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的閉著眼睛,馬云騰弱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去等待那在夢里屬于自己的悲慘結局。
那時,他還小,只有十歲。
他不知道這個噩夢為什么一直跟隨著自己?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居然是傳說中的五行雜體?無法修煉任何功法;他不知道為什么父母會不要自己?將他送到天靈派;他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不喜歡他?
負面情緒有如四周濃濃的黑霧洶涌而來,馬云騰的神情變的越來越激動。
“我不怕你們!”馬云騰突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眼里流露出悲憤、不甘、甚至有點瘋狂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喊到。
而此時翻滾的黑霧之中突然出現一個光點,光點迅速變大如碗口大小。
馬云騰原本有些扭曲的面孔慢慢變成了驚愕的神色,呆呆的看著這個吞吐著微光的光團,在以前夢里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但卻給他一種非常熟悉、親切的感覺,似乎跟他有莫大的關系。
接著光團幻化成五彩之色,將馬云騰罩在了里面,將四周濃濃的黑霧隔絕開來。
馬云騰呆呆的看著五彩光團,心里的負面情緒快速退去,安詳感、熟悉感越來越強烈,他輕輕伸出右手,向那團吞吐著五彩光芒的光團觸去,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
突然腰間傳來一陣疼痛,四周所有的一切有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包括四周的濃濃黑霧,當然也包括那五彩光團。馬云騰一急,猛的想去抓住那五彩光團,他認為這個東西似乎對自己非常重要,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馬云騰醒了過來。依然是天靈后山,依然是那熟悉的小樹馬。
“云騰,你怎么偷懶?好丟人啊!快起來,快起來,我還指望著你成為大俠呢!”說完響起一串肆無忌憚銀玲般的笑聲。
“你干什么?誰讓你吵醒我的?”馬云騰一翻身,小眼圓睜,轉頭怒目而視。
馬云騰身旁站著一個小姑娘,也就八歲左右的年紀,一身綠色衣衫,眉目如黛中卻帶著一股淡淡英氣,皮膚雪白、五官端正長的極為俊俏,手里拿著一把野花,一直腳還踩在馬云騰的腰上。
“果然是衛云。”馬云騰心里有些氣餒,衛云是衛大叔的女兒,小小年經脾氣卻很是任性,平日自己一直盡量離她遠遠的。
“你…你…你還長脾氣了!”衛云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平日經常悶聲不說話的云騰突然之間居然敢以這種口氣對自己說話,小小的眉毛已經豎了起來,臉上也迅速流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
看著衛云臉上的眉毛越豎越高,馬云騰一陣默然。
“馬云騰!你是五行雜體,修煉上是廢材,可我爹我娘為你操了多少心?你不知道嗎?是誰跟爹爹保證會好好修煉武技,怎么現在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人前胸脯拍的啪啪響,人后就呼嚕打的震天響?你還真是有出息!”衛云顯然是憤怒了。
小姑娘的話其實深深刺痛了馬云騰幼小的自尊心,他小臉轉向一旁,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叢雜草之上,胸膛起伏,但語調卻反而低了下來。
“我沒有天天睡覺,我已經練了一下午了。”
馬云騰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氣勢,但衛云的氣勢反而越發高漲。
“云騰,你在天靈不愁吃、不愁穿,即便什么都不干,爹娘也絕不把你趕出去,你這輩子都可以賴在天靈。但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窩窩囊囊不求上進,雖然你是五行雜體,但怎么也得有個jing氣神吧,你好吃懶做不說,現在脾氣反而越來越大了!”衛云越說氣勢越盛。
