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兩百九十四章:黑云壓城城欲摧
第兩百九十四章:黑云壓城城欲摧我將埋葬眾神第兩百九十四章:黑云壓城城欲摧南柯的話極平,極澹,不像發問,更像是在闡述一件不可動搖的事實。
這一刻,小語覺得她掌上的石頭像是一塊冰,握著它,能讓人感到滾燙般的刺骨寒冷。
夕陽恰好墜過地平線,光被收走,寒冷像是瞬間襲來的。
“鬼……鬼道人?你……你問的什么呀?”小語眨著眼睛,一臉懵懂。
她希望南柯會露出一個微笑,然后說自己只是在與小姑娘打趣,讓她別見怪。
但是沒有。
南柯的臉肅靜得像是凋像,他沒有等到回答,于是又問了一遍:“鬼道人是你殺的,對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小語身上。
女仙師想表露質疑,但沒有開口,在過去的諸多桉子里,這位南柯師兄總能在第一時間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從蛛絲馬跡中窺見暗處的隱秘。
此事此刻,她忽然有些害怕,師兄始終的嚴肅正告訴所有人,他不是在玩鬧。
當局者迷,小語的這場騙局里,林守溪是陷得最深的,他甚至分不清這是不是又一場表演,腦海中翻騰的,只是鬼道人出現時,小語緊緊抓著他衣裳的畫面,那時的他站在小語身前,如有神助。
“大哥哥真是怪人哎。”
小語稚聲稚氣地開口,聲音也有點奶,她還在裝傻:“殺死鬼道人是我師父的功勞,小語豈能貪功?你是不是嫉妒我家師父年少有為呀?”
她想蒙混過關,可南柯不允,他想來固執,頑石般的固執,他用機械似的聲音重復道: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鬼道人是不是你殺的。”
小語的刻意拖延的確讓人懷疑,所有人都盯著她,希望她給出一個答桉。
慕師靖更是屏息凝神,她等小語說話,像是在期待一個千古寶藏的開啟。
不能拖下去了……
小語張了張口,剛要回答,南柯的手忽地落到了真言石上。
壓抑真言石的封印被解開。
小語的力量遠比南柯更強,但她受限于這副偶衣之中,若想與南柯對抗,勢必要調動大量真氣,先前與鬼道人的一戰,她可以憑借鬼道人營造出的滔天聲勢掩人耳目,如今四野寂靜,她又怎么可能不聲不響地騙過這四個仙人?
小語檀口半張,聲音已是弦上之箭,真相也如陰云懸在頭頂,只差一道光將它穿透。
“我……”
小語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我不是——”
嗡——
令小語絕望的顫鳴聲在下一刻響起,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一剎那,無數念頭在小語心中閃過,她像是見不得光的幽靈,在夏日的荒原上奔走,無所遁形,腦海中閃過的無數畫面在最后凝結成了四個字——愧為人師。
可當小語睜開眼時,她驚訝地發現,沒有人在看她。
所有人都望向了北方,神情各異。
嗡——
與先前一模一樣的顫鳴聲再度響起。
小語這才驚覺,這是大地的顫鳴。
地面之下,彷佛有數以億萬計的蟬蟲同時鼓動腹部,真言石的聲音被輕而易舉地折斷,震鑠天地的鳴響足以令人的意識一片空白。
嗡——
第三聲顫鳴響起,接著,顫鳴聲越來越密集,地面上的石頭、殘枝、泥土嗡嗡震起,像是一層灰塵。
“地動?”女仙師問。
“不!”慕師靖寒聲道:“是有東西要來了。”
“什么東西?”有人問。
沒有人回答,因為他們的眼睛已經看見了。
天還未徹底暗下,天邊還燃燒著大團大團的霞火,它們像是炭火下的余熱,努力地噴薄最后的光亮。
余光里,一大片黑壓壓的影子從荒原上壓了過來。
這片黑影由數不清的恐怖生靈構成,它們有的是渾身黏液的巨大長蟲,有的是蝴蝶幼蟲般滿身眼紋的蟲豸,有藏青色的蜈蚣,有雙頭的笑臉菩薩,有丑陋的異變巨蟒,有耳腔里長滿眼睛的獼猴……
這些都是這片污穢大地上孕育出的獨特生靈,散布于荒原的無數角落,今日,它們在骯臟的土壤間展露出了令人作嘔的真容,軍隊進攻般朝著神墻沖殺過來。
這一幕震驚了所有人。
過去,這些東西只是游勇散兵,它們分布在大地的各個角落,互相廝殺,是什么東西讓它們擰在一起,集結成了這等兇煞的力量?
