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不修行 第二百零七章 渣男季平安 母胎魏華陽
細雨沙沙,篝火靜謐。
不知從何時起,洞穴內的交談氛圍發生了改變。
強勢的魏華陽擺正了態度,開始認真地看向季平安,后者同樣如此。
同類會嗅到彼此的氣味,相似的人,即便此生從未相識,第一次見面,只消交談幾句就會覺察出,來自相同的靈魂的吸引。
神交。
季平安心頭驀然跳出這個詞,覺得用在這里并不合適,但又找不到更恰當的詞語。
他有些驚訝,這個記憶中搜尋不到的“重生者”,竟久違地令他生出了欣賞的情緒。
而相比于男子粗放的心思,魏華陽終歸要心細一些,由此感觸尤為深刻。
從起初的對“星官”體系的贊嘆,到后來,隨著交談深入,轉為了對季平安的驚訝。
身為道門初代掌教,華陽無疑是驕傲的,在她壓制九州的那個年代,能令她欣賞的后輩堪稱鳳毛麟角,不想,數百年后,竟再遇到一個。
這令她有些好奇,那個大周國師究竟是何等樣的人物,竟能調教出這種后人。
二人交談中,往往她一句話剛起了個頭,甚至尚未出口,季平安就能準確說出,仿佛讀心。
當然不是讀心術,而是兩個同樣的靈魂,在同一個場景下,面對同樣的問題,本就會誕生同樣的看法。
或許因為讀書多的緣故,季平安在語言表達上遠比從小打打殺殺,雖天賦絕頂,但并不怎么愛讀書的華陽更強。
于是,魏華陽更生出一種古怪感覺:
仿佛,一些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詞句表述的意思,只是簡略提及,眼前的男子就心有靈犀般用更好的方式表達出來。
心有靈犀……
魏華陽心頭跳出這四個字時,猛地驚醒,頭腦從奇異的氛圍中抽離出來,眼神也冷厲下來:
“你是不是很擅長與女子說話?”
季平安正分享對道門某一術法的看法,突兀被打斷,懵了下。
魏華陽表情警惕而嚴肅:
“比如嘗試博取我的好感?”
她記得很清楚,離陽昔年曾與她說過:
若是兩個人相談甚歡,那么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二者的靈魂真的很合拍,要么,就是對方的情商遠高于你,在刻意兼容你。
魏華陽在修行領域,有著絕對的驕傲與自信。
但這不意味著,她沒有短板與缺陷。
比如在博取異性好感這部分的“情商”……沒有談過戀愛的華陽當然不會擅長。
任何能力都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精通掌握,包括天才,也只是在人生的前半段,無意識地進行了練習與培養。
魏華陽突兀想起,眼前的星官是個登徒子,那想必對如何花言巧語,獲得女子好感頗為擅長……
而此刻對方身陷囚籠,通過交談,刻意令自己放松警惕,從而改善處境……這就是個合理的推論。
這樣就能解釋,為何一個后世的小小星官,竟能與自己堂堂掌教論道,而不落下風。
沒錯,對方當然絕不可能與自己對大道、修行的理解等同,卻令自己頗覺愉快,乃至有種“道友”、“知己”的感覺……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他在渣我!
魏華陽眼神瞬間冷厲,洞穴中的溫度都有所下降,冷笑一聲:
“你也配?!”
季平安:??
等等,話題為什么從大道,生硬地跳轉到了這里?
我配什么?
季平安活了上千年,自以為對人世間一切洞若觀火。
即便是朝堂上的陰謀,波瀾詭譎,他都只當小兒科,但此刻突兀發現,自己卻竟猜不透女子心思。
更不會知道,魏華陽在腦海里已經完成了一系列“嚴謹”的推理,并給他打上了“渣男”的標簽。
“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季平安覺得自己可以搶救下。
但下一秒,卻見魏華陽突兀扭頭,望向洞口方向,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季平安悚然一驚,耳朵竭力捕捉洞外的聲響,漸漸的,他從細雨中分辨出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二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想法:
“有人來了!”
