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督主 第二百五十八章再入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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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舟啟程離開固城。
前往漢中。
暖洋洋的光線從天上投射下來,給這片天地帶來的光明,也帶來了安寧。
就連這風也變的徐徐緩和。
東廠的隊伍,整齊而有致的從北城門走過。
陸行舟的那輛黑色馬車,自然是在最前面,好似這一條黑龍的頭一樣。
緩緩前行。
他沒有讓羅照清等人送出城。
只是在城內送過便是點到為止了。
城內送行。
是給城內的那些人們看的,讓他們依舊忌憚東廠的兇威。
而不送出城,也是給那些人看的。
讓那些人們覺的羅照清等人還是有幾分骨氣的,沒有完全被東廠的兇威所嚇住,沒有完全變成狗腿子。
這樣對羅照清的名聲還好一些。
方便他推行新政。
“這狗太監終于走了。”
“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真希望來個大俠,把這禍國殃民的太監給宰了。”
“閹狗,不得好死。”
東廠的車隊慢慢遠去,城內已經沒有了那些讓人壓抑,窒息的影子。
很多人再一次破口大罵,甚至出聲詛咒。
尤其是一些被趕出固城的家族,商賈等等,他們遺留下來的分支。
這些商賈急著離開,自然只能照顧主要的嫡系,沒工夫理會這些分支,導致他們一下子沒有了靠山,也沒有了經濟來源。
一個個都是窘迫無比。
這些人對東廠,對陸行舟,更是從心底里就怨恨。
那種難聽的話,說了無數。
“以惡名行正事。”
固城的城墻上,羅照清和王慶如二人并排而立,風吹著兩人發絲飛舞。
兩個人看著那逐漸遠去的隊伍,面色傾佩。
羅照清說道,
“咱們這位督主,是個真正的人物啊。”
“若不是這閹割之身,必定也是出將入相,三公六部般的人,乃大魏朝的治世之翹楚。”
王慶如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但他扭頭看了一眼那熙熙攘攘的固城,隱約還能夠聽到那些辱罵之聲順著風吹來,他又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可惜這些百姓不懂。”
陸行舟所作,所推廣,乃是給他們創造未來。
而他們卻將陸行舟做為洪水猛獸。
做為儈子手。
極盡辱罵,鄙夷,詛咒。
陸行舟肯定是能夠聽到這些聲音的。
這對他來說,又是一種什么樣的悲涼。
“他們早晚會懂的。”
羅照清拍了拍王慶如的肩膀,然后兩個人同時轉過了身子,看向了這做城池的深處。
他鄭重地道,
“你的新政里面,不就有一條,便是教化人心嘛。”
“咱們就從這固城開始,試一試。”
“能不能讓萬民都開智。”
王慶如聽著羅照清的話,這有些悲涼的面龐上,也是逐漸的浮現出了一絲期待。
萬民開智。
那是書中所描繪的傳說之中的世界。
他們從沒有見過。
若是真的能夠在這固城之地完成,哪怕是有個雛形,也足以讓二人死而瞑目,名垂千古了。
“試試便試試。”
“若能真的把這污濁之氣橫掃耳光,老夫這一生沒白活。”
王慶如目光堅定,聲音如晨鐘暮鼓。
擲地有聲。
“哈哈……”
羅照清和王慶如又是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暢快淋漓的大笑了起來。
那是一種痛快。
也是一種希望。
他們兩人聯手,這固城的未來,斷然不會差。
嘩啦啦。
嘩啦啦。
黑色的馬車慢慢朝著前方移動,車輪碾壓過這地面,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音。
縱然這馬車是能工巧匠所制作,但經歷了這么多的路程。
也是有些地方出現了松垮。
現在走在路上的時候,偶爾已經會出現一些顛簸,或者酸澀的聲響了。
但陸行舟倒是不怎么在意的。
他靠在柔軟的墊子上,手里端著酒杯。
酒是玉竹山莊的珍藏。
桃花沾。
對面坐著的是馮謙益。
玄機閣的人,可能隨時躲在暗處,想要置馮謙益于死地,為了方便保護,陸行舟就將其隨時帶在了身邊,直到幫后者掌控了玄機閣的一部分力量。
“陸公公,這桃花沾,我本來也沒有珍藏多少,快被你喝的差不多了。”
“能不能省省?”
馮謙益手中的折扇輕輕搖動,笑著說道。
她的桃花沾確實已經不多了。
“咱家背了這么多罵名,難道不能喝醉了讓自己逃避一下?”
陸行舟舉著酒杯微微搖晃著,然后一飲而盡。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似乎有著一閃而逝的無奈,或者是悲涼。
但很快那種情緒就徹底消失了。
馮謙益只是捕捉到了一點痕跡,卻并沒有真正的看明白那是什么。
她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是淡了些。
她往前湊了湊,靠近了陸行舟一些,有些好奇的問道,
“既然知道自己背的是罵名,為什么還要去做?”
