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點。
經過了昨天暴雨的沖刷,天空格外澄澈,公園的地面上散發著泥土特有的土腥味。
就是平日里經常會有孩子來玩耍的沙堆,因為下過雨的緣故,無人問津。
又是在這種時間點,其實整個小公園里都沒有行人。
只有一個坐在公園長椅上的女孩而已。
正是緋。
她還穿著最開始那一件兜帽衫。
可以看出,這件兜帽衫已經很臟也很舊了,還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酸臭味。
就像是美少女拉的屎不是彩虹一樣,緋也是會流汗的、長時間不洗,衣服自然會有一股味道。
——緋本身偶爾會以貍貓的形態,偷偷洗澡。
街上雖然也有洗衣店那種東西,還是自動投幣式的那種,可問題是緋沒錢啊!
她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所以一直穿著這一件臟兮兮的衣服。
不過這些事情,對現在的緋來說,全然不重要。
緋低著頭,孤零零的坐在長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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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帽蓋住了她的小腦袋,也遮住那對毛茸茸的耳朵。
她呆滯的看著腳下的地面,雙目空洞而茫然。
眼眶紅紅的,明顯的腫了起來,可見之前就大哭了一場。
“踏踏......”
緋的耳朵輕輕一顫,按照她平時的性格,這會兒肯定抬起頭小心謹慎的觀望。
她對人類,一直都抱有懷疑和猜忌的心理。
只是這時,她卻是一點都不在意了。
直到一片陰影從她頭頂投下來,擋住了午后明媚的陽光。
熟悉的氣味,鉆進緋的鼻腔。
她這才抬起頭,看向眼前之人。
“喲,緋。”
蘆屋良向她打招呼。
“你好啊。”
看到是蘆屋良,緋先是一怔,隨后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皺在一起。
好看的桃花眼里,迅速的積蓄著朦朧的水霧、
再然后,便像是大壩決堤那樣,再也繃不住了。
淚水從臉頰滾滾落下。
“嗚哇————”
竟是就這樣一把抱住了蘆屋良,然后放聲大哭起來。
蘆屋良:“???”
難道我有這么可怕,見到我就被嚇哭了嗎?
“花悠......花悠大人......”
“嗚嗚嗚......不要我了......”
小貍貓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往蘆屋良的衣服上抹。
蘆屋良對“花悠大人”這個名字有點印象,這就是把緋派出來想拿走他勾玉的人吧?
而且在赤羽佑太那里,能得到“壞女人”這樣的評價。
結合先前赤羽佑太在電話里說的話,蘆屋良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經過。
那位花悠大人不想要緋了,或是想把她交由他人來照顧。
——當然也有埋下伏筆、刻意設計的可能性。
這便拜托了赤羽佑太。
而赤羽佑太則是拜托了蘆屋良——是的,蘆屋良之所以會來公園里找緋,純粹只是“老師的任務”而已。
畢竟說到底......咱們也不是很熟吧?
也就是投喂了幾次的關系,順帶還幫助自己窺見了白色小熊的一角。
要說有什么深厚交情,那肯定是沒有的。
倘若是陌生人的要求,蘆屋良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可既然是亦師亦友的赤羽佑太開口了,蘆屋良只能好好的完成他的請求。
是以。
蘆屋良沒有推開緋,而是一只手環抱住她的細腰,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班長大人,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完成老師的請求而已!
說什么“軟玉在懷”,一點都不現實。
緋嬌小的身子,瘦得驚人,不知道有沒有40公斤。
反而還咯得慌。
不過蘆屋良倒是能確切的體會到,小貍貓的害怕和驚慌。
被最重要的人拋棄的感覺,蘆屋良勉強能體會到幾分——原主的父母,不就是這樣拋下獨子,一同赴死了嗎?即便現在的蘆屋良接收的只是記憶,但原主在最后一段時間里的絕望心境,確實對他造成了一點影響。
纖弱的身軀在輕輕顫栗。
名為“不安”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淹沒著緋小小的內心。
一陣又一陣的沖刷而過。
曾經自以為牢固安全的世界,不知在何時布滿裂痕。
蘆屋良輕輕嘆了一口氣。
任由緋在他懷里啜泣。
哭了大約五六分鐘。
緋的嗓子都哭啞了,眼淚好像流干了似的,眼眶腫得像是兩顆杏仁。
但是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默默松開蘆屋良的懷抱,恢復成了一開始木訥呆滯的狀態。
蘆屋良看她這幅神態,也是有點頭疼。
要是不知道的人走過,恐怕還以為他對這小姑娘做了什么壞事呢!
