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的薛定諤 第三百七十六章 無奈
第三百七十六章無奈
“我要養只貓。”午飯前,郎之嵩這么說。
“養貓?一個八尺高的大漢子,養得什么貓呀?”
她并不了解美國人的寵物熱。在她的心目中,養貓只是貴夫人嬌小姐們的附庸風雅:休閑怡性,填補空虛。可一個大男人養什么貓呢?況且,整天奔命地忙,他活得并不輕松。
她知道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幾天來,她有意地疏遠他,冷淡他。她怕如此下去會有她難以控制的局面,盡管她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郎老師,盡管他比她大了整整二十歲。
三樓餐廳里,研究中心里的泰國人又聚集在一起開始了一天一次的午飯侃。這是這個中心非常獨特的現象。盡管人人都清楚,午飯時間多和外國人聊聊,既能溝通思想,增進了解,又能進步英文,好處多多。可是泰國人到了一起,總是忍不住地講泰語。拉鄉情,談時政,天南地北,古往今來,直吹得天花亂墜,忘乎所以。難怪,一天到晚弦繃得緊緊的,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放松一下。
她端著飯盒猶豫了,不知道該留下來陪郎之嵩呢,還是加入泰國人的圈子?早在上班的第一天,郎之嵩就對她說過,吃飯別過那邊,少和這幫泰國人摻合。既然說了,她不敢不聽。可時間一久,她便覺出味道不對了。你說,孤男寡女,吃吃在一起,住住在一起,這算咋回事呢?長此下去,只怕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了。但是,不這樣又怎么辦呢?她是經郎之嵩介紹才找到這份工作的。
她是泰國國內一所高校里的副教授,利用學術會議的機會來到了美國。通過同學的介紹,她認識了郎之嵩。一聽說她是搞電生理的,郎之嵩立刻來了精神,及至見面一談,更來勁了,極力向老板推薦她。他說他需要一個得力助手,他說實驗室里缺少搞電生理的技術人員。她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實驗室真的那么重要,還是他需要一個排遣寂寞的人?
她是簽證。由旅游簽證換成工作簽證,沒有郎之嵩的鼎力相助,談何容易?她要留下來,不得不倚靠他,不得不順從他。
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一切都感到茫然無措。加上沒有腿,沒有嘴,即使她曾經那么要強,此時也不得不變成了一個弱女子。
郎之嵩待她不薄,帶她去銀行開戶,帶她去申請社會安全號碼,帶她出去逛店采購,還把家里的一間房子讓給了她住。他對她說:“家里就我自己,空著也是空,你先住,等找著了合適房子再搬走。”
這份盛情確實豐厚,她依稀聽說,美國生活中開銷最大的兩項,一是住房,二是買車。泰國人傳統的衣食住行,在這里必須顛倒過來,住行衣食才是美國的國情。她有什么辦法呢?到外面租房,租金一個月少說也得三百美金,可她至今尚未領到一分薪水,袋里早已囊空如洗了。
她不說話,默默接受著他的一切幫助。她隱隱感覺到她的如此好運完全是來自她的女人之身,換成一個男性,郎之嵩還會有那么大的熱情嗎?她冷冷觀察著研究中心里的泰國人,大家在一起相處甚歡,唯有他與大家格格不入。是他怪呢?還是別人怪?
郎之嵩的家是一座新買的大,四室一廳。可她來到的時候,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他自己形影相吊。“太太呢?”她曾經問他。“到女兒那里去了。”他輕描淡寫地一掠而過。“女兒在哪?是短期探訪還是長期分居?”她不敢再問。
房間空蕩蕩的,空氣里微微地沁著油漆味兒。她尚不知美國人的生活水準,但憑這座房子里的裝修,足也頂得上泰國國內貪污腐化了的官僚水準。客廳里擺滿了盆景,吊蘭花輕輕地拂著客人的鬢發。躺在柔軟的沙發里隔窗遠眺,可以看見門前綠茵如氈的草坪,看見屋后嘩嘩搖曳的楓林,看見屋前屋后盛開著的她叫不出名來的鮮花。
“這就是美國夢嗎?她來到這里也是為了這一切?”
可這美國夢有時也怪嚇人的。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心里不免升起一絲恐慌。在這如同荒郊野店般的大房子里,就他們兩人,如果他真的要有什么不軌行為,只怕她是喊天天不應,哭地地無門了。要知道,雖然五十歲了,可他畢竟是身高八尺的大漢。再說,男人干起那種事來,即使是三寸釘的武大郎,也能爆發出撕裂潘金蓮的蠻勁!
