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第一太子 第0277章 朕,將大行······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間,便到了漢十二年春三月。
也是在這一個冬天,漢室先前遺留的許多問題,都基本得到了最終結局。
——漢十二年冬十二月,起兵反叛的代相陳豨,終于在靈丘為樊噲、周勃所敗,又被郎中公孫耳追擊斬殺;
至此,前后延綿足一年有余的代相陳豨之亂,也總算是畫上了句號。
代、趙一平定,‘敕封皇四子劉恒為代王’的正式詔書,便從長樂宮發出,遍封諸皇子各位諸侯王的提議,也出現在了長安朝堂之上。
對于這件事,朝臣百官都明智的沒有做過多討論,天子劉邦也沒再擺出‘要不再商量商量’的架勢。
漢十二年春正月,天子劉邦頒詔:封皇五子劉恢為梁王,皇六子劉友為淮陽王,皇七子劉長為燕王。
至于幼子,即皇八子劉建的封建之時,則被劉邦以‘太過年幼’暫時擱置。
之后不數日,劉邦再次頒下敕封詔書:合陽侯劉喜子劉濞,恭仁勇武,于國有功,堪為設計棟梁,封以為吳王,統轄故荊國三郡五十三城,都廣陵。
至此,天子劉邦對關東異姓諸侯勢力的清除,才算是終于得到了令長安朝堂滿意的結果。
——北方的燕、代、趙三國,分別有三位皇子坐鎮,盡數化為宗親諸侯國;
中原的梁、淮陽、齊三國,也同樣由三位皇子分別為王,徹底被漢室納入了實際版圖之內;
至于南方的吳(荊)、楚、淮南、長沙等國,雖不全是皇子坐鎮,但也有楚王劉交、吳王劉濞兩位壯年宗親為王,再加上大概率留給皇幼子劉建的淮南國,以及長沙王吳臣······
至此,漢室對關東地區的掌控,達到了漢室鼎立以來的巔峰!
現在在關東做王的,是天子劉邦的弟弟、侄子、兒子們;等未來,則會變成劉盈的叔叔、堂兄、弟弟們。
困擾漢室近十年之久的‘關東諸侯每年一反’的問題,至此也算是得到了最好的解決。
諸皇子封王之后,便又是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長安朝堂面前。
——皇七子劉長被封為燕王,這就意味著曾經的燕王盧綰,以及被天子劉邦‘開除’出了諸侯的行列。
如此一來,長安朝堂的注意力,便在這開春時分,盡數集中在了燕國。
令長安朝堂感到安心的是:不知是不是對劉邦心中有愧,在面對樊噲、周勃所率大軍之時,已經不被漢室承認的燕王盧綰,并沒有做出太劇烈的反抗,而是邊打邊走,一路朝漢匈交界跑去。
到春二月,從燕都薊邑逃出,又奔波數月的燕王盧綰,也終于率領殘部逃到了長城以北。
但在逃出長城之后,盧綰卻并沒有繼續北逃,而是在長城根下停下了腳步,托人遞上了一紙告罪書。
只不過那封告罪書,卻并沒有遞到劉邦的面前。
——因為自打春正月,用最后的jing力,頒下那份封諸皇子為王的詔書之后,天子劉邦,便再也沒有了從病榻上起身,處理朝政大事的力氣······
“咳咳咳咳······”
“吭哧吭哧吭哧!”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老天子一陣劇烈的咳嗽,惹得殿內本就忙亂的宮人更加慌亂了起來。
但慌亂歸慌亂,也終歸沒人搞鬧出聲響,只能輕手輕腳的在殿中走動著,不時將忐忑的目光,撒向劉邦那道起伏不止的背影。
病榻邊沿,皇后呂雉、太子劉盈自是早早趕到,丞相蕭何、御史大夫曹參默然歸于一旁,朝中的功侯貴戚、朝臣百官,也已盡數跪在了長信殿外。
待劉邦的咳嗽聲稍平緩了些,躬立于榻前的老太醫幾乎是立刻跳上前,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為劉邦號起了脈。
只不片刻之后,老天子便再次將上身撐起,對著榻邊的水盆就又是一陣劇咳······
“唉······”
“陛下英明神武,去歲尚還得巡游豐沛之力,怎不過歲余,竟!”