“你完全可以放任不管,或者真的做個兇殘狠辣,生殺予奪,為禍一方的大太監。”
“那樣,也對得起你的罵名啊。”
她確實有些看不明白陸行舟。
從大概什么時候呢?
陸行舟經過了一陣子的迷茫之后,突然之間,就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時候開始。
她就覺的這個陸行舟,和之前的陸行舟不一樣了。
他沒有了那種歇斯底里。
也沒有了那種瘋狂。
倒像是變成了一個心懷天下的人物。
陸行舟看著馮謙益,將手里已經空了的酒杯送了過去,馮謙益會意,提著酒壇幫他倒滿,然后眼巴巴的看著他,等待著回答。
“在這之前,咱家受人仇怨,自然是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瘋狂一些也是正常。”
“后來,咱家又受人恩惠。”
說到恩惠這兩個字,陸行舟眼前浮現出了那個始終都一副懶洋洋樣子的老太監,千里迢迢從岳麓書院趕來,卻因此送命的東方夫子。
他笑了笑,
“受人恩惠,自當涌泉相報。”
馮謙益沒有聽明白,面露詫異,
“什么樣的恩惠,能讓陸公公如此?”
陸行舟沒有繼續說。
但是他心里卻是明白的。
那些東西,說是恩惠,其實是教導。
那些人。
都是恩師。
都是明燈。
“但是,你做了這么多,卻沒有幾個人真正的理解,反而整個固城的人都在罵你,都在詛咒你,你不覺得……”
馮謙益遲疑了一下,最終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是她自己。
做了這些事情反而是被天下人所誤解,辱罵。
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功名利祿,咱家本就不在乎。”
“罵便罵了。”
陸行舟灑脫一笑,
“咱家只要能夠做咱家想做的事情,管他什么千古罵名?”
又是一杯桃花沾入喉。
陸行舟掀開了這馬車的簾子,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然后笑著指向了遠處。
那里隱約可見一座恢弘浩瀚的城池。
正是漢中城。
“漢中到了,又得有更多的人罵咱家了。”
“你看著瞧吧。”
陸行舟笑著說道。
那臉上的是一種無所在意,一種無所畏懼。
那眼睛里,是崢嶸。
馮謙益看著陸行舟的這眼神兒,這表情,心里突然間有所感觸。
這些年。
她雖然一心一意想著要報復卓家,報復卓天南。
擔其實在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也曾經有過擔心。
自己報復了。
痛快了。
但世人又會接受那個不擇手段的自己嗎?
玄機閣會接受那個殺死義父的自己嗎?
還有黃泉之下的父親。
他們又會認可自己為了報仇而做出的那些犧牲嗎?
總之。
她也有很多糾結。
很多迷茫。
但這一刻,她突然之間就想通了。
什么糾結,什么迷茫,別人的看法,有什么可在意的。
人生在世。
就得恣意一場。
該殺的殺,該喜歡的喜歡。
管他別人愿意不愿意呢?
想通了這些,馮謙益這眼睛里突然是閃過了一絲亮光,異常明亮。
她盯著陸行舟,遲疑了少許,舉起酒杯,道,
“陸公公,敬你。”
漢中城。
自從盧信義帶著整個盧家嫡系都從這里搬走以后,這里和固城一樣,就開始逐漸的顯露出了混亂。
這里和固城的情形,其實很一樣。
固城是王家為主,官府為輔。
而這里,是盧家為一,官府基本上就是個擺設。
王家被滅門。
固城很多人開始暴露野心,氣勢洶洶。
而漢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固城還要更加嚴重一些。
因為漢中城大。
其中所蘊含著的勢力,也是更多。
那種紛爭也是更加的復雜。
同時,官府的威懾力,則是更小。
在兩種原因的綜合之下,這漢中的混亂,就是一種幾乎無法遏制的混亂。
但是畢竟盧家離開的時間尚短。
這種混亂還只是處于一種暗流涌動的階段。
并沒有真正的爆發出來。
不過也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似乎在等一個機會。
長興街。
一棟有些古舊的宅院,在這里已經屹立的不知道多少年。
但依舊是青磚紅瓦。
氣派不落。
都是這家宅院的主人費心費銀子好生打理的緣故。
這些日子,整個漢中城都是風云涌動。
但這處宅子卻依舊很安靜。
甚至,除了基本的購買生活物資之外,很少有人從那大門里面出來。
不知道的。
還以為這棟宅子里面是沒有人居住的。
但里面確實是有人的。
里面是盧家的分支。
是一個很小的分支,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已經幾乎和盧家沒有什么聯系了。
他們只是守著自己的幾間小店鋪,過活。
視線朝著宅子深處望去。
宅子并不小。
三進三出。
占據了整條長興街的四分之一范圍。
在這些周圍的宅院里面,算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了。
不過,宅院外面雖然是青磚紅瓦,看起來氣派,但里面卻不盡然。
有著一大片的區域,都是雜草叢生。
磚瓦破爛。
因為是秋日的緣故,那些雜草,都是已經干枯了。
又經過了之前的幾場雨,便是癱軟在地上,甚至埋在了泥土里面。
一眼看過去。
給人一種破敗凋零的既視感。
之所以如此。
是因為。
這家宅院的主人,是個在乎顏面的。
他把宅院的墻壁,外人能夠看到的磚瓦,屋頂等等,都是清理的干干凈凈,刷漆耍的明亮如新,是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家的窘迫。
但里面這些,他是真的沒有那么多銀子了。
只能荒廢了。
荒廢的時間長了以后。
就變成了一片狼藉。
他更沒有心思,也沒有那些個閑錢去收拾了。
“老爺,天有些涼了,您進屋歇息著?”
