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看點什么?來,喝杯茶,剛沏好的正山小種。”那位老者五六十歲,白大褂,留長髯,見李承兩人進來,連忙起身,笑著迎了過來。
那年輕人抬頭看了眼,見老者已經招呼,他便繼續低頭看,穩如泰山般。
李承瞥了這位二十不到的年輕人一眼,被白大褂老者看見,笑著說了一句,“老板家的孩子,就喜歡看。”
蔣云英家的孩子?面部輪廓有點像。
李承點點頭笑笑,“蔣老板不在?”
“你認識我們東家?”那老者有些奇怪,這家店平時都是他在看顧,與蔣云英交易的顧客,他不可能不認識的。
因為這次過來的目的之一,就是到蔣云英這里考察,所以李承沒打算來什么“暗訪”,當場表明身份,“我從俠州來,蔣老板給我送過兩次貨,這次回國,順便過來看看。”
“貴客啊!坐坐!喝茶!”白大褂老者一聽,語氣再度熱情幾分,招呼李承倆人就坐,又對旁邊的小伙子喊道,“雙子,給你爸打電話,就說有俠州…”
忽然忘了自己還沒問李承姓什么,忙扭頭問道,“您貴姓?”
李承朝他拱拱手,“免貴,姓李,你和蔣老板說,三人組公司的李承來訪。”
那小伙子有些詫異地抬頭看看李承,估計沒想到對方如此年輕就當老板,對白大褂老者點點頭,從懷里掏出手機,撥打出去。
蔣云英在外面談點事,暫時回不來,讓白大褂老者范偉嘉先招待著,他一結束就會趕過來。
李承將目光投向厚德堂的貨品上。
與其它攤位不同,厚德堂很有店鋪的味道,三面都是多寶閣,只有水泥柜臺一面全開放,貨品陳列也很有秩序,按照陶瓷、書畫、玉器、雜項四大類堆放。
李承對陶瓷最有感情,目光第一時間就瞄準了貨架上的陶瓷器。
贗品不少,從高仿到粗仿都有。當然,也有真品,絕大多數東西算不得出色,民窯為主,想來官窯精品也不會放在這里展售,那是一對一推薦的好東西。
當然,也有一兩件不錯的東西,用來招攬顧客的,譬如李承手中的這只明代龍泉窯菊瓣紋碗。
當李承伸手拿起這件菊瓣紋碗時,范偉嘉的眼睛縮了縮,心中感慨,這位年輕老板還真有眼力勁——不是誰都能從幾十件瓷器中準確挑出價值最高的那件。
他的奉承緊隨而來,笑瞇瞇說道,“李老板果然好眼力,一下就挑出我們這里最有價值的瓷器。”
話雖然好聽,可他沒有透露這件瓷器的任何信息。
李承扭頭對他一笑,“范掌柜,一件明代龍泉窯菊瓣紋碗,就是厚德堂最有價值的瓷器?”
一句話說的范偉嘉有點尷尬,馬上補充道,“李老板,我說得是本店現在展存的瓷器,當然不是指蔣老板私庫中的好東西。”
龍泉窯歷史悠久,在中華瓷器發展史上有著濃墨重彩的一筆,可是,不同時代的龍泉窯,價值差別很大。南北宋龍泉瓷價格相當高,元龍泉瓷也還不錯,可到了明代,龍泉窯全面下滑,窯胎比較粗,還會發生釉色厚薄不均的現象,已經算不得精品瓷器。
就如同眼前這件菊瓣紋碗,只能說還不錯,市場價三五千左右,留個十年也許能沖五萬八萬。
既然挑出來,李承隨口問道,“范掌柜,這碗怎么賣的?”