“唉,命數······”
“都是命數啊·······”
暗自思慮著,蕭何便緩緩低下頭去,手卻是在衣袖處握的更緊了些。
——作為丞相,即便老到連字都有些看不清的地步,蕭何也必須保證:當有意外發生的時候,務必要將劉邦的遺詔,通過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
丞相蕭何尚且如此,跪于殿內的曹參、王陵等人,以及跪在殿外的百官、功侯,更是滿懷著悲觀。
——在殿外稍跪片刻之后,殿外的朝臣百官,就已經在奉常叔孫通的帶領下,開始為劉邦祈福!
只不過這種祈福,并非是后世人印象中的‘祈禱某人平安’,而是誠懇的祈禱各路天神:能不能將劉邦的病痛轉到自己身上······
劉邦一咳嗽,太醫便只得收回手,任由劉邦對著水盆一陣劇咳;等劉邦停止咳嗽,老太醫又趕緊上前,抓緊時機號脈。
如此反復數次,劉邦終于在榻上連續躺了足有半刻,老太醫也終于結束了這場斷斷續續的‘診斷’,面色沉凝的從榻沿起身。
就在老太醫盤算著,該將診斷結果告訴誰的時候,卻見劉邦緩緩抬起手,將老太醫的衣角緊緊攥在了手里。
“如······”
“如何······”
“朕······還得······”
“咳咳······”
“還得壽······壽數幾何······”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無不驚慌失措的低下頭,暗下又不約而同的豎起耳朵,靜靜等候起了老太醫的答復。
卻見老太醫聽聞此言,面色明顯一僵,又暗自躊躇片刻,終還是上前,對病榻上的劉邦緩緩一拱手。
“陛下。”
“陛下之疾,乃往年多有操勞,又征發四方,更多有暗創、引疾,故積勞成疾所致。”
“此疾雖不易治,卻也非不能治。”
“只肖陛下遠酒、色,食寡淡,再輔以藥石、灸艾調養,當可······”
“不······”
“咳!咳咳······”
“朕······沒問這個······”
不等太醫的話說完,就見劉邦再次抬起手,強自將喉嚨處的痛癢按捺下去,才緩緩側過頭,雙目無神的望向老太醫。
“朕問的,是壽數······”
“朕這身子,朕自己知道······”
“朕······咳咳······”
說話的功夫,劉邦便再次輕咳起來,更是隱隱有些再次劇咳不止的架勢。
見此,一旁的呂雉也終是從地上起身,神情復雜的在榻沿坐了下來,遲疑片刻,便伸手在劉邦的胸前輕輕安撫起來。
至于劉盈,此刻卻早已是叩首在地,泣不成聲,額頭緊貼在木板之上,根本不敢抬起。
被呂雉輕輕抱入懷中,劉邦卻也顧不上與呂雉眼神交流,只無力的伸出兩個手指。
“二······”
“咳咳咳······”
“二月······”
說著,劉邦又似是擔心太醫為哪般,再收回一個手指。
“一月亦可······”
看著曾經叱咤風云,在秦末亂世中名震天下的老天子,此刻卻連伸出一個手指,都需要妻子在一旁撐著手腕,殿內的蕭何、曹參等功侯,臉上無不掛上了兩行哀傷的淚痕。
也正是趁著眾人低頭拭淚的功夫,老太醫猶豫再三,終還是朝劉邦微不可聞的一點頭。
見此,劉邦也終是安下心來,伸出的手指軟軟的跌落下去,氣息也總算是平緩了些。
“朕······”
“咳咳······”
“朕得天之命,以布衣之身而起草莽,持三尺之劍而伐暴秦······”
“此,皆天命也······”
虛弱的道出此語,劉邦的語調也終是平緩了下來,呂雉也面色復雜的將身子稍坐直起,好讓劉邦那顆靠著在自己胸前的頭,能正對向殿內眾人。
就見老天子費力的睜開眼皮,緩緩在殿內眾人身上掃視一周,最終,目光還是留在了面前,神情滿是恐懼的老太醫身上。
“呵······”
“朕起草莽、伐暴秦、滅項籍、得天下,此,皆天命······”
“朕之壽數,亦當為天命,縱扁鵲再世,亦勿能逆天而行······”
說著,劉邦不忘擠出一抹虛弱至極的笑容,有氣無力的朝眼前的老太醫一擺手。
“朕天命將至,怪不得太醫令······”
“賜五十金,告老還鄉吧······”
