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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去了

  “皇帝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如此污蔑大臣,豈有此理。”

  南京官員,紛紛氣急。

  余懋學滿臉血跡,雙眼緊閉,被同僚們抬去救治。

  留下的人怒發沖冠,感同身受,上前圍住了太監和錦衣衛們,不讓他們走。

  其中擠出來一名年輕御史,當場揪住傳旨太監。

  喝問,“是誰在皇上面前污蔑給事中?”

  太監什么時候見過這等場景,在京城,大臣們對自己都是客氣的。

  眾怒難任,本來言官們就不好惹,小太監嚇得討擾。

  這道斥令,在南京傳開,引起了轟動。

  朱翊鈞一時不察,犯了大錯。

  余懋學還真是個清官。

  不光官場上的名聲極好,民間也是如此。

  特別是在徽州歙縣,休寧,婺源等縣,那更是百姓心中毫無疑問的好官。

  六部,六科,諸寺諸司,乃至全國各地。

  因為太了解大明官員的德行,朱翊鈞因為事急,也沒有時間派人先去打探余懋學的為人。

  從奏疏上看,每個上奏疏的都是好官。

  南京官員失儀,圍攻太監錦衣衛的事情很快就傳回了京城,朱翊鈞命太監們翻出余懋學往日的奏疏。

  和其他奏疏并沒有區別,都是那些個話。

  實在是不知道此人為何有這么大的能量,既然有這么多官員上疏諫言皇帝行事不妥。

  雖然自己做錯了事,倒是個機會。

  “把這幅字條送去先生。”

  朱翊鈞寫好后,交給了太監。

  張府的宅邸是新擴充的。

  本來只打算小小修葺,結果同鄉們太過熱情,楚商們一人出一點,張居正礙不過面子。

  結果府邸越修越大,最后大變動,在原來的基礎上擴大了一倍不止。原來的鄰居們也愿意賣這個好,又是好大的一些人情。

  張居正躺在床上,咳嗽不止。

  人太憂慮了,免疫力就會下降,免疫力下降,自身攜帶的細菌就會趁虛而入。

  “父親,兒先前說的話,惹父親傷心了,兒不孝。”

  張敬修跪在病床前,一臉的慚愧。

  他至今都以為,父親是被他氣病的,自視甚高沒想到另有旁人。

  “唉。”

  聽到病床上父親出來的嘆息聲,張敬修內心深感郁悶,父親往日不是這么小氣的人呀。

  自己都跪下認錯了,還不肯原諒自己。

  此時,管事跑了進來,皇帝差太監來了。

  張居正打起jing神去了正堂,太監恭敬的把紙條遞交給張居正。

  “先生不在,弟子做錯事矣,實乃惶恐。”

  “噗嗤。”

  張居正被朱翊鈞的俏皮話氣笑了。

  內心也終于氣平了。

  以史為鑒,有哪位皇帝能如此信任,如此親昵元輔呢!

  也罷。

  “朝中最近發生了何事?”

  太監把皇帝呵斥余懋學的事情告訴了張居正,聽到余懋學的名字,張居正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誤事!”

  靠著廠衛監督天下,皇帝雖小,卻掌握了太多大臣的不堪之事,犯了經驗上的錯誤。

  把余懋學也當做了一丘之貉。

  張居正知道自己不能等了,休養了一日就去了內閣。

  也不理同僚的目光,他直接翻出余懋學以前的折子。

  余懋學無疑是反對考成法的,張居正明白余懋學的想法,和其他反對考成法的人不同。

  余懋學是出于憐憫百姓,擔憂朝廷急切之心才反對考成法的。

  但是既然走上了對立的道路,皇帝也大意出招,作為師父,張居正也只能將錯就錯。

  翻了余懋學的老賬,再以考成為由罷職,公告朝堂。

  簡單粗暴,但是有理可依。

  以內閣名義重新補發。

  “張公,恐朝堂不滿啊。”張四維看到張居正的手筆,勸慰道。

  張居正堅持己見。

  張四維雖然也是內閣閣老,但是如今內閣和以前的形勢不同,張居正才是說一不二的。

  言官曹大埜早先因為彈劾高拱,貶逐外地,被張居正調回了京城。

  他憂心忡忡的去了張府。

  “公,太過了。”

  連自己的親信都反對自己,張居正是沒有想到的。

  曹大埜怕張居正誤會,開始辯解。

  “余懋學乃正派之人,名氣大,如此責罰實在是不公,對考成法不滿的官員,肯定會以此彈劾公的。”

  見張居正不說話,又出言建議。

  “應先恢復其原職,同時派人去南京,說服余懋學不要在帶頭反對考成法,如此才是上策。”

  “如今形勢,猶如兩軍對壘,針鋒相對,豈有退讓之理。”張居正否決了曹大埜的建議。

  曹大埜搖搖頭。

  張公太剛愎自用了,恐會吃大虧。

  吏部收到公文,侍郎王篆看到內閣張居正的票擬,不敢照發。

  曹大埜,王篆都是自己的親信,向來以自己唯首是瞻。

  張居正不以為意,強行把公文推行下去。

  公文到了南京。

  病中,余懋學笑了。

  張居正出手,還是如以往那么刁鉆。高閣老立書,書中還真沒有說錯此人。

  嘆了口氣。

  余懋學兩眼流淚。

  自己一生忠君體民,竭誠國事,想不到臨了臨了,落了個這種境地,實在是被惺帝的圣旨傷透了心。

  “罷了。”

  在一個黎明,余懋學帶上家中的老仆,趕著一架驢車出了南京。

  “阿福。”

  “老爺。”

  “你我雖為主仆,實則同族,論輩分我得稱呼你一聲叔。”

  “不敢嘞,老爺。”

  “本想跟你大兒安排份差事,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如今卻是再也沒有了,對不住咯。”

  “老爺是好官哩。”

  兩個老人,一輛驢車,出了南京城,再也沒了蹤影。

  “余大人走了。”

  等南京六科給事中等言官們知道這個信息,已經是第二日,如今是怎么也不可能追上了。

  “余大人實在是呆板,如何就輕易一走了之呢。”

  有言官埋怨,如今確是形勢大好,百官同仇敵愾,再也沒有這么好的時機了。

  “唉,余大人可惜了啊,這么好的官兒…”有年齡大的官員,一臉同情。

  “哈哈哈。”

  突然一個官員大笑起來。

  “我隨余大人去矣。”

  竟然當場脫下官帽官服官靴,只穿內襯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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