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第一太子 第0278章 盈兒,可能護如意性命?
朝劉邦叩首謝恩,又再三確認沒有錄遺詔的必要之后,蕭何才站起身,帶著眾人退出殿外。
片刻之后,跪侯于殿外的朝臣百官,也跟隨蕭何、曹參二人,自長樂宮走出。
劉盈本以為,朝臣百官都走了,老爹劉邦,應該會將母親呂雉也留下來,好留戀一下這難得的團聚時光。
但讓劉盈略有些詫異的是:在朝臣百官走后,母親呂雉面帶糾結的躊躇許久,終還是對劉盈緩緩一點頭,便也告辭離去。
劉盈清楚地看見,在母親呂雉離去時,老爹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目光中明顯帶上了一抹不舍。
但很快,那抹不舍便被些許釋然,以及一抹苦澀所取代······
“太子留下······”
“秋葵留下······”
“余···咳咳······”
“余者,若不懼身死族滅,亦可留下······”
劉邦此言一出,殿內宮人只呆愣片刻,便盡數躬身倒行,退出了長信殿。
趁著眾人退去的功夫,那被劉邦換做‘秋葵’的老宦官,也已老淚縱橫的端來了一碗參湯,小心翼翼的送到了老天子嘴邊。
一口一口將參湯灌下肚,老天子的面色肉眼可見的紅潤了起來,便是久未停歇的咳聲,也似是有了消失不見的態勢。
覺得身上稍有了些許氣力,老天子便嘗試著自己坐起,見劉盈還是跪地叩首,低聲啜泣的模樣,便也微微一笑。
“這黨參,還是太子獻給朕的······”
“嗯······”
“好東西啊······”
“就是藥性過烈,朕又病入膏肓,不宜多用······”
“若是早幾年得此物,朕或許,還能多撐一些時日······”
聽著老頭子的語調愈發有力,劉盈心中暗松了口氣,話中卻依舊帶著哭腔。
“兒···兒臣······”
“兒臣,罪當萬死······”
一語道出,劉盈的哭聲只更劇烈了些,一時間,竟都有些換不上來氣。
要說劉盈此刻的淚水有多么真,那無疑是有些吹毛求疵。
畢竟前后兩世加在一起,劉盈與老爹單獨相處的次數,也不超過十次。
——前后兩世,在太上皇喪禮上各一次;
——前世老爹駕崩時一次;
除了這三次,其余幾次,便基本全都在這一世了。
一個才見過不到十面的人,即便血脈相連,要說彼此之間有多么濃厚的情感,也無疑是鏡花水月。
但劉盈非常篤定:在剛才,老爹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的那一刻,自己,真的慌了!
或許之后跪地匍匐、長哭不起,劉盈多少帶點作態,但最開始,劉盈的眼淚卻是由衷而下。
——劉盈,真的嚇壞了······
在先前,劉盈無數次想象過:等老爹駕崩,自己登上皇位時,怎么做才會最好、最完美,對自己有利;
劉盈也盤算過:在老爹行將駕崩之時,自己以什么樣的狀態面對,才會顯得恭孝,又不那么刻意。
但當那一刻真的到來之時,劉盈卻發現:先前計劃的一切,自己卻都顧不上了!
一想到老爹要閉上雙眼,再也無法醒來、想到那頂十二硫冠會落在自己頭上,劉盈心中,便被一陣如潮水般襲來的恐懼所占據!
在前世,劉盈的登基幾乎是母親呂雉全稱代打,就連登基大典,都是在朝臣百官的遙控下完成,劉盈自然沒有什么感覺,只一陣春風得意。
但當這一世,親自扛起‘監國’重擔,親自掌握朝堂大權之后,劉盈卻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淡然。
對于未來,劉盈和前世一樣抱有憧憬、期待,也滿是干勁;
但和前世所不同的是:這一次,劉盈心中,多出了些許彷徨,忐忑,和恐懼。
直到這一刻,老天子已然從先前那眼看著就要咽氣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劉盈心中的那股彷徨和恐懼,卻也依舊沒有徹底消散。
等劉盈嘗試著從地上直起身,將額頭從地板上挪開時,劉盈更是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手,竟都沒了撐起上身的力氣······
“過來些。”
“讓朕看看。”
“讓朕好好看看······”
聽到老爹已經近乎正常的語調,劉盈終還是咬牙直起身,顧不上擦去臉上的淚水,便跪行上前。
便見老天子溫笑著伸出手,將手輕輕扶上劉盈的臉頰之上。
“怎么?”