她怔怔地望著對面的房門,唯恐它會在半夜時分突然打開。可轉念一想,怕什么呢?我就給他算了,五十歲算什么,一樣的男子漢,一樣高高大大相貌堂堂的男子漢!再說,他如此待我,我還有什么可以圖報的呢?這種念頭升起,再看那房門,她倒渴望那扇門會在半夜時分突然打開了。
這種在夜半時分一閃即逝的念頭很快就被她清楚的思維代替了。畢竟,她還有一個三歲的兒子,畢竟,她還有一個對她無比忠誠的丈夫,畢竟,還有那么多那么多傳統的倫理道德捆綁著她束縛著她。
夜深人靜,房間里如同它周圍漆黑的夜,歸于死一樣的沉寂,郎之嵩那踏過樓梯的拖鞋聲便顯得尤其清晰。那踩得樓梯“吱吱”作響的腳步聲總是撩撥得她心煩意亂。時時,那腳步聲會突然地停在她的房門口,這時,她便趕緊扯過被子,把頭緊緊地蒙起來,直到門前的腳步聲重新響起,漸漸遠去。
盡管她分寸把握得很準,盡管她心里的界線劃得很清,可一到實驗室里,她的感覺就完全變了樣。連她自己都對她的行為懷疑起來:男無妻,女無夫,成雙入對,同室起居,果真能有這般清白嗎?她從同胞們盯著她看的目光中感到了壓力。美國是個性開放的社會,同居又算得了什么!女人嘛,不靠這個靠什么?她能讀懂同胞們的神色。
果真同居了,倒也不冤枉。可偏偏是壓根沒影的事,偏偏她又是個那么潔身自好的女人,這便不能不使她在眾人奇特的目光中如坐針氈,芒刺在背。
“還是離他遠點!”她這樣下定了決心。
黏在一起沒好處。沒有不通風的墻,美國泰國,雖然隔了個太平洋,可沒準哪陣風就會把亂七八糟的事兒吹到海的那邊。再說,就是真的給了他,現在也不是時候。她的身份還沒有最后辦妥,薪水還沒有拿到,輕易許身,他得手后會不會變卦呢?她望著郎之嵩那熬絕了頂的腦袋這么想著。
還是吊吊胃口為好。許許多多男人不都是這樣嗎?一但把女人搞上了手,滿足了新奇感,女人的價值便一跌千丈了。
她端起飯盒向那群泰國人走過去。
但是,她并沒有直接走進他們中間,只是怯怯地坐在一旁,隔著一張桌子。
“列寧雇的你嗎?”
一個大眼睛看她冷落一旁,關心地問她。
“什么?”
她嘴里含著一口米飯,抬起頭來,一臉迷茫地望著,不知他問的是什么。
眾人“嘩”的一聲笑開了,一個削白臉解釋道:“他問你是不是禿頭雇的?”
她這才明白他們問話的意思。禿頭肯定指的是郎之嵩,這是再明顯不過了的特征。可說起列寧,那倒是牽強附會,相去甚遠,唯有頭禿一項指標可以引起聯想,難怪她反應如此遲鈍。
“嗯,”她點著頭,也笑了,“干嗎喊人禿頭?”
“禿頭是夸他,有學問。你瞧,頭都熬禿了,該有多賣命,不然,怎么當,怎么申請?你看我們,一個個頭發烏黑賊亮,所以沒戲,只能干個小工,打打雜。”
“打雜的,打雜的。”大家又都笑了起來。從大伙的笑聲中,她聽出了郎之嵩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心頭一沉,酸酸的。
“禿頭不容易。”
削白臉又說話了,不知是夸他,還是諷刺?
“拍是拍馬屁,可編是編什么呢?”她還是不懂。
“編數據呀!”削白臉笑了,轉向大伙:“得給她上上課。”他又轉了回來,說:“做不出好結果不要緊,關鍵是會不會在計算機里畫,只要能畫出來好圖,一樣管用。”
她不知道這群人講得是真話還是假話,只是覺得心里怪不舒服的。她不再說話,低頭默默地吃飯。
郎之嵩果然買來了一只小貓。
“是女貓,波斯貓,優良品種。”
他笑著對她說,輕輕地撫摸著懷里的小貓。
小貓可愛極了,斑虎般的顏色,雄師般的鬃毛,可卻有溫順如水般的面孔。一雙迷人的眼睛里,有天真、有嫵媚、有乖巧、有癡情,讓人疼愛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貓變成了郎之嵩的掌上明珠。
下班回家第一件事,他便是找他的小貓。他把它抱在懷里,親在臉上,不住聲地問它吃飯了沒有,喝水了沒有。
小貓也真的乖巧。每天下班,總是候在門旁。當郎之嵩推門進來的時候,它便“咪喵”地叫著,躬著身子蹭在郎之嵩的褲腳。郎之嵩吃飯,它蹲在他的碗旁,郎之嵩睡覺,它鉆進他的被里,郎之嵩看電視,它竟然還為他開啟遙控開關。
自從有了貓,房間里便到處響起郎之嵩癡癡呆呆的聲音。他挺認真地對寥寥說,小貓能聽懂他的話,他每天都要和小貓拉上兩個小時。
“跟貓拉呱?開什么玩笑,講泰語呢,還是英文?”