搞不好要直接報警的那種。
蘆屋良犯了難。
他其實沒有太多安慰別人的經歷。
尤其以他的相貌,旁人光是看著,心情就會不由自主的好起來。
“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
蘆屋良對緋說道,正想轉身離開。
卻發現衣角上傳來一股很小但是很堅定的力量,回頭一看,發現緋用一種極其可憐的眼神看著自己。
像是在說......
“不要走?”
對蘆屋良來說,緋只是個沒太多交集、甚至立場都不同的妖怪。
可是對緋來說,蘆屋良卻是僅有的幾個幫助過她的人類之一。
在她單純狹窄的人際關系中,只是兩次投喂、并且幫了一次忙的蘆屋良,都能被算作是“好人”。
小動物的心思是敏感單純的。
它們能很輕易的判斷出,對方到底有沒有惡意——或許都能稱作是一種本能。
至于她會在蘆屋良暴露出這脆弱的一面,也很簡單。
連剛會走路的孩子都懂,假如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時,摔倒后,不管哭得再大聲也沒用。
而只有父母在身邊時,才會釋放心中的委屈。
蘆屋良無奈:“那就和我一起吧。”
說著,任由緋牽著自己的衣角,向公園外走去。
可以看出,走到有些許行人的街道上,緋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
腿部的肌肉更是時刻緊繃著,纖細的小腿繃得筆直。
似乎只要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即逃跑。
只是,比起平時。
緋還是忽略了大部分來自旁人的注視,死死的盯著手心里攥住的衣角。
好像她的容身之處,只剩下了這么一點小小的地方。
蘆屋良從街邊的小店里,買來了兩個可麗餅,還有一瓶礦泉水,一大份的章魚小丸子。
可麗餅,在日國算是很受歡迎的一種小吃。
就是一張餅子里卷著奶油、水果等輔料。
蘆屋良本人不太愛吃,覺得太膩了。
一路上,他們二人無疑受到了很多行人的注視。
暫且不談渾身臟兮兮、可憐巴巴的緋,蘆屋良本身的魅力值,就是讓人很難忽略的存在。
這樣一對怪異的組合,可以想象這回頭率有多高。
蘆屋良早就習慣了“身為帥哥的煩惱”,非但沒有感到害羞,反而還沖著路人們微微一笑。
使得不少女性羞澀的低下頭。
只要我不羞恥,羞恥的就是別人。
帶著緊張的緋回到了無人的公園,回到椅子上。
蘆屋良把兩個可麗餅都遞給緋:“吃吧。”
緋怔了一怔,但猶豫片刻后,腹中傳來的饑餓感,還是戰勝了一切。
埋下頭,不顧形象的進食著。
就是一邊吃,偶爾還會掉兩滴眼淚。
“慢慢吃。”
蘆屋良拍了拍緋的后背,把水和章魚小丸子都推給了她。
“如果遇到麻煩的話,可以來找我。”
在緋吃著東西時,蘆屋良開口。
緋茫然的抬起小腦袋,嘴邊還有殘余的奶油。
“良......你要走了嗎?”
蘆屋良點點頭:“嗯。”
“但你又不是見不到我了。”
“順便一提,我可能馬上就要搬家了,你應該能找得到吧?”
走出一段距離后,蘆屋良想起一點:“哦對了,最好是變成貍貓再過來。”
要是緋以這種姿態,撲進懷里的畫面被班長大人看見了。
嘶......
不知為何,蘆屋良汗毛豎起。
在勉強解決完緋的事情后,蘆屋良則是回了趟家,再來到了一條骯臟污濁的小巷。
這里,應該能找到一只不錯的試驗品。
小巷里,散發著垃圾堆特有的甜膩臭味——那是某些食物殘渣發酵腐爛后特有的氣味。
很甜,可偏偏很臭。
和“好活,就是挺爛的”那種“活的好爛二象性”有相似之處。
地面上散落著沒處理干凈的垃圾。
在2002年的日國,尤其在荒川區這種貧窮分區,像是這樣的小巷還是能找到的。
“吱吱!”