“李老板如果是進貨,那…等蔣東家過來一起談。如果是單買…您是貴客,初次來我們店,我給你一千五,您看怎樣?”老頭子精明的很,讓價讓在明處。
這東西李承帶回俠州,能賺個一倍的利潤。
李承沒打算占他們這個便宜,微笑著將菊瓣紋碗重新放回多寶閣上。
范偉嘉也沒勸說,笑瞇瞇陪在李承身邊。
玉器類的真貨比較多,因為現在的和田和翡翠,價格都不算那么駭人聽聞,至于地方玉,更便宜,但不包括古玉,古玉的仿品率達到九成五。
和田、翡翠以及地方玉,李承都沒什么興趣,祖兒珠寶能拿到更好品質的原料,因而李承基本沒去關注,他的目光落在古玉這塊。
盛放在錦盒中的漢玉,有兩塊不錯:一枚漢代玉辟邪,圓雕,蹲身昂首,很有氣勢;另一枚比較少見,瞧著像是唐代風格,玉花莖,額,很玲瓏,女士專用品。
李承隨口問了問玉辟邪的價格,兩萬,不算便宜。至于那枚女士專用品,他沒好意思問。
此外還有十來塊玉璧、玉圭、玉璋、玉環、玉牌什么的,真假不一,獨自裝在盒子里,放在玉器多寶閣的中層,李承看了兩眼,興趣不大。
多寶閣底層有一只大的錦盒蓋子,上面平放著二三十塊仿古玉,沒那種單獨成盒的資格,李承打眼一瞧,這些玉器件上,很多都有較為明顯的“燒古”和“沁古”痕跡,也就說,全是贗品。
李承原本沒啥興趣的,可打眼掃一遍時,他的眼睛凝了凝,落在其中一枚蓮花童子玉人身上。
這也是一枚“燒古”玉。
古玉作偽,兩種方式最常用。
其一就是燒古,又稱燒色,通過熏、烤、煮、炮等方法,作出一種只有墓葬內的玉器與地下的有機物或無機物接觸后,受到浸蝕后出現的色變或質變的色調,即人工沁。
這種作偽手法,在宋代就已經非常流行。
第二種就是沁古,又稱沁色。隨著工業酸的出現,仿古者發現,用酸沁玉器,更容易仿制出古玉的地質特征,譬如土壤中的弱酸腐蝕痕以及沁色痕。
這種作偽手法,從清中后期開始,一直流行到現在。
兩種作偽手段,各有特色,現如今都還有人在用。
眼前這枚持蓮童子玉人,采用鋸末熏烤呈褐黃色人工沁的技法所制,可能因為作偽者的技術不是很過關,在熏烤時,不小心在童子足部,留下一小塊灰褐色的烤瘢——這是溫度過高造成玉質的局部粉化,留下較為明顯的燒古痕跡。
這枚玉人挺有意思,堪稱矛盾集合體!
怎么說呢?
首先,在砣工方面,額,也就是雕工方面。
宋代工匠更喜歡用寬陰線勾勒面部五官,以平凸效果凸現立體感,表情沉靜,陰線衣紋粗寬、轉折流利,收放自如,這枚持蓮童子具有相當明顯的宋代制玉特征。
但是,在蓮花花瓣以及兒童的手臂等部位,存在一定的漢玉“八刀外分”的砣工技術。
也就是說,它在雕刻風格方面,既有漢八刀玉雕之風,也有宋代制玉的風格。
其次,在人物題材方面,那就更矛盾。
持蓮童子的題材,都是出自于宗教宣傳,也就是說來自于佛道的興起,起源于南北朝,興盛于唐宋。在漢代,自然是沒有這種題材的。
可偏偏這件玉器,有著相當的漢代玉器風格。
很矛盾吧。
第三處的矛盾,體現在燒古痕跡和玉質上。
行內人都知道,無論是出土古還是傳世古,玉飾本身都會有一層麻麻點,不會很透亮,那是因為與土壤接觸或者暴露在外間的時間過長,導致灰塵沁入所制。
這塊玉器不同,玉質為和田青白玉,整體非常通透,就像一塊新玉。同樣,在足底部的燒古痕跡上,也沒有那種土沁。
這兩樣一結合,導致這枚持蓮童子,怎么看都像是當代人仿制,甚至可以說仿制者的知識水準不夠,仿得不倫不類。
兼職就是一枚四不像玉器。
因此,這塊玉器,被歸納不受看重的大盒子中。
李承伸手將這塊玉器撈出來,手心盤揉一下,呵呵一笑。
范偉嘉同樣陪著李承笑笑,主動說道,“李少也看出這枚玉器的可笑了?我看吶,可能是哪個學徒自己做的,知識儲備不夠,水平能力也不夠,結果弄出這么個不三不四的玉器。”
古董行,吃的就是眼力這碗飯,范偉嘉沒看出蹊蹺,李承當然不會幫他指正。
將手中的這枚五公分高的持蓮童子顛了顛,笑著問道,“范掌柜,我看這枚玉器的玉質還不錯,多少錢,我買下玩玩?”
不明白李承為什么要買一塊一眼假,范偉嘉很是疑惑,“李老板,您要是把玩,這邊還有一塊和田羊脂級的手握,價格不會給你高的。”
說著,他伸手在多寶閣的抽屜中,那出一只錦盒,打開后遞給李承。
很潤,似有似無的奶黃色,大肚彌勒佛造型,底部帶有一絲絲的紅皮,確實達到了羊脂玉級別。
這種貨色的好東西,李承還是很喜歡的,隨即點點頭,“行,那就…這兩件,我都要了吧,你給個價。”
羊脂玉把件,四百多克,范偉嘉抹去零頭,只報了六萬,不算貴。更重要的是,他把那件和田青玉持蓮童子,當成添頭,送給李承。他將李承執意買下持蓮童子,理解成對這件“四不像仿品”的好笑。
撿大漏了!
這枚持蓮童子玉人,確實燒古玉器,但是,它不是現代仿品,而是南宋蘇工仿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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