馬云騰猛的將頭擰過來,小臉陰沉的可怕,死死的盯著衛云,咬牙切齒的喊道:“我沒有窩窩囊囊!我沒有好吃懶做!”小姑娘的話終于讓他再次憤怒了,雙眼似乎都要噴出火來。
衛云顯然沒有想到馬云騰會再次憤怒,一時居然不知說啥,最后突然一聲怒哼,將手里采摘的野花直接摔在了馬云騰的身上,似乎還不能解恨,一腳又將旁邊的長劍踢飛,然后扭頭揚長而去。
散落的鮮花砸在了馬云騰的身上,散落在地上,有二棵還摔在了他的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疼,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但馬云騰卻顧不上這些,怔怔的坐在那里,小小的腦瓜里卻是一片空白。
山風掠過山崗,飄過樹梢,肆無忌憚的吹來吹去,馬云騰就那么怔怔的坐在地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終于馬云騰抬起頭,慢慢站了起來,臉上表情已恢復了平靜。抬頭向四周看去,暮色如血,晚霞如山般堆積在空中,低低的,仿似沉重的不堪重負,慢慢的向地面壓來。
“最近的天氣好像有些奇怪。”馬云騰喃喃念道。天靈山雖不太高,但畢竟也是一座高山,平時山風激蕩,是不可能形成晚霞的,并且還這么低。
抓起放在地上的外衣,隨手披到肩上,又默默走到遠處,將衛云踢飛的長劍找了回來,看著拎在手里的長劍,不覺嘆了口氣。
“什么時候自己才能像衛大叔他們那樣,可馭劍而行,收劍入體。”馬云騰眼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可再想著自己五行雜體的資質,不禁嘆了口氣。
天色已經慢慢的黑了下來,草間傳來各種蟲鳴聲,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一想到這,馬云騰加急腳步向回走,肚子餓到不是他著急的原因,他不想在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自己冒冒失失闖進去,他害怕所有人都望向他的那種感覺。
馬云騰今年才十歲,來天靈派已經五年了,五年前依稀記得是衛大叔去把自己帶到了這里,五歲的記憶還很模糊,至于為什么會被帶到這里,衛大叔問也不說,只是告訴他,這以后就是你的家,并真的跟家人一樣待他。
衛大叔是天靈的掌門,叫衛天翔,在馬云騰六歲那年,衛天翔準備親自教馬云騰修行,可是上天好像跟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五行功法居然沒有一行適合馬云騰,他居然是傳說中的五行雜體,而且在五行上都雜,修煉什么都不合適。
幾經折騰但都白費功夫,衛天翔也就徹底死心了,只有感嘆老天不公。
由于馬云騰情況比較特殊,所以天靈派上下對他都相當不錯,這種不錯很多是建立在同情心的基礎上,但同情心是一種非常靠不住的東西,時間久了,同情心也就淡了,慢慢的馬云騰被天靈弟子忽視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武技是馬云騰自己選擇的,由于沒有五行限制,馬云騰練習的非常刻苦,進展也挺快,沒過多久,一把劍已經舞的虎虎生風了。但修行者以五行功法進入修煉的門徑才是王道,而武技在修行者眼里是登不上臺面的東西。
馬云騰年經還小,有些東西似懂非懂,終于找著一個自己可以修煉的功法,就好像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稻草,明知道與事無補,卻也是一定要抓住的。可是從天靈其他弟子的眼光里,雖然大家都帶著善意的笑,可是眼神里的不以為然,使馬云騰經常壓抑莫名。
不太光滑的青石板小路,平時走的人并不多,兩面樹木蔥蔥郁郁,遠山在夜色下漸漸變的朦朧起來,天空的晚霞也漸漸被暮色所吞沒,不再顯得那么突兀。現在的季節是初秋,清涼的傍晚、極佳的風景,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馬云騰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骨頭感覺有點酸,但這是很正常的感覺,畢竟練了一下午了。爬過前面的小山坡,再穿過一片茂密的小樹馬,天靈后院就在前面,古色古香的院落中一股淡淡的炊煙隨風微微的飄著,馬云騰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后院門口站著一個天靈小字輩弟子,一身白衣,腰間居然束了一條金帶,顯的一身打扮極不協調。光看金帶馬云騰就知道今天值守的又是趙潛,他的金腰帶在天靈獨此一份,趙潛比自己來天靈還早二年,資質尚可,修煉已窺第一層筑基門徑,但同衛云比起來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不過這也足以讓馬云騰羨慕不已。
