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取我刀來!南昌城那里亂糟糟的。
周尚文部卻不同,他率領的三萬大軍軍容齊整,因為不是拉練,而是正兒八經的平叛之戰,除他之外。手下兩位副將,六個指揮使及至千戶、百戶全都戰意洶洶。
這是名將光環的威力。
既然當兵,自然都想立功受賞,而跟著名將往往攻無不克,戰意自然洶涌。
他們都在想著,打了這一仗,大將軍由侯封公,他們這里面說不定也能誕生幾個伯爵。
不然的話,硬熬熬成老太公也出不了頭。
夜晚時,大軍在野外安營。
軍帳之內,周尚文左右都是一眾青年將領,軍學院的身份早年間還很有競爭力,但隨著這樣的人越來越多,要想個個冒出頭倒不容易。
可若真的能混到靖虜侯賬下,過得了他的虎目,那不說個人武力,兵書戰陣之事必然是非常熟練的。
周尚文與眾將說:“寧逆謀反,惹怒了天子。皇上已率騰驤四衛精銳離京,要親自征此逆賊,如今大軍已過了保定府了。”
“皇上要親征?”
“皇上來了?”
帳內眾將聽聞此話一個個都露出驚詫之色,天子行程本是絕密,不過事情已經發生多天,倒不必再隱瞞了。
而這些個將領們卻不像文臣那般迂腐固執。
皇帝親至,那就是對這次平叛之戰的重視。
周尚文嘴角一勾,“咱們可不能讓皇上到了南京以后,收到一份戰敗的軍報啊。是也不是?”
那是當然。
眾將情緒翻涌,“大將軍,你就下令吧,我們營中沒帶怕的!”
“是,最好是打個漂亮的,到時候皇上到了一看,必定龍顏大悅,咱們也能跟著大將軍沾上點光。”
軍人不理政治,朱厚照當然也灌輸過這樣的思想。
圣旨下令要他們平叛,那就是平叛,其他的事他們不愿多管。
收拾了寧王就是功勞,就這么簡單。
“知道你們都想請戰,不過敵軍那邊的情形也得了解清楚才行。”
這一點并未困擾他們太久,朝廷應當是盯住寧藩很久了,所以錦衣衛指揮使、指揮副使都在這片區域活動。
他率軍進入江西以后,情報支撐就來了。
十二月九日,他收到消息,于是再次升帳議事,他指著地圖,“南昌在贛江之上,目前,叛軍正在全力搜羅戰船,最前方的部隊已經進入鄱陽湖,并打下兩岸南康、九江兩座府城,自此叛軍可直抵長江。”
江西的地形就是這樣,水路處處通。
“如此一來,安慶兵兇戰危之困不過就是這幾日間事。若欲解安慶之困,我們可攻九江,逼得叛軍不能輕易出長江。”
江西這里的地形大致是這樣:南昌的兵可以在城中乘船入贛江,贛江聯通鄱陽湖。南昌在鄱陽湖南,所以在鄱陽湖上要向北行舟,然后在九江府入長江。自九江而下,幾日時間就可抵達安慶,然后就是南京。
所以如果九江府不在寧王手中,長江上的叛軍就容易成為孤軍。
周尚文自信,如果讓他威逼九江,他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收到的旨意,是盡快陳兵南昌城下。
“要到南昌,如何能不經九江?大將軍可分兵一路,牽制叛軍。否則任他們在長江上遨游,叛亂之禍就容易外溢。末將以為,還是要將叛亂的影響盡量控制好。”
“嗯。”周尚文點頭,“本將繼續率領大軍過向饒州府去,就…分一路兵馬去九江吧,且試試寧逆叛軍戰力如何。”
這樣也不算違抗圣旨。在軍事策略上也算合理,畢竟他們不能看著叛軍從眼前過去而不顧,事后也不好解釋。
但第二日,忽然有客來訪,并自稱是江西巡撫。
周尚文不敢直接忽略,總歸是見一下,即使有假,那當場砍了就是。
其實一點兒都不假,江西巡撫鄭瑜早知寧王有謀反之心,他心心念念的助力也是離得最近的靖虜侯周尚文。
南昌城變之后,他原本遭伏,還好先有預料,安排了左右衛兵馬護衛,最終殺了出來。不過他手中兵馬新敗,無力討逆,因而便一直在打聽靖虜侯部的消息。
想來朝廷只要聽聞驚變,必定會做這番調動。
真實的局勢也如他所料一樣,而經過幾日時間打聽,他便奔著來了。
一見面。
鄭瑜這個老頭便激動的要哭出來,“在此間見到靖虜侯,便知江西之亂必然平定!好,好啊!”
周尚文放下信物,也作揖見禮,“鄭中丞過譽了,快請坐。”
大事當前,過多的絮叨不必多言,鄭瑜坐下之后立即就問:“靖虜侯入江西,必是遵旨而行,陛下已經知道了?”
“嗯。”周尚文肯定道:“皇上不僅知道,而且已經親率三萬大軍,不日即將抵達。”
“皇上親征?”