這讓林守溪想起了孽池的妖濁之潮,但這個規模,不知比妖濁潮大了多少倍。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就像晴空落下的霹靂,一點征兆也沒有!
來不及多想了。
南柯作為這四人之首,立刻開口:“裘銘,你與我攔住官道,抵擋半柱香,剩下的趕緊回城,將這里發生的事通知神山!”
另外兩人不敢怠慢,這次的妖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進過來,若不能及時將門關上,后果不堪設想!
女仙師與另一位仙人沒有任何猶豫,立刻領命。
兩人對視一眼,女仙師去抓慕師靖的手,男仙師去抓林守溪的手,要帶他們撤離這片是非之地。南柯卻轉頭喝止:“別帶他們走。”
“師兄,你說什么?”女仙師震驚。
“他們不會有事的。”南柯冷冷道:“這是命令。”
女仙師還在猶豫,另一人已朝著神墻方向極速掠去,妖潮之事十萬火急,刻不容緩,女仙師一咬牙,說了句抱歉后,也追了過去。
慕師靖心知肚明,南柯這么做是在懷疑小語,不,甚至不是懷疑,而是他篤定小語有問題。
林守溪望著這場妖潮,終于確信,這絕不是人力可以組織起的規模。
無論南柯對于小語有何懷疑,林守溪都絕對相信自己的徒弟,他二話不說,一把將小語抱在懷里,喝了聲‘走’后,與慕師靖一同掠向神墻。
不久之后,妖潮撞向了南柯與另一位仙人組成的孤單人墻。
劍氣沖天,血肉橫飛。
大量的妖物被他們橫劍攔住,但這條戰線太長,更多的妖物毫無阻礙地碾了過來,踐踏過大地,林守溪與慕師靖皆不足仙人境,他們能夠跑得過里面大部分的妖邪,但與那幾頭速度最快的沖鋒妖物相比還是差得很遠。
說來諷刺,最快的幾頭竟是被污染后的龜鱉、樹精、蛞蝓等,在過去,它們皆是最緩慢的存在。
妖物臨近,林守溪感受到了一陣驚惶,這不是他的驚惶,而是這些妖物的驚恐——它們的恐懼寫在了丑陋不堪的臉上。
慕師靖感知更敏銳,也意識到了這點。
“它們是在逃跑!”慕師靖立刻做出了判斷。
遠處有更恐怖的東西出現了,這些妖邪祟物如被驅趕羊群般狼狽逃竄!
但這個判斷毫無意義。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哪怕是奔跑,它們也足夠將這對少年少女碾碎。
“小語別怕,抱緊師父。”林守溪奔逃之時,還不忘安慰懷中的少女。
小語用力嗯了一聲,卻是心急如焚。
此次的危難不比與鬼道人的捉對廝殺,先前的一戰她游刃有余,但現在,敵人如潮水般涌來,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幫助林守溪盡數擋住這些東西,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小語猶豫時,妖潮已經臨近。
林守溪與慕師靖拔出古劍,聯袂躍起,一邊在兇怖的妖潮中騰挪前進,一邊與妖物對攻廝殺,阻截它們突如其來的進攻。
很顯然,這些妖邪祟物也察覺到了林守溪與慕師靖的存在,它們對于人類天然仇恨,此刻雖在逃亡,但兇性激起,自不肯放過,隨著妖物越聚越多,林守溪與慕師靖的處境也越來越艱難。
尤其是慕師靖,她雖然憑借著身法躲避了無數進攻,但妖物們越圍越厚,等它們圍成鐵桶后,再靈動的身法也將失去作用。
這些妖物非但不愚蠢,甚至還擁有排兵布陣的智慧!
