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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2章 太子贈禮,為何是五銖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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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御階之上,劉邦眼帶狡黠的望向自己,蕭何也是會心一笑,面色溫和的低下了頭。

  ——共事這么多年,這點基本的默契,君臣二人還是有的。

  只不過,回想起此番,同時解決‘廢黜三銖錢’‘不讓天子劉邦承認自己施政有誤’之方案的來由之時,蕭何的面容之上,又稍涌上些許遲疑。

  “恩出于上,失源于下······”

  “嗯······”

  將前日,劉盈隱晦道與自己的話在心中默念一遍,蕭何的神情之中,只悄然帶上了些許唏噓。

  “是啊······”

  “朝中公卿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

  “若往年,府、庫空虛,又關東亂起不休之時,公卿百官擬得良策,陛下亦不至棋行險著,令鑄三銖?”

  暗自思慮著,蕭何只面帶滄桑的自顧自一點頭。

  “確當如是。”

  “縱老夫,亦有獻策不力之處。”

  想到這里,蕭何終于再次抬起頭,望向劉邦的目光中,只帶上了一抹決絕。

  “陛下。”

  滿是鄭重的朝劉邦一拱手,蕭何便從座位上起身,又從懷中掏出了另一個布袋,遞給了身旁的寺人。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不待蕭何開口吩咐,寺人便福靈心至,捧著布袋小跑上御階,將布袋遞到了劉邦面前。

  隨著寺人自御階下小跑到劉邦身側,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長信殿內響起,惹得劉邦面色不由又是一擰。

  “又是錢?”

  在心中稍發出一聲驚呼,劉邦便琢磨不定的接過錢袋,卻并未著急低下頭,而是將困惑的目光,撒向躬立于御階之下的蕭何。

  見蕭何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昂起頭,看了眼手中的錢袋,旋即又輕輕一點頭,劉邦才滿帶著疑慮,將這第二個錢袋打開。

  而當這只錢袋內的錢幣,被劉邦小心取其一枚,并端到胸前之時,劉邦的面容之上,頓時帶上了些許驚詫。

  “錢······”

  “五銖?”

  孤疑的發出一聲自語,劉邦又撇了眼蕭何,見蕭何依舊是一副淡然之色,劉邦終是深吸一口氣,旋即坐回御榻之上,仔細端詳起了手中的錢幣。

  與秦半兩、漢三銖一樣,眼前這枚銅錢,依舊是圓形、方孔,象征著天圓地方。

  錢面凸攥的文字,則同少府過去熔鑄的三銖錢一樣,于一面文‘漢興’二字。

  只不過,在本該文有‘半兩’的另一面,卻文上了‘五銖’二字。

  也正是在看到這兩個字之后,劉邦才發出了先前那聲驚呼。

  看過正反兩面的刻字,劉邦稍一沉吟,便將手中錢袋放上御案,右手捏著那枚五銖錢,左手則從御案上的三銖錢中隨便拿起一枚,旋即雙手彎曲,將兩枚錢幣稍遞向離眼睛更近的位置。

  只這么一對比,劉邦便發現:右手上的五銖錢,外徑與左手上的三銖錢幾乎一致,均為五分,即半寸左右。

  但這枚五銖錢的內孔,卻并不像三銖錢那么大,看上去,大概只在二分上下。

  從外徑和內孔的比例來看,這枚五銖錢,似乎更像是枚小一號的秦半兩?

  反觀劉邦左手上的‘漢半兩’,外徑五分,錢內方孔的對角線,卻有將近四分!

  ——這樣一枚‘漢半兩’,與其說是錢幣,倒不如說是指環!

  除了內孔大小的詫異,這兩枚錢的成色,也基本是天差地別。

  ‘漢半兩’自不用說,全然泛著鉛所特有的暗銀色光澤,捏著錢反復對著光線移動,才能偶爾看出些許銅黃色。

  反觀那枚制作jing良、銘文清晰的五銖錢,銅黃色光澤雖不如秦半兩那般純粹,卻也大體呈銅黃色,只色澤稍淺一些。

  至于重量,也不用再去掂量了——外徑與三銖錢一樣大,內孔卻小了近一半一圈,這就足以使得這枚‘銅錢五銖’,達到起碼五銖的重量。

  “嗯”

  “甚好。”

  “如此大小,較秦半兩稍輕,又較漢半兩更得分量。”

  “成色不比秦半兩之足銅,又稍佳于漢半兩之色不足······”

  “嗯!”

  “如此之錢,當可行于天下!”