“縱朕崩于此疾,亦不可罪及醫者······”
聽聞劉邦此言,劉盈只哭的更難過了些,就連殿內眾人,也是不由小聲抽泣起來。
縱是將劉邦抱著扶起的呂雉,此刻也已是紅了眼眶,目光滿是復雜的撇了老太醫一樣,便將下巴抵在劉邦的頭頂,垂淚一點頭。
“妾,謹遵陛下之意······”
這一瞬間,劉邦、呂雉這對老夫妻之間的恩怨情仇,似乎都已在生老病死前消散,留下的,只有婦人對丈夫的憐愛,和丈夫即將離世的哀痛。
待老太醫感恩戴德的對自己三叩九拜,又當著劉邦的面解下腰間的官印、接過宮中侍郎遞上的一盤金餅,劉邦才又朝老太醫笑著一點頭。
“去吧······”
“去吧·········”
“告老返鄉,享兒孫繞膝之樂,莫復入長安···········”
言罷,劉邦便緩緩閉上眼,享受起了這難得的溫存。
——劉邦清楚地記得:妻子呂雉上一次把自己的腦袋抱在懷里,還是在足足十六年前,呂雉懷上劉盈的時候······
一慌十數年過去,劉邦本以為物是人非,但到了此刻,一切,卻似乎又再次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即便已經貴為天子,劉邦卻還是像個孩子一樣,被已然母儀天下的呂雉抱在懷中,就好似十六年前,那對在沛邑過著小日子的新婚夫婦。
有那么一瞬間,劉邦很想直起身,反將呂雉抱入懷中,在妻子耳邊輕輕地的說一句:朕,于皇后有愧。
但不知是因為沒有力氣,還是太過迷戀這一刻的溫存,劉邦,終還是沒能從呂雉懷中直起身。
待老太醫來淚縱橫的走出殿外,殿內眾人的哭聲也稍平息下去,劉邦便再次睜開眼,望向殿內的眾人。
“朕,將大行······”
“于宗廟社稷,朕,不敢輕之······”
此言一出,眾人才剛平息下去的哭聲,頓時便有了些嚎啕大哭的趨勢。
就連一旁的蕭何,都已是垂淚拿出衣袖中那張羊皮卷,做好了隨時拿筆,記錄遺詔的準備。
卻見劉邦滿是疲憊的抬起手,朝蕭何,以及蕭何身旁的曹參一指。
“酂侯蕭何,勞苦功高,佐朕定天下,功當為首······”
“然蕭何辛勞多年,亦年歲已高······”
“特許酂侯蕭何: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及殿······”
“蕭何之后,曹參可為漢相,佐新君以安天下,執相印以治萬民······”
被點到名,蕭何、曹參二人自是趕忙起身,來到榻前跪下身來,更咽著道出謝恩之語。
卻見劉邦又將手一轉,指向不遠處的王陵。
“曹參之后,王陵可為相,傅教新君······”
“然······”
“咳咳咳······”
“然安國侯王陵,長于剛直,又略短于屈伸;若獨為相,恐或使朝堂不和······”
“曲逆侯陳平,于朝中公卿多有交好,為人寬和;然長于謀,而短于決,不可獨掌相府······”
“以王陵為相,可由陳平在旁輔佐,當可使朝堂安穩,公卿和睦··········”
聞言,王陵也是抹著淚出身,對劉邦再三叩首,以謝君恩。
見劉邦一副交代身后事的架勢,呂雉更是早已淚流滿面,只不住的點著頭,不時喃一聲‘妾知道了’。
待劉邦再次閉上眼,呂雉便吸溜著鼻涕,又不敢低頭查探劉邦的鼻息,只語顫的試探道:“王陵之后,該以何人為相?”
好在片刻之后,劉邦終還是再次睜開了眼,抬起頭,對呂雉慘然一笑。
“王陵之后······”
“咳咳······”
“王陵之后,吾漢家是何境況,便不是朕同皇后,所能預料到的了······”
虛弱的道出此語,劉邦便再次閉上眼,輕輕靠回呂雉懷中。
“自今日起,朝中諸般事務,皆由皇后決之,蕭何、曹參在旁輔佐······”
“太子,便暫住長信······”
“朕,有話要交代太子······”
“有很多很多話,還沒來得及交代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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