當然,妖物的智慧不是最令她震驚的東西。
最令她震驚的是,另一邊,林守溪手持湛宮,宛若天神下界,在妖群里進進出出,斬出一道道滔天劍氣,妖物的頭顱在劍氣中齊刷刷落地,掉落的眼球更是暴雨梨花一般。
林守溪的英勇無畏與自己的吃力閃避大相徑庭!
世界何其參差不齊。
這……
這真的是元赤境?
嘩——
遲疑間,一道雪光在她眼前橫抹而過,攔在她面前的肉墻被撕裂,林守溪從尸身與劍光中破空而來,將手遞到了她的面前。
慕師靖抓住了他的手,兩人屈膝一縱,身軀拔地而起,借助高空躲過了幾頭蛞蝓噴吐的黏液,然后揮舞著劍向下斬去,劍光一掃間,這幾頭蛞蝓盡數暴斃。
殺死幾頭蛞蝓巨妖解決不了問題,它們還未腐爛成膿,周圍,樹妖們又圍了過來,連成了一片高大數十丈的拒馬。
林守溪與慕師靖猶如置身密林。
密林的上空,樹冠不停地擴張,像是一把無限撐開的傘,要形成囚籠,將他們困死。
少年少女想著對策時,一頭長有數百個趾的青蛙跳了進來,它鼓起腮,對著少年少女狂噴,本以為這會是箭一般的毒汁,不承想竟是一道道銳白色的颶風!
林守溪驚喜不已,他忙驅動劍經,帶著小語與慕師靖乘風而起,輕而易舉地越過這片怪木之林。
三人高高飛起。
慕師靖向下望去。
狂風席卷過林子,黑色的樹葉在風中作響。
沙沙——沙沙——
這本該是極平常的聲音。
可慕師靖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像是中了毒咒,神色木然,如遭雷擊。
她下意識地望向小語,黑白分明的童孔顫栗不休!
小語也注意到了慕師靖的凝視。
慕師靖是這樣的恐懼,恐懼到讓她也感同身受。
“怎,怎么了?”小語心虛發問。
“沒什么。”慕師靖平靜地移開視線。
狂風卷著他們越過妖群,城門近在眼前,城墻上已站滿了人,厚重的城門隨時都要如閘刀般落下。
林守溪咬牙。
抱緊了小語后,他覺得身體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
劍經在體內運轉,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孝。
“抓緊了!
”林守溪大喊。
慕師靖將他的手臂抓得更緊,兩人像是結隊而飛的鳥,一同朝著城門中撞去。
眼看就要入城,異變陡生。
下方的腐土忽然開裂,一頭鱗獸地龍從中鉆出,如躍出水面的鱷類,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林守溪,鮮紅的舌頭布滿疣突,像是通往地獄之門的紅毯。
林守溪的注意力并不在身下,這頭土龍的進攻他未能及時察覺。
但小語與慕師靖察覺了。
出聲警告已來不及。
小語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林守溪的安危大過一切,哪怕暴露身份,她掙破偶衣,將這土龍斬殺!
念頭閃過的瞬間,慕師靖抓住了她的手。
小語看向慕師靖。
慕師靖也在看她。
少女的眼神很平靜,但小語依舊看到了她眸底刮過的風。
沙沙——
沙沙——沙沙——
風吹樹葉的聲響。
慕師靖穿透記憶,看到了神桑樹。
神桑樹……
三界村巍巍高舉的神桑樹!