老鼠的叫聲,在角落里響起,一只肥碩的灰鼠從墻邊快速溜了過去。
蘆屋良眼睛一亮。
“找的就是你!”
他雙手帶著手套,還拿著一個結實的麻布袋子、一個老鼠籠。
“吱——”
沒過多久,蘆屋良就帶著袋子從小巷里離開,快速回到公寓里。
打開袋子口,灰色碩鼠正安詳躺在籠子里。
它意外的很是乖巧,動也不敢動一下。
回來的路上,它一聲也沒有叫過。
可能,是受到了某種大型貓科動物的威懾力?
蘆屋良如此充分的準備,自然是為了試驗,那兩滴“未知液體”的功效。
他本來也想過要不要去“流浪動物中心”找只垂垂老矣的動物,但想想手續流程什么著實麻煩,再加上萬一它沒事,豈不還要養上一只寵物?
想想都麻煩。
于是最后選擇去親手抓只老鼠來。
雖然不是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但胖灰鼠也是可以接受的嘛!
假如這老鼠會說話的話,一旦會高聲吶喊——
求求你做個人吧!
蘆屋良拿出針管,直接給老鼠注射顯然不可能——這針管他還要用呢!
他方才又收取了一次收益。
發現系統不會給他第二根針管,“未知液體”只會在針管內累加,打消了蘆屋良做針管銷售商的打算——要是每次收取給一根針管,恐怕都能靠賣它發財了。
他索性推動針管向前,對著灰碩鼠張開的嘴,滴了一滴進去。
口服的話,應該也能有效果吧?
如果真測試不出什么來,蘆屋良只能另想別的方法。
灰色肥胖的老鼠,在液體入口的一瞬,就僵硬在原地。
然后......
渾身的毛發像是刺猬似的豎起。
俗稱“炸毛。”
蘆屋良只見過貓咪有這種生理現象,沒想到能在一只老鼠身上見到。
不僅如此,有幾根毛發開始迅速脫落。
在籠子里散落開來。
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能看清楚它小小的身軀,在慢慢的膨脹?
不是充氣氣球那樣的脹開,而是它身上的每塊肌肉,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
肌肉線條越發明顯。
改造的似乎還有它的骨骼,發出“咯嘣、咯嘣”的響動。
身長在緩慢的拉長。
如果說先前的它,像是一只肥宅老鼠。
那么現在,就堪稱是老鼠中的健美先生!
貓和老鼠誠不欺我。
就是這脫毛量......有點大啊?
看著籠子邊上散開的鼠毛,蘆屋良想到。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我變強了,也變禿了?
就是這“未知藥劑濃縮液”,改變的似乎只有身體素質,并沒有增加智商,或者得到特殊能力。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實力今非昔比。
灰色老鼠昂首抬胸,伸出爪子,想要把籠子給撓壞。
甚至敢于對蘆屋良發出“吱吱吱”的挑釁。
蘆屋良饒有興致的瞅了它一眼。
“惡虎”的虛影,淡淡的浮現出來。
只是漫不經心的看了看身下蹦跶的小老鼠,就連揮爪、呲牙的興趣都沒有。
“吱嗚————”
健美灰鼠發出一聲悠長的叫聲。
隨后踉蹌兩步,“噗”的一下側倒在籠子里。
一動也不動。
蘆屋良本來以為它是在裝死,仔細觀察一下,發現......
它已經沒氣了!
貌似是直接被“惡虎”虛影直接嚇死了?
‘這藥劑對心臟也會產生負擔,所以受到驚嚇,直接一命嗚呼?’
蘆屋良猜測著。
只是看向灰鼠尸體的眼神很是痛惜——給你機會不中用啊!
蘆屋良惋惜的自然不是這只老鼠的命,而是他已經給它喂下的一滴液體。
本來還以為能得到不少信息來著,誰想到這家伙這么不經嚇,被看一眼就被嚇死了。
到現在,蘆屋良也不能完全確定,這液體沒有隱患。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
蘆屋良看著針管里剩余的一丟丟液體——兩毫升是昨晚的收獲,剩下兩毫升是今天白天的放置,再減去剛剛喂出的一滴,只有三毫升左右。
‘我是用,還是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