然不會吝嗇投入兵力。
這支增援部隊由驃騎將軍朱榮率領,他策馬躍至陣前,然后將馬韁繩交給了身邊的副手,拿出了雙戟背在背上,率先向城頭攀登而去。
而在他之前負責打頭陣的鷹揚將軍呂毅,此刻已經站在城頭上了,正在勉力維持著城頭陣地。
驃騎將軍朱榮手中大戟的尖端刺入了身前安南國士兵的咽喉中,殷紅的鮮血頓時噴灑而出,濺到了大戟之上,染紅了冰冷的鑌鐵。
安南國士兵瞪圓了眼睛,似乎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一般,瞳孔驟然緊縮,臉色蒼白,眼神渙散。
“將軍威武!”
“明軍萬勝!”
在朱榮率領的部隊登上城墻之后,明軍的攻擊節奏陡然加快,不斷有士兵順著云梯從城頭跳了進去,與安南國守軍展開肉搏戰。
“出擊!”
明軍各營的戰鼓響徹云霄,士卒齊刷刷地舉著手中的兵器,大吼著沖向敵人的防御工事。
從天上看,在這一瞬間,明軍就像黑壓壓的蟻潮一樣涌向關隘。
一枚又一枚的子彈落入敵人的防御工事,濺起一片血花。
數不清的箭矢呼嘯而來,穿透敵軍的盾牌和盔甲,刺入肉體。
安南國的關隘規模比大明的一些雄關要小,城墻也相對低矮,這也就導致了明軍單位時間內能攀爬上去的人數,開始超過了安南守軍反推的人數,雖然剛才安南國守軍憑借著防守方的優勢硬頂住了明軍,可隨著黎秀夫的繞后,一切開始變得無可逆轉了起來。
安南國守軍雖然有心堅持,但奈何城頭上的明軍士兵太多了,雙方戰斗力、配合能力也確實有差距,不是靠一時打雞血能彌補的,他們根本無力阻止。
“該死的,撤退吧!”
在城頭的安南國守將武世勛看到自己這邊節節敗退之后,立刻做出了判斷:“快點逃離這里。”
在明軍的強力打擊之下,這些還在勉強堅持的守軍潰不成軍,開始往南邊跑去。
“哪里走?”
“別讓他們跑掉了!”
關門被明軍控制,而此時明軍的將領們也騎馬進入了關城。
“還要追嗎?”看著自發追趕的將士們,有人保守地問道。
張輔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既然已經攻下坡壘關,便切勿放跑一人,務必趕緊派騎兵追殺然后讓柳升也開始向關城后射擊!”
張輔此時心中已然有了想法,他所需要的戰果,絕不僅僅是這第一道關卡。
“末將遵命!”
一部分明軍騎兵揮舞著馬刀追了過去。
“砰砰砰”
重炮的射速很慢,需要很多的準備時間和冷卻時間,但此時柳升指揮的炮兵部隊也顧不得炸膛的危險,向前挪動陣地后,繼續向關城后面延伸開火了起來,阻止守軍的撤退。
在大炮攔截和追兵追擊的雙重阻止,守軍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逃脫。
“咚咚咚——”
明軍的攻城戰實際上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下午才結束了這場戰斗。
這次進攻,明軍一共付出了近百人的損失,但不僅幾乎全殲了一千八百多人的安南國守軍,更是最終取得了戰役勝利,成功奪取了坡壘關,并俘虜了一位安南國大貴族的兒子、也就是坡壘關的守將,武世勛。
而與此同時,張輔布置的極為果斷,他命令黎秀夫等投降的安南人雖然立下功勞,但現在卻不能休息,而是一同脅迫著武世勛,扮作安南國的潰兵,火速前往隘留關詐開關門,趁機奪關。
“什么人?再往前就放箭了!”哨兵警惕地問道
隘留關上的哨兵看到出現在道路北方的軍隊,頓時緊張了起來,不過等這支軍隊稍微靠近點,卻發現都倒拖著旗幟、有的還沒了兵器甲胄,甚至還有把鞋子跑丟了的,一副潰軍的樣子。
數十步外,用于警告的箭矢落了下來。
帶頭的那個人用純正的安南國俚語,大聲喊道:“前面的都死光了啊!”
說完后,又哭喪起臉:“哎呀呀,可憐俺的娃啊,才剛剛娶媳婦呢,就被明軍給砍殺了.”
黎秀夫言語混亂沒什么邏輯,而隨后身邊的這些早就投降大明的安南降兵,更是各個操著不同土司區的方言嘰里呱啦的喊著,無非就是“是友軍,我軍敗了,快讓我們跑”之類的話語。
有的人說話聲音非常凄慘,仿佛要哭死一般。
隘留關的守軍看著對方這模樣,便有些信以為真,有人趕忙去稟告守將了。
守將聽到消息之后,眉毛挑了挑,心想:“這么快就已經敗退了?”
明軍進攻的時候,武世勛是派人給他發過消息的,但他實在是沒想到,武世勛竟然也就一個時辰,就徹底敗下陣來。
要知道,坡壘關可不是什么好攻克的關隘,這種戰敗速度,實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真是個紈绔廢物!”守將心頭暗罵道。
不久之后,他親自前去查探情況。
隘留關是一座從易守難攻的山嶺上建立的,而且跟坡壘關不同的是,隘留關的東側和西側兩個小山包上,都建立建立防御寨堡,形成兩個相互呼應的堡壘,進攻難度顯然比坡壘關更大。守將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后,發現關城下面的,確實是潰散的安南國士卒無疑,而且他還注意到了在潰軍當中有個熟悉的身影,他扒拉著城垛,大聲詢問:“武世勛?”
“是我!”