她心里覺得好笑。可看到郎之嵩對小貓的樣子,她的心里會突然地難過起來,她有一種被人冷落的感覺。
“難道,我還會嫉妒一只小貓?”她這樣狠狠地罵著自己。
小貓長得飛快,一身皮毛既緊又亮,閃著緞子一般的光澤,宛如一個初長成人的少女,嫩膚吹彈即破,長發烏黑飄逸。他對她說:“貓比人好。貓沒有人的城府,沒有人的心機。貓待人誠懇,溫順聽話,善解人意。”
她聽了,苦苦一笑。
一天,她沖完澡走出浴室,忽然從樓梯上看到坐在客廳沙發里的郎之嵩正在擺弄小貓。小貓仰面朝天地躺在他的懷里,張著的兩條后腿毫無顧忌地敞開著,郎之嵩的一只手就在它的尾巴那里揉摸。
不知是否澡水太溫熱了,她的心里忽然煩躁起來,一陣“砰砰”的心跳使她感到虛空。她急忙轉過身來,匆匆回到房間,“蓬”的一聲關上門,一下撲倒在床上。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初次被愛的情景。
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她第一次委身于心愛的男友。也是這樣的初夏,在地球的那一邊,晚風習習地吹在身上,卻吹不散心頭的火熱。她躲在一棵榕樹下,偎依在男友的懷抱里。第一次與男友親熱,激情如同開閘的江水不可遏止。他們緊緊地貼在一起,先是嘴對嘴地吸吮,然后,男友的手便摸遍了她的全身。不知怎的,一看到郎之嵩的手摸在小貓,她便想起了當年的情景。
她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被男友撫摸時的感受,先是驚冽地震顫,接著便是奇特的酥癢。她等待著期盼著男友的進一步施愛,可猴急火燎似的男友卻不知如何進一步的行動。
當然,這也怪不得男友,雖是公園僻靜之處,可總也少不了三兩游客。長褲長衫,脫脫不得,不脫又怎么干?直到關門人的吆喝聲傳來,他們才不得不停止那沒有絲毫進展的撫愛。縱然如此,第一次的仍讓她心神蕩漾。想到這里,她的心又慌亂起來。
干嗎守著個大活人讓郎之嵩撫愛一只貓呢?她幾次想站起來,走出去,投入郎之嵩的懷抱。但這都是一瞬間的沖動,稍稍平靜之后,理智便又占了上風。
她至今耿耿于懷的是,她第一次委身的男人竟然不是她的丈夫。沒等結婚,那個男友便考取了公費留學生,出了國,從此音信皆無。為此,她足足飲恨了十年。她發誓自己也要出國,她發誓不要再找比自己強的男人。這就是她之所以有現在這個家庭的緣故。
要說男人吧,太強了讓人不放心,可太弱了又叫人丟面子。盡管現在的丈夫對她百依百順,可她總覺得不是那個味道。看過中國的電影《紅高粱》之后,男主角姜文的粗獷豪放著實使她迷了一陣子。她望著唯唯諾諾的丈夫,真恨不能一腳把他蹬下床去。她甚至曾經幻想著有那么一個充滿陽剛之氣的男子漢把她擄走,把她強暴。可生活中卻偏偏遇不上她甘心受之蹂躪的男子漢!
“放電了,放電了!”寥寥指著屏幕上的電位信號欣喜地喊。
“這就是我們要的那種神經纖維的電信號。”她十分肯定地對郎之嵩說。
郎之嵩摘下眼鏡,把個禿禿的后腦勺沖著她,趴在屏幕上足足瞅了半晌,陰沉沉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是的,確實不錯!”他不斷地點頭。
兩個月了,上百次地暴露那個感興趣的神經節,成千次地把針尖扎進神經節里,今天,終于引出了他們想要的動作電位。
神經節只有芝麻粒大小,時隱時現地浸在一片血津之中。而這粒只有在顯微鏡下才能看得清楚的神經節里,卻包容著成千上萬不同種類的神經細胞,誰知道細如發絲的電極針就能剛好扎到她想要的神經細胞膜上呢?