作為文臣,鄭瑜知道這件事在京師肯定掀起了一些風波,說不準還會有什么大事發生,他心中復雜,深深愧疚說:“我身為江西巡撫,未能及時勘定禍亂,使百姓遭受戰亂之苦,這是有負皇恩,有負百姓,等陛下到了江西,我便向皇上請罪!”
周尚文虛抬手臂,“誒,鄭中丞不必如此。寧逆包藏禍心已久,這事難以避免。你身為江西巡撫寧死而不從賊,并竭盡所能,奮力殺敵,這是有功當賞,皇上怎么會責罰你?”
“可我畢竟有失守土之責。”鄭瑜說完,眼神也漸漸堅毅起來,“靖虜侯,此番我雖戰敗,但仍未放棄,我自敗出南昌城以后,以巡撫調令省內各處衛所,并沿途收攏敗兵達六千余人。既然都是皇上的平賊之兵,你我當合力,共剿寧逆。再者,靖虜侯統兵之才當世無雙,你便說吧,咱們從何處反擊!”
周尚文心想,這倒是來的正好。
“不瞞鄭中丞,此番我這一部是直奔南昌,斷其根脈!不過我也收到戰報,寧逆正在組織水軍,所以我們打算攻九江!中丞若是覺得尚可,可與我并肩作戰!”
“好!與靖虜侯并肩,當為人生快事!雖死,亦無憾也!”鄭瑜答應的很快,但馬上又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一事,我這糧草…”
“這個無妨,互幫互助都是應當的,也都是為了朝廷。”
糧草周尚文不擔心,皇帝都來了,還怕調不到糧么?
鄭瑜大喜,“靖虜侯高義!”
這樣一來他也有信心了,他現在自認是有罪之身,當然要戴罪立功,以求皇帝原諒,而且他深恨寧王。
這一撥逃出來,是他這一家逃出來了,還有不少親友、過去的同僚全都慘死在逆賊刀下!有些都是當著他的面發生的,他的侄兒更是為了護衛他,戰至力竭而死。
這是國仇家恨!
只要還帶把兒,這個仇就不能不報!
十二月十一日,周尚文和鄭瑜拱手道別,他分出一個羽林左衛給鄭瑜,和他原本所帶的殘兵合為一處,共一萬余大軍直撲九江府!
而周尚文本身則率領兩萬五千人馬繼續向南昌進軍!
官軍、叛軍,相互之間都在爭搶時間。
經過前期的各種準備以后,到十二月中旬,兩邊人馬開始漸漸遭遇。
大戰已然是一觸即發!
鄭瑜算是個有腦袋的官員,他身為江西巡撫這份大義是在的,而且很好用,沒有多少人想跟著寧王拼命,轉頭賣了他領一份功勞多他媽的舒服?
鄭瑜又帶著上萬人馬,一路上只要過個縣城,他就以這個身份要求對方立刻開城。
原本他那一路敗兵和乞丐似的,有些人可能不信。
但有羽林左衛裝門面,看軍束妝容也知道是官軍,所以三五日間,就直抵九江城下。
這里是真正的叛軍了。
羽林左衛指揮使名楊渭,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將領,他指著城墻與鄭瑜說:“鄭中丞,叛軍不降,還是直接攻城吧?”
“據我所知,叛軍之中有不少是被脅從,并不是真心歸附寧逆,此番朝廷大軍已至,他們軍心必亂。楊指揮使先容我到城下叫喊一陣,然后攻城。”
楊渭眼皮一跳,“中丞,這可危險啊。而且,這等事可以找人代勞。”
“不,九江府我是來過的,其中有些人怕是還認識我。一旦認出我為江西巡撫,又帶著上萬的朝廷大軍,叛軍焉能不亂?到時候楊將軍率精兵攻城,必可一戰而下。”
楊渭一伸手,后面有兩個士兵上前,“看護好中丞大人。”
“是!”
其實不需要鄭瑜怎么叫喊,光是城下密密麻麻的大軍,九江城內已然有些騷動了。
領命攻打并駐守這里得正是朱宸濠從各地搜羅的什么江湖人士,一個都有諢名的,包括鄱陽湖大盜陳旻。
“朝廷大軍來的如此之快,太不尋常。這其中像是有什么陷阱。”
“鳥陷阱,那幫老爺兵不值一提,你們準備好酒肉,待我出去殺他一陣,回來與你們享用!”
“出城?”
膀大腰圓的大漢哈哈大笑,“瞧你們這幫慫樣,起兵造反本來就是瞅準了官軍殺,像你們這樣遇見官軍只知躲藏,那還造個鳥反,趁早抹了脖子,還能早些投胎!大哥,鄭瑜那鳥官我知道的,剛被我們殺得落荒而逃。這次竟敢送上門來,到手的功勞咱不能不要啊!”
“好!”
這些鄱陽湖大盜,他們本就是亡命之徒,行事更加膽大無邊,從來未將官軍放在眼中,所以未打先認慫,那是不可能的。
城外的楊渭本來是在等著前面的消息。
結果他剛坐定,就聽了部下報告了這消息,他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叛軍出城了?”
“是,末將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來得正好!”楊渭豁然起身,“取我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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