  面帶贊可的點了點頭,劉邦便下意識直起身,待看到蕭何略帶苦澀的面容,才終于回過神來:現在,好像不是討論‘五銖錢能不能成為通用貨幣’的時候······

  “咳。”

  “咳咳······”

  略有些尷尬的干咳兩聲,只片刻的功夫,劉邦便重新恢復到先前那略有些嚴肅的坐姿,旋即僵笑著捏起手中的五銖錢,對蕭何稍一頷首。

  “酂侯今日獻此錢五銖,乃何意?”

  “莫非當今,天下民所用之錢不雜?”

  聽聞劉邦這聲幾乎稱得上‘明示’的提問,蕭何只稍低頭一笑,便對劉邦再一拱手。

  “稟陛下······”

  “此錢五銖,非臣所獻,乃太子臨行之時,托請于臣,轉呈于陛下當面······”

  “哦?”

  蕭何話音剛落,便見劉邦面帶詫異的將上半身往后一仰,旋即興致盎然的瞇起眼角。

  “太子返鄉祭祖,旬月便當得返,又緣何獻禮于朕?”

  面色溫和的道出此語,又見劉邦淺笑著低下頭,拇指指腹輕撫著手中的五銖錢,似是隨口般又是一問。

  “又為何,太子以此錢五銖,以為獻朕之禮?”

  聽著劉邦意味深長的語調,蕭何自是立刻會議,只輕笑著抬起頭。

  “太子言:此歸豐沛,路途稍遠,待再歸長安,當乃明歲冬、秋。”

  “然不數月,便是陛下誕辰。”

  “太子恐彼時,為關東之‘道’所阻,便備下此禮,以先獻于陛下······”

  語調平和的指出這枚五銖錢的來由,待劉邦略帶深意的一笑,蕭何也終是斂回面上笑意,略有些鄭重的抬起頭。

  “及太子為何以此錢五銖為禮,臣亦奇之,便出口相問。”

  “太子言:昔,陛下念天下萬民苦秦錢之重,又故列國之前甚雜,方令鑄漢錢半兩,以與民便宜;又陛下恐天下錢不足用,更明頒詔諭:許民私鑄錢。”

  “然陛下便宜天下萬民之仁政,竟為別有用心之賊子所污,使賊子爭相鑄不足重、不足色之劣錢、莢錢,以謀暴利!”

  說到這里,蕭何語調只陡然一肅,面容之上,也已盡是莊嚴。

  “陛下之仁心,為賊子用之于牟取暴利;初為百姓贊曰‘便宜’之漢半兩,今竟已不得信!”

  “更有甚者,有如此之賊二三人,得秦半兩亦或故列國之砸錢,皆熔而得銅,再以一九之比鑄鉛錢,以損陛下之德!”

  “如此禍亂社稷、損君德之亂臣賊子,實其心可誅,人人得而誅之!!!”

  滿是惱怒的發出一聲低呵,蕭何甚至不忘擰其眉,在面前的案幾上重重一拍!

  見蕭何這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架勢,劉邦都不由嚇了一跳!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劉邦心里都有些打起了鼓。

  這廝說的‘亂臣賊子’······

  不會就是朕吧?

  帶著這個疑惑抬起頭,見蕭何依舊保持著先前那副義正言辭,勢與‘逆賊’勢不兩立的模樣,劉邦幾乎是不做任何思考,便自然的嗡爾一皺眉!

  “太子所言甚是!”

  “朕鑄漢半兩,本為天下之便宜,不曾想,竟為亂臣賊子所用,以為殘民之具!”

  “哼!”

  毫不帶做作痕跡的悶哼一聲,就見劉邦怒火難遏的將頭別了過去,擺出了一副自己跟自己生悶氣的模樣。

  對劉邦這般作態,蕭何也沒有感到絲毫意外,只陰沉著臉一點頭,便繼續道:“臣聞太子此言,亦深以為然,恨不能親執天子劍,瞠目而巡天下,代陛下盡除此等亂臣賊子!”

  “怎奈臣年老體弱,空有一腔壯志,而不能得行······”

  說著,蕭何不忘適時擺出一副‘真是太遺憾了’的表情,又似是自責般搖頭一嘆息。

  而后,蕭何便在劉邦‘勸慰’的目光注視下,將自己從劉盈口中‘聽’來的建議,盡數擺在了劉邦面前。

  “知臣有此壯志,太子不忍臣抱憾而終,便試以‘廢錢半兩’之事言與臣。”

  “太子言: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經·系辭下》)。”

  “秦半兩雖足重,然又過重,民用之不便;”

  “及漢半兩,本陛下所鑄之漢錢,怎奈賊子作祟,已失其‘便宜天下萬民’之始效。”

  “故太子意:若欲阻此等亂臣賊子,續鑄劣錢以傷天下萬民,首當其沖者,便乃禁民私鑄!”