“怕了?”
老天子冷不丁一問,惹得劉盈只下意識心中一緊。
但不知為何,被老天子那雙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劉盈根本不敢有絲毫的遲疑,立刻打消了撒謊的念頭,略有些呆滯的一點頭。
見此,老天子面色微微一愣,便微笑著將劉盈臉上的淚痕擦干,笑容中,也不由帶上了些許惆悵。
“父皇駕崩之時,朕,也怕。”
“怕沒了父皇,朕就再也沒有了親人。”
“怕沒了父皇,就再也沒有人敢規勸朕、責罵朕。”
“怕沒了父皇,朕,便真成了孤家寡人······”
“嘿······”
復雜一笑,劉邦便將劉盈虛扶起身,仰頭看著眼前,已初顯雄姿的長子。
——劉漢國祚的第一位太子,自己的繼承人,劉漢始祖唯一的嫡子!
“但很快,朕就不怕了。”
“因為朕想到,朕不能怕。”
“朕想到天下,還有數以千萬計的蒼生黎庶,等著朕振作起來。”
“在長城以北、五嶺以南,乃至于函谷以東,還有數不盡的外蠻、內賊虎視眈眈,就等著朕怕的那一天,好屠戮、搶掠我漢家之民。”
“如果朕都怕了,那全天下,就再也沒有不怕的人了······”
聽著老爹溫聲細語的音調,劉盈只又蠕蠕一點頭,只剛忍回去的淚水立時便再次涌上,掛在眼眶邊沿,垂垂欲落。
見此,老天子只灑然一笑,將劉盈拉向自己,又摁在右腿上坐了下來。
這一刻,老天子也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兒子,好像長大了;
變重了,壓得自己的大腿有點疼;
變高了,坐在自己腿上,卻依舊還是需要自己稍仰起頭,才能看見那仍帶著些許青澀的面龐。
老天子還想起來:自己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將兒子這么抱在腿上坐著,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想到這里,老天子望向劉盈的目光中,不由得帶上了一抹愧疚。
連帶著語調,也不由自主的愈發柔和了起來。
“盈兒還是太子,朕還在,可以怕。”
“但早晚有一天,天下百姓,就會指望著盈兒;墻外的北蠻,就會等著盈兒怕的一天。”
“到了那時,盈兒,就不能再怕了······”
不只是難得聽到老爹如此溫和的語調,劉盈悸動的心,也總算是平定了下來。
聽到這句話,劉盈終是沉沉一點頭,目光中,也嗡而帶上了一抹鄭重。
“孩兒知道了。”
“孩兒不怕。”
說話的功夫,父子二人之間的稱呼,便再次回到了十數年前。
——這是自楚漢彭城一戰以來,劉邦第一次叫劉盈的名字,而非‘太子’;
也是劉盈自那時起,第一次自稱‘孩兒’,而非‘兒臣’······
見劉盈答應下來,劉邦又盯著劉盈的面龐看了一會兒,才安心的點了點頭。
也就是在這時,一旁的老太監秋葵,再也沒能將哭聲咽回肚中,捂嘴小聲哭泣起來。
聽到哭聲,劉邦卻是頭都不回,笑著將目光從劉盈的面龐上收回,淡笑著正視向殿門的方向。
“往后這旬月,朕,有些話要交代太子。”
“這些話,不便為外人所知。”
“這段時日,長信殿中的雜務,便有勞秋公······”
聽到劉邦這番話,老太監秋葵只哭聲更急了些;待聽到最后這‘秋公’二字,更是哐當一下跪倒在地,雙手卻死死按在嘴上,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卻見劉邦又是一聲長嘆,便繼續道:“待宮車晏駕,便帶著三二寺人去長陵,替朕守靈吧。”
“得朕之令,太子,不會為難于你······”
“暫退下吧。”
“待朕召,再入殿應命。”
聽聞劉邦此言,老太監終是如蒙大赦般一叩首,雙手卻依舊將嘴死死按住,咚咚連磕好幾個響頭。
而后,老太監便感恩戴德的站起身,朝劉邦的背影深深一躬身,倒行著退到了御榻后近五丈處,便似老僧入定般,呆立在了原地。
感受到屁股底下,老爹的大腿逐漸開始左右搖晃起來,劉盈也趕忙站起身,又恭敬的在老爹腿邊跪坐下來。
便見劉邦又是笑著輕嘆一氣,將手輕輕撫上劉盈的后腦勺,語調中,竟也帶上了從不曾有過的溫和,和坦然。
“趙王之事,朕,思慮再三······”
“但朕,仍有一事不明。”
“——為何?”