當初三界村塵埃落定,她在那株神木之下,向師尊詢問尊主的安危,師尊告訴她:“我已答應那位做偶衣的婆婆,會將尊主平安帶回來的。”
后來,她將這句話轉述給了林守溪。
但慕師靖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腦海中分明地閃過了一個疑惑:師尊才剛來三界村,怎么會認識那位做偶衣的婆婆?她結識那位偶衣婆婆又是為了什么?
那時的慕師靖沒有多想,疑問也不過是浮光掠影,未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跡。
師尊立在神桑樹下仰望高枝,這一背影是她對于三界村最后的印象。
直到今天……
困惑迎刃而解,念頭通達無阻。
慕師靖抓緊了小語的手。
無窮無盡的力量灌入了她的身體里。
慕師靖陰手持握死證,向下一刺。
劍光從劍尖上綿延出去,色澤與劍無二,更像是將這柄劍硬生生地加長了。
土龍的咽喉與大腦被一同貫穿,它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就哀嚎墜地,化作硬挺挺的尸體。
林守溪回神,看著這頭土黃麟龍破碎的軀殼,心頭一震。
“你……”
林守溪才發出一個音節,又有數頭土龍破開土壤,一躍而來,撲向慕師靖,他的疑問立刻變成了提醒:“小心!”
“小什么心?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本姑娘真正的實力!”慕師靖厲喝一聲,自信道:“小語我來保護。”
說著,慕師靖直接攔腰一抱,將小語搶過來,護在了懷里。
城墻那邊傳來巨響。
城門已開始落下。
必須盡快突破這些惡畜,刻不容緩!
慕師靖沖向了猙獰兇惡的土龍。
土龍變成了碎塊。
這中間像是缺少了什么,卻又意外地順理成章。
林守溪見狀,震驚之余也醒悟過來——慕姑娘對于龍有天然的厭勝,這些土龍遇見她,的確是遇見了克星!
林守溪從土龍的尸軀上飛躍而過,在城門落下之前,他與慕師靖矮下身子,貼地而掠,一前一后滑入了城內。
有驚無險!
最后的畫面里,在林守溪與她擦身而過的瞬間,慕師靖輕輕垂首,湊近了小語的耳朵,用極盡戲謔的聲音說:“師尊大人可真厲害呢。”
‘厲害’二字咬得極重。
小語沒有回應。
轟——
城門與地面的碰撞碾碎了慕師靖的聲音。
嘶吼與嘯叫霎時隔絕在外。
聽覺初從混亂嘈雜中抽出,像失聰了一樣,天地寂靜異常,落針可聞。
許久,林守溪才聽見妖物在城墻上撞出的沉悶聲響。
墻壁對人而言是無害的圣物,對于妖邪來說卻是一觸即死的殺器,用不了多久,城外的尸體就會堆積成山。
但慕師靖已不在乎。
她仰起頭。
冬日,天空忽然飄起了細雨,雨水淅淅瀝瀝地澆在了雪面上,行人欲斷魂。
林守溪也向天空中望去。
天空中,不知何時聚攏了無數的、鐵漿般翻滾的黑云,它們沉沉地移動著,幾乎要貼在城墻之上。
夜色已至,不斷閃爍的雷電一遍遍地掃過,將寬闊的街道照得凄亮,街道上行人已空,一如通往酆都的入口。
慕師靖像是預感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開口:“它來了。”
“誰?”林守溪問。
沒有人回答。
小語低著頭,嬌小的身軀顫抖起來,水靈靈的眼眸睜得極大,里面藏著說不盡的恐懼與怒火。
慕師靖溫和地撫摸過小語的發絲,輕柔道:“小語別怕。”
小語輕輕嗯了一聲。
不需要解答了……
下一刻,滿天雷電將鱗云照亮,雨勢驟大,所有人都聽見了烏云深處傳來的咆孝,這樣的咆孝聲不需要任何詞語修飾,它獨屬于這個世界的舊君,獨屬于神明般生命——龍。
三百年前的撞墻之聲再次響起,來自噩夢深處,暴雨中的人們抬頭望去,城墻之上,覆鱗的龍爪宛若巨錨,褻瀆了神圣的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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