季平安皺了皺眉,如今整個三黃縣都籠罩在疾病中,此處想來也頗荒僻,那么靠近的人絕對不好相與。
當然,也可能是“鐵尸”。
然而下一秒,洞外傳來的聲音就打破了二人的幻想。
“嘿,好一對狗男女,還真會找地方躲藏。”一個尖銳嘶啞的聲音響起,不乏嘲弄。
適時,叢林中走出兩道身影來,盯著細雨堵住洞口前方,停下了腳步。
季平安身為修行者,雖靈素枯竭,但基本的“夜視能力”還在。
視線越過篝火,洞口,看清二人打扮。
其一,乃是一名身披繡著四圣教圖騰花紋黑袍,臉色不正常蒼白的綠瞳中年人,手中攥著一柄紫色令旗。
其二,則是一名披著蓑衣,持握雙刀的武夫,沉默寡言地護在前者身前,眼神警惕。
方才說話的綠瞳中年人迎著洞穴中男女的審視,嘴角翹起:
“呦呵,還挺會玩,這叫什么……哦,好像是什么情趣?”
他指的是季平安被鎖鏈捆縛這個形態。
魏華陽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似乎對于自己被誤會,與一名陌生男子曖昧極為不滿。
她站起身,右手五指虛握,原本放在地上的劍鞘倏然震動。
“咔噠”一聲,落在掌心。
季平安神色同樣難看:
“四圣教的人追上來了,看樣子是通過蛛絲馬跡,或者對魔師斷臂的感應,追蹤至此,將我放開吧,再把我的東西還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魏華陽看都沒看他,似乎還在生氣,語氣冷漠:
“不必了。”
說著,她朝洞外邁出第一步,似乎覺得只靠自己,就足以斬殺二人。
沒有廢話,沒有寒暄,雙方甫一見面,便是刀兵相見,
也就是這一步踏出,魏華陽身旁的篝火猛地抖動起來,有風起,她凌亂的碎發抖動,眼神卻無比銳利。
手中細長的黑紅色劍鞘震顫,劍柄“咔噠”一聲自行彈出。
“嗡!”
這一刻,一柄如水般的細劍飛在半空,若將鏡頭放慢,可以清楚地看到薄薄的劍身震顫甩動的細節。
而魏華陽靴子前端點地,身體前傾,暗紅布裙掀起,身子瞬間沖出丈許,過程中一把握住劍柄,朝前方刺去。
行云流水。
“好狠的小娘皮!”洞外,綠瞳中年人早有防備,幾乎在同一刻出手,兩只枯瘦的大手狠狠搓動令旗。
小旗招展,陰風怒號。
中年人上身衣袍突然滑落,瘦骨嶙峋的脊背上,竟用刺青描繪著青苗獠牙的神鬼紋身。
“江湖奇門,神鬼道。”
季平安從記憶中翻出這一派來歷,知道這個奇門掌握的術法,便是“新武”里“地獄門”模仿的原型。
神鬼道修士可用人皮繪制刺青,再用自身皮囊蓄養神鬼。
此刻,那神鬼紋身亮起,暗沉的雨夜中,中年人腳下蕩開一個陣法光圈,地面噴涌出淡青色的微光。
一座身形龐大,丈許高的青面鬼怪從光中爬起,屹立于中年人身后,黃澄澄的大眼鎖定魏華陽,抬手一指。
“砰!”
空氣蕩開漣漪,仿佛有子彈打出,仔細看去,才發現是青苗鬼怪的射出的尖銳指甲。
替身使者……季平安看到這一幕,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還在地球時看過的動漫,只覺既視感拉滿。
這才是神鬼道術法的真正模樣,地獄門那種只是拙劣的模仿。
“小心,這東西專打神魂。”季平安提醒。
然而魏華陽蒙著青光的劍身,卻已準確斬在“指甲”尖端。
放慢的時間驟然加快!
本來虛幻,并不存在實體的指甲瞬間沒入魏華陽體內,然而,預想中的神魂劇痛并未發生,她前沖的姿勢絲毫未變。
是了……重生者神魂強大,硬抗一發毫無問題……季平安想著。
下一秒,只見魏華陽已抵達后者身前。
然而中年人不躲不避,仿佛對生死置之度外。
直到旁邊那名武夫手中雙刀彈開,身形一閃,護住前者,雙刀于身前一個交錯。
“鐺!”
火星四濺,魏華陽一擊受阻,點地的腳尖不動,身體驟然后仰,朝后退去。
“殺了她!”