“趙師兄好。”馬云騰振作jing神,老遠就打招呼。
“云騰,又練功去了,有沒有什么進展啊?師兄有什么可以指點你的你盡管問。”趙潛一邊笑咪咪的看著馬云騰,一邊點著頭,身子反而挺了挺,仿佛從馬云騰身上能夠找到足夠的信心,十二歲的孩子臉上帶著十足的優越感,口吻里仿佛還帶著些老氣橫秋的感覺。
“謝謝趙師兄。”馬云騰沖他一笑,轉身上了臺階向院里走去。
但趙潛的優越感顯然還沒有消退,或者沒有享受夠,向前緊湊二步,沖著馬云騰的背影喊道:“云騰,晚上沒事到師兄房里坐坐,咱們嘮嘮。”馬云騰回身揮了揮手,但沒再說話,快步走進了院里。
趙潛砸了砸嘴,現在的感覺,就仿佛餓了好幾天,突然端給他一個香噴噴的肘子,就讓他咬了一口,立即拿走了。渾身上下、百爪撓心,五臟六腑都感覺極不過癮。眼巴巴的看著馬云騰的身形消失在院里,趙潛心里還真是空落落的。
虛榮心是世人皆有的垢病,不論你是修行高手還是世俗百姓,均不能免俗,差別不過就是感覺的深與淺或表現的強與弱。修行高人希望自己名滿天下,普通百姓希望自己荷包豐實,再清廉的官員,給他一個更高的官位,也會讓他興奮的好幾天晚上睡不著覺。人性如此,天性使然。
由于已接近晚飯的時間,天靈派諸弟子都非常輕松,或站著或坐著在不大的庭院里三三二二的交談,伴隨著四周的遠山、炊煙、翠柏顯的非常祥和。
后院分前進與后進,后進住的是衛天翔一家及一些女弟子,前院是天靈其它諸弟子的住所,因為特殊的關系,馬云騰也住在后進。
馬云騰沒有過多的逗留,徑直向著后院的小門快步走去,路過的天靈弟子只是點頭打了幾個招呼,雙方都沒有多說的意愿。
剛走到后進門口時,一個人影突然從里面突然沖出來,兩人差點撞到一塊。馬云騰定晴一看,又是小姑娘衛云。
衛云也嚇了一跳,一看是馬云騰,小臉向下一拉,輕哼一聲,轉身跑開,顯然不愿意跟馬云騰說話。
馬云騰也不介意,在他剛來天靈派的時候,衛天翔要求衛云管自己叫哥哥,衛云一開始還聽父母的話,但小姑娘慢慢的發現這個哥哥好像頗有點讓人不佩服,慢慢的這個哥哥也不叫了,隨著大伙叫云騰。
馬云騰也不以為意,對于那些沒有意愿跟他親近的人,他也刻意的敬而遠之,小小的孩子哪個沒有自尊心?不過已經學會隱藏自己的委屈罷了。
衛云與三師姐劉煙關系很好,修行上一有問題,就找這個師姐,劉煙師姐已經跨進了第四重并修出了內丹,在整個修行界都可以算得上是高手,有這些天靈弟子陪著衛云玩,馬云騰不受待見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自己的小屋是在第一排臥房的最角上,是馬云騰自己選的,這里很少有人來打擾他,回到自己的小窩,看著熟悉的物件,心情募的一松,只有這里才是真正屬于他的小天地,在這里可以無所顧忌,天馬行空的幻想,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功法大成、揚眉吐氣。
時間不早,匆匆換掉衣服,匆匆擦洗了一下身上的汗,走出小屋,向前院飯廳走去。
飯廳在前院東邊,天靈派正式弟子也就三十來人,大部分都已經坐在了餐桌前。餐桌是一條特別加長的桌子,所有人都坐在這一張桌子上,桌子頭上是衛天翔夫婦及索運飛的座位,接下來是幾位師兄的座位,再接下來位置就變的很隨意,大家可以隨便坐。
走進飯廳,趙潛正在口沫橫飛的跟旁邊的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滔滔不絕的在講著什么,那名弟子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趙潛,臉上掛著驚奇、羨慕、向往還有些呆板的表情。趙潛很享受這種目光,一雙小手更是指東劃西,頭搖腚晃的全身心的投入表演。儼然是一個絕代高手在教育后進的架式,且苦口婆心,不厭其煩。№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