“為何偏偏是如意?”
“又為何偏偏是遷淮南?”
聽出老爹語調中的誠懇,劉盈稍一遲疑,便也放下了心中的顧慮,略有些嚴肅的抬起頭。
“遷王之事,孩兒本不該插手,但若不言,孩兒實如鯁在喉。”
“——父皇先前有言:趙王者,統掌燕、代、趙三國兵馬,若遇戰事可先發兵,而后稟奏長安。”
“故趙王者,乃吾家抵御北蠻之柱石······”
“亦乃手握兇器,動搖社稷之禍患!”
說著,劉盈的面容,便愈發嚴肅了起來。
“以宗親王趙,本可信而用之;然如意曾險染指儲位,縱此非如意本意,亦難免不為母后所記恨、忌憚。”
“若母后有心于如意不利,本尚還苦于罪名,而無從下手;”
“然如意王趙,手握邊墻之兵權,雖面似得自保之力,然則,亦或因此使母后殺意愈決!”
說到這里,劉盈便抬起頭,見老爹面上并沒有不愉,才終是安下心來。
“兒之脾性,父皇知之;于如意,孩兒絕無忌憚、記恨;”
“待日后,兒亦必傾力而為,以保如意平安。”
“——然父皇亦當知:母后歷來于如意、戚夫人恨極,待來日,難免于如意、戚夫人不利。”
“若如意遷王淮南,兒尚可于旁轉圜、婉勸;至不濟,亦可于如意同寢共食,寸步不離。”
“知兒心意已決,又無非殺不可之由,母后,也當有所退卻······”
“然若如意仍王趙,而手握燕、代、趙三國之兵,身禍亂社稷之能,則母后縱不念私怨,亦當視如意為目中之釘、肉中之刺,欲除之而后快。”
“縱兒勸于旁,恐母后亦當以宗廟、社稷為由,而固執己見。”
“故兒以為,如意王趙,無異于小兒持金于鬧市;母后欲殺,只肖以‘懷璧其罪’縛而殺之。”
“然遷王淮南,如意便再無不利社稷之能,縱母后有心,亦無可治之罪由······”
將早就打好的腹稿盡數道出,劉盈便滿懷坦蕩的抬起頭,靜靜等候起了老天子的答復。
而在聽到劉盈這一番話后,老天子的面容之上,卻只嗡而帶上了一抹苦笑。
“朕本還以為,王趙,可使如意得自保之力。”
“如此說來,如意王趙,反倒成了奪命之矢、催命之符?”
聞言,劉盈只神情嚴峻的一點頭。
“父皇以兵權傍如意之身,面似予如意自保之力。”
“然父皇何不試想:母后身東宮正室,諸皇子之嫡母;待來日,母后召如意朝長安,如意安能不朝?”
“若不朝,則如意立為叛逆,母后可名正言順而興兵伐之;”
“若朝,如意又安能攜大軍入關,以赴長安?”
“如意慕艾之年,又只身獨朝長安,母后若于除之,又何顧兒相互于如意之側?”
聽到這里,老天子滿是糾結的面容之上,終是緩緩涌上了一抹認同之色。
但很快,老天子便將滿帶著審視的目光,全然匯集在了劉盈的目光深處。
“淮南方經英布之亂,可謂百廢待興。”
“若遷王淮南,如意,便再無絲毫自保之能。”
“朕只一問。”
“——若遷王淮南,盈兒,可能確保如意之性命?!!”
“縱去其王位、高爵······”
“便為白身、農戶,亦可!”
“盈兒可能確保朕十年之內,不會在冥槽地府,得見如意垂淚苦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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