  神情嚴肅的道出此語,蕭何面上便稍帶上了些許唏噓,以及遺憾。

  “陛下許民私鑄,本乃讓利與民之善舉;然陛下之任心,已為賊子用之于殘民、害民。”

  “為使民不復為賊子所殘,陛下縱心有不忍,恐亦當禁民私鑄錢,而使少府專之······”

  配合著蕭何演了好一會兒,見蕭何終于說到戲肉,劉邦終是長舒一口氣,氣質中,也陡然帶上了處理國事時的慎重。

  思慮片刻,劉邦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認可蕭何的說法。

  ——在‘天子不能認錯’的前提下,直接承認‘朕當初根本就不該允許民間私自鑄錢’,自然是劉邦無法接受的。

  但稍微上點春秋筆法,將其解釋成‘允許百姓私自鑄錢本來沒錯,怎奈賊子利用這個漏洞殘害朕的子民;為了保護子民,朕只能昧著本心,廢黜這個原本沒錯的制度’,就可以勉強接受了。

  為了增加這個說法的可信度,劉邦甚至可以裝摸做樣的在詔書上補充一句:允許百姓私自鑄錢,現在還沒到時候,等朕把那些別有用心,殘害天下百姓的亂臣賊子鏟除了,再研究鑄幣權的私有問題吧。

  至于以后?

  ——活了這把年紀,劉邦還有多長時間的壽命,可以被稱為‘以后’?

  等過幾年,劉邦兩腿一蹬,‘許民私鑄’的話題,就可以被劉邦一起帶進長陵。

  就算真有不開眼的二貨,問以后的劉盈,甚至劉盈之后的漢天子:什么時候允許百姓私自鑄錢?那也有的是辦法。

  慫一點的,可以說:朕德薄,不敢效仿高皇帝的仁政,以傷先祖遺德;此事,還是以后再議吧。

  ——‘拖’字訣,可不是官僚首創!

  而在如今的漢室,只有天子才有資格施行的‘拖’字訣,一般被稱之為:奏折留中不發。

  留中不發,也可以被翻譯成‘拿去當柴火燒了’。

  慫的都有‘拖’字訣可以施展,硬氣的就更不用說了——完全可以直接回懟一句:三代不同禮,五王不同法!

  反正再怎樣,最終解釋權,也還是在天子手里。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堂堂漢天子,都已經到了無法拒絕‘許民私自鑄錢’的地步,那劉漢社稷,也基本到了活該滅亡的那一天了······

  總的來說,對于蕭何······

  不,應該是劉盈。

  對于劉盈這個提案,劉邦雖然不算太滿意,但也勉強能接受。

  見劉邦點頭,蕭何心中,也是一塊大石落地。

  ——劉邦發行三銖錢,真正為漢室埋下的禍根,其實根本不是三銖錢本身,而是打開了‘許民私鑄’的口子!

  只要賭上這個口子,禁止少府以外的任何個人或機構鑄錢,那三銖錢的問題,就可以說是解決了大半。

  剩下的,就是一些補充措施,以及善后工作了。

  “除禁民私鑄,陛下還當于詔書中明言:凡色不見黃、外徑不足內孔對徑之倍、重不足其面文之錢,皆不可行于市。”

  “如此,縱有亂臣賊子得劣錢,亦當無從再行殘民之舉。”

  聽到這里,劉邦只下意識皺起眉,望向蕭何的目光中,也稍帶上了些許遲疑。

  見此,蕭何只笑著低下頭,對劉邦稍一拱手。

  “陛下之憂,太子亦已查明。”

  “內帑往數歲所入之劣錢、莢錢,皆已為太子用于購糧商之倉。”

  “且自陛下令少府鑄漢半兩至今,天下民皆為私鑄劣錢之賊、哄抬糧價之商賈所殘,多無余錢。”

  “縱有,亦多為秦錢,而非漢半兩······”

  聽到這里,劉邦面上遲疑才悄然退散。

  百姓手中沒錢,就意味著否定三銖錢的價值,并不會傷到漢室的基本盤。

  少府的三銖錢早早甩了出去,也意味著中央財政不會受到打擊。

  說來說去,廢黜三銖錢,只會傷害到那些持有三銖錢的人。

  而在三銖錢信用全失的當下,依舊持有三銖錢的人,只可能是鑄錢者本人。

  如此說來,在當下廢除三銖錢,確實可以將失態,控制到最小范圍之內······

  “嗯·······”

  “雖尚不算上佳之策,亦不無不可······”

  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丟下這么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劉邦便似是夢游般,緩緩走向了后殿的方向。

  而在劉邦身后,看著劉邦離去的背影,丞相蕭何的面龐之上,終于涌上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飛翔鳥中文    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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