綠瞳中年人下達命令,揮舞小旗,操控“替身神鬼”悍然沖殺出去。
后者虬結的雙臂肌肉隆起,握手成拳,面無表情雙拳瘋狂砸落,拉出大片殘影。
魏華陽冷哼一聲,下意識想動用道門術法克制,但突兀又想到什么,改用了某招劍法。
長劍一蕩,柔和青光潑出,神鬼短暫被定住,魏華陽閃身出現在中年人身后,一劍斬落。
卻再次被雙刀武夫攔下,無奈退回,迎接掙脫束縛的“神鬼”的反撲。
山洞內。
季平安瞇著眼看著戰場,四圣教的精銳果然不凡,這一門神鬼術,施法時“術師”分身乏術。
所以,配合了一名近戰武夫做守衛,其未必擅攻伐,但守護卻極擅長。
雙刀舞成綿密如織的大網,任憑魏華陽如何嘗試,也竟一時難以破防——
這令魏華陽愈發惱火,她并非沒有能力破解,而是若出全力,必將暴露她“道門”的身份,會稍有些麻煩。
當然,身為初代掌教,她的劍法同樣極強,是在道術與武道都走到極高境界的妖孽。
但如今這具身體的修為,卻嚴重限制了發揮,以至于,在對方二人配合下,竟從糾纏逐步逼迫她落入下風。
魏華陽頓時額頭沁出汗珠,一時有些頭疼,既惱火于自己修為的丟失,也暗暗對身后的季平安生氣——
若非擔心被他看出來歷,自己豈能如此狼狽?
然而就在這時候,忽然,綁縛在洞穴中如待宰羔羊的季平安開口了:
“原來你是北溪劍派傳人,那就好辦了,不要與他們纏斗。神鬼門耐力極強,而這雙刀護衛寸步不離,拖延下去沒好處,換一個思路,還記得我方才說過的嗎,對方的神鬼打的是神魂。”
魏華陽心頭驟然雪亮:
修行界有一道鐵律,即,任何神魂術法,都與施術者神魂存在關聯。
她當即放棄進攻,身子后撤,手中劍訣猛地撩起一道絢爛的青色火焰,將飛撲過來的龐大神鬼籠罩其中。
季平安說道:“北溪十三招。”
魏華陽下意識運轉這道劍訣,青色火焰熄滅,凝結為一股細線,而神鬼恰好沖破火焰,撞擊在劍氣之上,身子被洞穿。
“秋落葉。”季平安又道:“左下。”
魏華陽劍勢扭轉,細雨中忽然有無數樹木搖曳,落葉紛紛墜落。
劍尖落處,恰好將一只矮小神鬼,從隱身狀態打出原型。
遠處。
綠瞳中年人大驚失色,令旗瘋狂搖晃,操控兩只神鬼出手。
然而,對“神鬼派”并不了解的魏華陽,卻在季平安的指點下,迅速將二者擊潰。
而在她刻意買了個破綻后,更引得雙刀武夫放棄防守,果斷出刀。
“騙出來了!”
魏華陽眸光一亮,身子如蝴蝶般抖動,一劍卸下武夫一條手臂,細雨中持握單刀的手臂呼嘯飛出,如同一截枯木。
后者慘叫聲里,魏華陽聽到一個聲音:
“就是現在!”
沒有猶豫,她瞬間出現在綠瞳中年人身后,一劍梟首!
“噌!”
中年人頭顱飛起時,尚未反應過來,仍舊眼神灼灼地盯著令旗。
直到他察覺視野翻轉,天旋地轉,并看清了下方手握長劍,站在他身后的紅裙女俠,綠色瞳孔才驟然收縮,然后一點點染上灰白。
魏華陽舉劍打出一束劍氣,將空中旋轉的頭顱打碎。
又殺向那斷了一條手臂,奪命狂奔的武夫。
不多時她瀟灑返回洞穴,細劍上鮮血如注。
神色卻很平靜,仿佛連殺兩人對她而言,輕松寫意。
“謝了。”
猶豫了下,魏華陽還是有些不情愿,不自在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同時有些意外地發現,方才這場戰斗,二人的配合竟無比默契。
是的,默契。
分明第一次見,第一次一同御敵,卻無比默契,仿佛從來如此。
好怪。
季平安笑了起來,火光下牙齒雪白:
“那可以解開鎖鏈了嗎?”
“不行!”
魏華陽果斷否決,然后等看到季平安那張沮喪的臉,和垂下的頭,忽然覺得有些解氣,此前因為“被渣”而生出的氣惱就已消散了。
恩……算他將功補過。
魏華陽收劍入鞘,心情很好地一掌打滅篝火,撿起地上鎖鏈的一頭,想了想,抖落了他下半身的捆縛,保留上半身。
將季平安拽起來,說道:
“這個地方不安全了,我們連夜趕路,送你去余杭。”
季平安沒有抗拒,雖然被綁著很無奈,但下半身能活動了,起碼是個巨大進步是不是?