宅院的深處,有著一處涼亭。
說是涼亭,但這亭子頂上的瓦片已經破敗了不少。
而在這亭子的四周,則是也沒有什么奇花異草,只有幾棵凋零了的枯樹。
亭子里坐著一個衣衫古樸的老者。
其實也不是太老。
頭發都沒有全白。
有些灰白。
這位老先生便是這棟宅子的主人。
盧家的分支。
他叫盧秉臣。
這個名字是父親給他起的,用了很多年,一直到現在。
但他從沒有真正的認可過這個名字。
因為。
他這一脈,當年也是做過盧家的家主的。
他的爺爺之前,幾乎有七八代,都是盧家的掌舵人。
到了他爺爺的時候,被現在的這一脈。
用了一些陰損的辦法。
奪了家主之位。
后來,為了防備他們這一脈東山再起,便一直持續打壓,如今他們就成了盧家最偏遠的一支。
也是最落魄的一支。
以致于。
盧信義帶著盧家的仁搬離漢中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帶上他們。
更沒有通知他們。
將他們徹底的遺棄在了這里。
盧秉臣,一直期待著,想要把自己這一脈曾經的東西,全部都奪回來。
也一直在努力。
在等待機會。
他甚至已經給自己起好真正的名字。
叫做盧信德。
那也是曾經他爺爺的名字。
這個名字意味著,他爺爺失去的,要從他這里奪回來。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
盧秉臣沒有任何的進展。
甚至,僅有的這點兒家業,也是又被盧家嫡系給侵蝕了不少。
快要連基本的生活都維持不下去了。
他苦惱。
他憂愁。
他勉力支撐,維持著這座宅院最后的尊嚴。
他很辛苦。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他看到了希望。
盧家嫡系那一脈,想要搞事情。
想要謀反。
被東廠給收拾了。
盧家嫡系為了保存盧家的香火和勢力,只能撤出漢中城,然后退居廣元。
徹底斷絕了和漢中城的往來。
這在盧秉臣的眼中,就是自己的機會。
他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
盧家嫡系衰弱,旁支就是要崛起的跡象。
他一直深信這個道理。
這些日子。
他一直在想辦法,該如何迅速的崛起,將自己的這一脈的威望重新打出來。
他想了很多辦法,但最快的。
無疑,便是靠上東廠這棵大樹。
盧家現在的嫡系,是被東廠給趕到廣元城的。
他卻能夠靠上東廠。
這也是給盧信義狠狠的一個耳光。
告訴所有人,盧信義是個沒眼光的家主。
他盧秉臣才有真正的眼光。
才能夠看清楚這天下大勢。
但是。
靠上東廠,這又是一個有些麻煩的事情。
東廠權勢滔天。
但聲鳴卻兇惡。
盧秉臣是個極為愛惜自己顏面的人,他又是害怕,不想損傷自己的顏面。
這幾日。
他一直在糾結。
在猶豫。
東廠馬上就要到漢中了。
他這心里的緊張,焦躁,也是越來越控制在不住。
他非常想去投靠。
又不想被人辱罵成閹賊的走狗,鷹犬。
“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盧秉臣嘆了口氣,但是卻并沒有起身的意思。
那個老管家看著老爺這副樣子,遲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么,轉身,朝著院子外走去。
“面子,面子,狗屁的面子!”
“要面子有什么用?”
“我要了這么多年的面子,最終落得這個下場,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現在還要面子?”
“我真是愚蠢!”
老管家還沒有走到拱門得地方,盧秉臣突然是想通了,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得臉頰上,留下了一個通紅的印子。
然后,又是猛地轉過了頭,看著老管家,吩咐道,
“去,把熏兒給我叫過來。”
“我有事吩咐!”
熏兒,是他這一脈最漂亮,最出息的孫女。
年方二八。
才貌雙絕。
即便是在整個盧家之內,或者說整個漢中城,整個蜀地里面,那也都是能排得上名的。
前兩年的時候。
盧信義甚至偷偷的找過盧秉臣。
想要化干戈為玉帛。
請他將熏兒許配給盧德仁,做盧德仁的正妻。
幫助盧德仁掌管盧家后宅安穩。
但被他拒絕了。
現在,他要……讓這個孫女兒發揮更大的作用。
“什么臉面,老夫不要了!”
“這次,一定要抓住機會。”
盧秉臣咬牙切齒,目光猩紅而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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