“你怎地這么快就丟了關?回頭對胡將軍如何交代?”
所謂的胡將軍,便是胡烈,他與潘麻休都是安南軍中的悍將,而且還是胡氏的親族,負責坡壘、隘留、雞翎三關的防御,自己率領三萬大軍,親自坐鎮最后也是最險要的雞翎關,故此守將才會有這么一問.即便是他放了武世勛過去,胡烈可不會輕易饒恕他。
“見了胡將軍再說吧。”
武世勛苦澀地搖了搖頭:“你看清楚了,我們的士氣都低落得很,如今我們只剩這點人了唉,你是不知道,剛才我們被那些明軍攆得屁滾尿流,明軍的火器實在是犀利極了!那大炮、火銃,打到人身上就是四分五裂,好家伙,足足好幾千桿火銃指著我啊!”
其他的潰兵也都紛紛操著安南話,表示這一次是真的遇到了麻煩。
守將皺起眉頭:“這明軍的戰斗力這么恐怖嗎?”
守將雖然瞧不起武世勛,但他本人在安南國軍中也只是二流水平罷了,他覺得既然武世勛這么不經打,自己就算換上去,估計也討不到好處,畢竟坡壘關和隘留的兵力是差不多的。
武世勛嘆氣道:“何止是恐怖?我們連明軍長啥樣都沒見著,就被沖垮了,這仗還有什么意義?”
守將沉默不語,過了幾息之后,下令給這些潰兵開門。
倒不是守將不小心,其一是武世勛確實是在安南國國內身份不簡單,他如果不放其人進關,死在了關前他擔待不起,至于胡烈會如何處置武世勛,那就不管他的事情了;其二是他需要從這些潰兵口中得到足夠的情報,畢竟明軍下一個目標就是他,打仗這種事情,華夏有句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其三則是潰兵人數確實不多,單憑這么點人想要搶關是不可能的,關城里兩三千人呢,雖然規模比不了極為宏大的雞翎關,但好歹也是座中型關卡,沒這么容易被奪取。
然而,安南守軍誰也沒有注意,遠處的山頭,正懸浮著幾只熱氣球,上面的飛鷹衛觀察員看到“潰軍”進入了關城后,正在瘋狂地給地面打旗語。
而隱藏在地面官道上的一千多騎兵此時也做好了全力突進的準備,一旦“潰軍”開始奪取關門,那么他們將進行全速支援。
就在這些潰軍進入隘留關后,異變突起。
偽裝成潰兵的安南降兵、土兵,以及混在隊伍里面一直沒說話的明軍精銳,忽然就拔刀砍向了這些同袍。
“混蛋!”
守將怒吼一聲:“你們干什么?造反嗎?快放下兵刃!”
而此時關內守軍措手不及之下死傷慘重,整個隘留關內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這群明軍根本不理睬他,繼續猛烈地砍殺這些隘留關內的安南國守軍。
同時,他們開始對關門的千斤閘進行破壞,試圖讓關門無法降落,并且控制了吊橋的升降機關。
這種情況讓守將頓時反應了過來,看著被掏出刀來挾持的武世勛,他憤然拔劍:“給我上,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是!”周圍的守軍應聲而動,拿起兵刃就開始進行戰斗。
然而明軍早有準備,雖然由于極度人數劣勢,他們被迫只能在關門附近結陣抵抗,但他們拿出了兵器局研制的“秘密武器”。
——震天雷。
嗯,也就是手榴彈不,或許從外形上來看,稱作“手榴罐”更恰當一些。
轟隆隆!
隘留關內的房屋、街道被劇烈的震蕩波影響,都產生了震顫。
這是大明新研制的火器,威力巨大,破壞力堪稱驚人。
一瞬間,無數涌上來的安南守軍被炸成了零件,眾多安南守軍都被嚇蒙圈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就連守軍胯下的坐騎都被嚇得癱軟在地。
同時,不遠處的官道上,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這時候,隘留關的城頭也發出了警報:“敵襲!”
“該死!有大批明軍!”
又是一聲巨響,隘留關關門的千斤閘被徹底破壞了。
大量的明軍騎兵順著給潰兵打開的吊橋、城門,沖入了隘留關內,勉力維持幾乎快要崩潰的搶關部隊,讓開了道路。
而且這些騎兵除了長矛、馬刀,還裝備了騎兵手銃,雖然只能發射一次,但勝在近距離威力足夠大。
“砰砰砰!”
“噗哧.”
短暫的交鋒之后,隘留關守將的喉嚨就被明軍的手銃轟碎了,鮮血汩汩流淌而出,他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張合,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但是,他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很顯然,他臨死之前都沒料到,他辛辛苦苦經營的關卡居然會如此輕易地淪陷。
隘留關守將的尸體被拋棄在了地上,而隘留關上也響徹著慘叫聲,不絕于耳。
在隘留關陷落之后,明軍在隘留關繳獲了大量糧草物資,而且還俘獲了不少俘虜,以及一些安南國將校。
然而由于沒有繞后部隊,所以跟坡壘關之戰不同,隘留關的守軍有一部分逃跑了,顯然詐關的把戲不能再玩第二次了。
一日之內,連克兩關,敵軍富良江防線的核心陣地諒山,此時都已經遙遙在望了。
“還要繼續進攻?將士們已經有些疲憊了,是否有些太急躁?這雞翎關可是雄關,極為易守難攻。”
張輔淡淡地說道:“我們此次是要徹底打怕、打疼他們,若是不能一鼓作氣打下,以后再想有這種機會,可就麻煩多了。”
然而張輔還不滿足,雖然年少,但名將之姿已然顯現。
他決定趁熱打鐵,全軍大舉進攻富良江防線前最后一道阻礙。
——擁有三萬守軍的雞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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