他笑了笑,說了聲好,然后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不知為何,自己面對這個紅裙女俠,脾氣突然變得格外的好。
雖然平常他向來也都是溫和禮貌的性格,不喜歡擺大人物威嚴那一套。
但前提是面對友人與百姓,而非敵人。
就像他這兩月見過的諸多重生者,包括對丁煥,都沒有半點溫和,只有狠辣。
所以,季平安從不是老好人,冷漠狠毒起來他自己都怕,按理說,被一名“重生者”這樣綁縛,他即便不動怒,應該也會不愉快。
但莫名其妙并沒有,反而樂得輕松。
離開洞穴后,二人在附近找到了這兩名四圣教徒的坐騎,并騎乘著朝余杭方向狂奔了一陣。
只是雨夜難走,速度實在難以恭維。
直到快天亮時,兩匹馬幾乎累的暈倒,二人干脆棄馬步行。
決定徹底不走道路,而是翻過大山,走過峽谷,以此擺脫對方的追擊。
清晨。
天色蒙蒙亮,下了一夜的雨停了,天空卻沒有真正放晴,只是陰天,荒野上開始生出霧氣,云山霧罩的。
魏華陽戴著斗笠,背著小包袱,腰間斜挎著劍鞘,邁步走在齊腰深的荒草中。
手中牽扯著一條濕淋淋的鎖鏈,末端捆著穿靛青色袍子,道士打扮的季平安。
二人剛翻過一座山,前方是一片平緩的開闊山谷,繚繞著白霧,腳下泥濘不堪,二人穿行于荒草中,衣裙很快被打濕。
“要不要休息下?恢復下精神?”季平安忽然提議:
“再過一陣,那個銅尸可能又要鬧了,你總要恢復下體力鎮壓。”
魏華陽腳步一頓,覺得有道理,于是拉著他走到了一片堆滿碎石的空地,抬手吹起火焰,烘烤去濕氣。
等二人相對而坐,魏華陽摘下斗笠,抖了抖被帽子壓扁且潮濕的發絲,沉默了下,問道:
“你怎么知道北溪劍派?”
季平安愣了下,才想起對方是詢問昨晚自己出聲提醒那一幕。
說起來,這一晚上好像的確在沉默趕路,幾乎沒怎么說話,所以眼下是沒話找話?還是疑問憋了一路了?
季平安神色自若:
“我通讀過許多書,恩,欽天監里有許多藏書,其中記載了北溪劍派,好像是幾百年前,人妖兩族征戰時期,北方一個毗鄰蠻族領地的修行宗門。后來,好像是被蠻族滅掉了?總之與中原接觸較少,倒是其劍訣總綱后來傳了出來,被各大派收藏。”
這話半真半假。
不過他的確不怎么熟悉北溪派,只在離陽時期偶然接觸過北溪派弟子,但彼此沒太深交集。
再后來,等作為國師去平定蠻族,才從蠻王手中“借”來了這本劍譜,參悟過。
所以,當魏華陽使用出劍訣,他認了出來,并猜測其乃北溪劍派的強者……
恩,這樣就說得通了,這個門派其實很強,傳說古代也曾強盛一時,只是地處“北關州”,與中原修行江湖交集不多。
魏華陽沒吭聲,算作默認。
心中卻有幾分得意,她之所以懂得北溪劍法,也是昔年建立道門期間,捉了個北溪派強者“問”出的。
恩,殺了以后問靈的那種問。
短暫的接觸中,她已意識到這個小星官心思機敏,底蘊深厚,見識廣博。
所以刻意選擇了北溪派這個存在感不強,但底蘊不淺的宗門偽裝。
果然成功騙過對方。
“這樣啊,那你平常還挺愛讀書的。”魏華陽沒話找話地稱贊了一句。
突然被夸……季平安意外地看了眼她,說道:
“其實也還好吧,大宗派弟子們,或多或少都要看一些。”
魏華陽“哦”了一聲,說道:
“那平常除了修行,讀書,還做什么?”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
“做飯,種花,以及雕一些小玩意。大體這樣。”
魏華陽看了他一眼:“你還會做飯?”
季平安笑道:“這有什么奇怪的?你難道不會?”