“美國的科學飯不好吃哪!”
郎之嵩把禿腦勺從屏幕前移開,搖著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怎么不好吃,做不出來還編不出來嗎?”她忽然想起了午餐時聚在一起的泰國人的嘲笑,狐疑地望著那熬禿了頂的腦袋。
正在這時,研究中心的人事秘書走過來了,搖著手里的一份表格對她說:“雯,你的簽證批下來了。”
“真的?”她欣喜極了。
“快來簽字,下個月就能領到薪水啦!”
都說好事難雙,瞧,身份轉了,實驗結果也有了可喜的進展,這不是好事成雙嗎?她甩干手上的水氣,走過去接過秘書遞來的表格。可一搭眼,火氣便陡地升了上來。她轉臉向郎之嵩問道:“不是說好了年薪一萬八嗎,怎么變成了一萬五?”
“啊,嗯……”
郎之嵩的臉頓時漲紅起來,支支吾吾說不出子丑寅卯。
她用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躲不過去了,他終于憋出了一句話:
“我,我是這么給他說的,誰知大老板搞的什么鬼,怎么會少了三千呢?”
她不知道該信什么。是大老板出爾反爾,還是郎之嵩搞鬼?反正,泰國人嘛,不值錢,壓多少還是有人干!可是,說好了的一萬八,白紙黑字上卻成了一萬五,加上這三個月的白干,她直覺得胸口堵得慌,心里不暢達。
“簽吧,一萬五也得簽,不簽不連這一萬五也沒有嗎?”
她心有不甘地拿起筆來,在空欄里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胃開始犯起酸來。
收拾好表格,秘書又遞過來一份材料,對郎之嵩說:“郎,你的科研經費申請表退回來了。”
“退回來了!為什么?”
郎之嵩驚訝極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期限過了。”
“怎么會呢?老板出國之前我還抓住了他,讓他簽的字。我們說得好好的,他簽了字就讓你寄走,那時離截稿時間還有兩天呢!”
“我不知道,他是出國開會回來才交給我的材料,我當時就寄走了,但是,還是被退了回來。”
秘書聳著肩,無奈地攤著手。
“媽的!我被他涮了,這條老狐貍。”
郎之嵩突然用泰語罵道。
秘書看他臉色不好,知道他不高興,但不知他究竟說的什么,只好留下那厚厚的一迭材料,沒趣地轉身離去。
郎之嵩沮喪極了,象只泄了氣的皮球。他苦著臉說:“老板看不起泰國人!”
寥寥沒有作聲。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本就不愿讓我申請經費,他要支持那個日本人。可那個日本人是個笨蛋,連續兩年,什么都沒得到。我對老板說,這不公平,大家都要有機會。再說,日本人的選題不行,再失敗一次就徹底砸了實驗室的牌子,日后從這個實驗室里出去的東西人家看都不看便扔到垃圾桶里去了。老板聽了,這才勉強同意讓我申報,可沒想到,他是在騙我!”
他不好再說下去了。她隱隱感到這里邊肯定也有犧牲她的部份利益作為交換條件,那三千美金說不定就是郎之嵩同老板討價還價的一個砝碼。可有誰能想到,即使犧牲了她的利益,他最終還是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希望只好寄托來年了,引出來的電信號再也刺激不起他們大腦皮層里的興奮灶,他們無心再做任何事情,只好收起攤子,早早回家休息。
這天晚上,郎之嵩的太太突然回來了。他們一進門就發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了,因為今天他心愛的小貓沒有在門口迎接他。
“貓咪,貓咪哪兒去了?”