魏華陽一下語塞了,她真不會。
出身宗派的華陽女俠從小就吃穿不愁,有侍女服侍,后來闖蕩江湖身上也沒缺過銀子,餓了下館子就是了,更不要說成為強者之后。
堂堂道門初代掌教,神藏大修士,壓制九州的女人……
怎么想,這些頭銜都和“做飯”扯不上關系。
但被一個男子這樣問,好像又有點沒面子,她便道:
“自然是會的,只是做的不多,修行者追尋大道還嫌光陰不夠,做飯實在浪費時間。”
季平安點頭,又搖頭,有些感慨地說:
“我曾經也如你這般想的,一心追求大道,但后來我……生了一場病,病好之后,就覺得來人間一趟,若是只有修行,連風花雪月,美食美酒都未享受,死了實在太虧,所以才開始關心糧食和蔬菜。恩,重點是如何平衡修行與生活吧。”
魏華陽嗤笑一聲:
“你小小年紀,才活了幾個春秋?就妄言平衡?”
季平安也不爭辯,笑道:
“你們北溪劍派那邊太冷,也沒中原繁華熱鬧,想來誘惑更少,也的確更容易專注于修行。這次來了中原,會不會覺得不習慣?哦,你換了身體肯定不習慣……說起來,這副身子適應嗎?天葵來的時候……”
魏華陽眼神瞇起。
季平安切換話題:
“我是說,江南美食不少,尤其你告別人間許多年,很多新菜式可能沒嘗過,余杭城里有幾家老字號,味道很不錯,你可以去試試。”
魏華陽有些意動,默默將他說的幾個“老字號”的名字記下,表面上一副不以物喜模樣:
“你還挺愛吃喝,會喝酒嗎?”
“當然,小酌,不會很多。”
“那還好,醉醺醺的實在惹人厭煩……第一次修行是什么時候?”
荒野上,白霧飄蕩,二人坐在干燥的碎石鋪成的空地上,生硬地尬聊著。
魏華陽想的是,旁敲側擊,從這名欽天監天才口中,挖掘一些市井上打探不到的情報。
但聊天就是這樣,很多時候不知道會歪到哪里去。
“如你這般年紀,能有這番成就也算不錯,在神都時很受女子喜歡吧,比如……圣女?”魏華陽試探詢問。
想要通過這個話題,進而打探道門——之所以不直接審問,是覺得那樣得到的未必是真話。
季平安想了想,說:
“圣女只是普通朋友。至于受歡迎……還好吧,但我不太在意這個。”
魏華陽揚眉:“談過幾個?”
無論任何年紀的女子,對別人的感情都極感興趣,尤其是對于詢問純情小男生這種話題,抱有莫名其妙的執著。
華陽掌教也不例外,并覺得以自己的年紀,詢問這個也并沒有什么可羞恥的。
“……”季平安沉默了下,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表現的過于被動了,有點習慣性代入“晚輩”這個角色了。
于是決定往回扳一扳。
他笑道:“我喜歡等價交換。”
恩?魏華陽疑惑皺眉。
季平安說道:“你又談過幾個?”
恩?!魏華陽有些蘊怒,想要出手懲戒,但又擔心讓方才的鋪墊,旁敲側擊付諸東流。
她猶豫了下,搖頭說道:
“我輩追尋大道,豈會容兒女情長破壞道心。”
嘖,頭一次聽見把母胎單身說得這么大義凜然……季平安默默點了個贊,說道:
“但年輕的時候,道心尚未堅定時,總會動搖過吧,比如遇到喜歡的人。”
魏華陽沉默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浮現懷念。
喜歡的人么……
她沉默良久,才有些疲憊地說: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季平安笑道:
“那看來就是有了,是你們北溪派里的師兄弟?北方苦寒,人煙稀少,最容易見到的還是同門吧。”
魏華陽搖頭:
“是道友,歷練途中的同路人。”
季平安“哦”了一聲,說道:
“倒也正常,歷練嘛,很枯燥很苦的,尤其一起經歷磨難,總會更容易生出些感情來。后來……走散了?”
魏華陽眼神中浮現落寞,情緒突然變得很低落,沒有立即回答。
好一陣,才輕輕的,微不可聞地“恩”了一聲:
“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然后,魏華陽突然又振作起來,眼神堅定地說:
“但我會找到他的。”
唔,這話的意思是,你被甩了?還是給人家發好人卡后后悔了?
……等等,所以對方可能也重生了?也是,能彼此看上,估摸著都是天才,境界不低……
季平安心中念頭轉動,但不知為何,聽到最后這句話,突然情緒也有些低落。
沉默片刻,魏華陽恢復精神,眸子一眨不眨看向他:
“我說完了,那你呢?”
感謝:燚生長笑百賞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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