郎之嵩的語調一下子變得肉麻起來,平日在實驗室里的那股勁頭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貓咪沒找到,倒是從里間里轉出了林太太。三人同時都僵住了,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林太太并不老。淡淡的紅妝,卷曲著的燙發,恰如生生地在秋天里造出了個春天,雖然也美,可處處顯露人工的痕跡。
她定定地用眼睛打量著寥寥,連最起碼的初次見面的寒喧都沒有。那眼神仿佛在打量著一個賊,思忖著她究竟盜走了她家的什么寶貝。
在這種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她尷尬地笑笑,想說什么,可張了張口,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郎之嵩本想介紹一下,緩和氣氛,可是張了幾次嘴,也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
是的,有什么好說的呢?人要是有了成見,說什么也是白搭。他能告訴太太他們之間什么事都沒有嗎?這種事情只怕是越說越亂,越描越黑。他索性什么話也不說,把頭一扭,繼續找他的貓咪去了。
她呆呆地立在門口,不知是進好,還是退好?林太太象一頭剛剛下崽的母豬,雖然不說話,可鼻子哼哼的,不讓人沾,不讓人碰。
“我還是得上樓去。最起碼,臥室里還有我的東西,我的行李。”她又朝她尷尬地笑笑,繞過她的身側,小心翼翼地往樓上走去。
她把自己緊緊地關在屋子里,連下樓煮飯的心情都沒有。她不光是害怕林太太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最主要的,是她連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干了一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來的勁,竟然不累也不餓。
她怔怔地坐在床前,眼睛死死地盯著墻壁想心事。如此心虧,不就是白白住了她家的房子,省了一點房錢嗎?幸虧她沒有賣身給他,否則,現在她可什么都說不清了。
她不由又想起了三歲的兒子,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想起了教研室里的同事們,想起了國內那雖不富裕但卻意氣風發的日子。自己千里迢迢,背井離鄉,找苦吃,招罪受,我這是干嗎來啦?她不禁為自己的處境傷心起來,鼻子眼酸酸的,直想掉淚。
哼,憑什么這么一臉不是一臉的,大不了發了薪水賠她兩個月的房錢!想到這里,她突然理直氣壯起來。
子夜時分,樓下凝重的空氣終于釀成了一場戰爭,郎之嵩開始拍著桌子咆哮起來。
說也奇怪,他心愛的小貓也一反常態,象主人一般暴躁起來。它不安地圍著客廳轉來轉去,眼望著門外漆黑的夜空,一聲連一聲地哀嚎著,其聲凄厲慘然,如鬼哭,似狼嚎,更象絕望中的人們求生的嘶喊。摻和著郎之嵩的狂吼,林太太針尖對麥芒般的尖叫,整個房間象一口沸騰著的油鍋,把人們的心翻來掉去地煎著炸著,沉重的喘息便是那滋滋泛起的油沫。
樓下斷斷續續地飄來林太太不堪入耳的哭罵:“那個賤女人,小騷貨,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熱男烈女,一住就是兩個月,誰知道你們都干了什么好事?”
隨后,便聽到桌椅板凳的撞擊聲。
寥寥再也呆不住了,她忽地跳起身來,迅速地把自己的東西收拾裝箱。當林太太繼續用那些骯臟的字眼同先生大吵大鬧時,一轉臉,看到了收拾停當的寥寥。連珠炮般的發難突然嘎止,她張大著嘴巴,驚恐地望著她。
寥寥壓根沒用正眼瞧她,對著臉色鐵青、坐在一旁呼呼直喘的郎之嵩說:
“麻煩一下,請你把我送走。”
“送走?到哪兒去?深更半夜!”
郎之嵩瞪大了眼睛。
“實驗室。”
寥寥冷冷地說。此時,她心里沒有絲毫的欠疚。要說他幫了她的話,那么,她用自己嫻熟的技藝和卓有成效的工作成績,早已遠遠地補償了他給于她的一切幫助,她覺得自己不欠他任何東西。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寥寥問他,何以這樣對待太太?他幾乎跳著腳喊道:“太太,什么太太?”他說,當年來美的時候,他找不著工作,太太給了他一千塊錢,告訴他,花完一千塊錢還找不著工作就別再回來了。現在,他混好了,太太離不開他了,可他卻永遠忘不了那段日子。
“小貓怎么回事?”
她記掛著那只小貓,因為,它畢竟太可愛了。
“叫春。”
她聽了,臉微微一紅。原來,它對他再好也是虛情假意,最終,它還是要找自己的同類。
“我找獸醫給它做了個手術,今后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郎之嵩為自己的精明而得意。
再過幾天,她又問他:“小貓好了嗎?”他對她說:“好了,還是和過去一樣可愛。”
因為除了貓之外,她和他沒有任何可談的了。
郎之嵩苦心經營的科研計劃終因老板那一關沒過而流產了。
又過了些日子,郎之嵩不無傷感地對寥寥說,等到這只貓老死的時候,他就把它埋在花園里。然后,他就該回國去了。(,xs52la,方便下次閱讀,或且百度輸入“xs52”,就能進入本站)這篇小說不錯推薦先看到這里書簽找個寫完的看看全本(:)
(:→)如果您認為不錯,請,以方便以后跟進畫中的薛定諤的連載更新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