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妖師 一百四十二:大賢、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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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蟬側身避開,扶起劉簡,“只是我恰好也遇上過相似事,所以看出了你練功的癥結所在。幾句話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劉簡被李蟬扶起,仍說:“先生雖如此說,但我劉簡豈是不知好歹的人,
今日的指點之恩必銘記在心。”
李蟬道:“你比我還大個一兩歲,再叫先生,讓人尷尬得很。好了,既然行氣暢通了,不妨再練會拳吧,我可要去書樓了。”
說著李蟬轉身就走,劉簡道一句慢走,
站在階上目送李蟬遠去。待李蟬消失在玄明觀的黑瓦白墻后邊,
劉簡側目,看向清心院“雨盡聽白鹿,山空見道心”的對聯。他素來覺得這院子破舊冷清,只想換到東邊的新學舍去,只是錢袋不允許,現在卻完全打消了念頭。有“李澹”這樣的人做鄰居,就算免了束脩,他都不肯搬去東邊的學舍了。
李蟬到書樓把《道藏輯要》還了,便去齋堂吃了湯餅、燉羊肉和魚蓉粟米羹。飽餐一頓,到玄明觀后邊的苦竹林閑逛一圈,又回書樓借出兩本《蟲薈》跟《玄怪錄》,都是志怪類的書籍。拿著書回到清心院,卻發現劉簡還在院門口等著。
劉簡遠遠見到李蟬,就上來問候,李蟬抬頭看一眼天色,疑惑道:“劉郎不是說要去聽人講學么?”
劉簡搖頭,“不去了,
名士講學我也聽過許多回,
每次都是聽時恍然大悟,
過后就一頭霧水。”
李蟬拿著兩本書,“那你是在等我?”
劉簡點頭,“張延甫講學,我縱有疑問,恐怕那位學士也不會親自為我解惑,但李郎卻肯教我。我近來學道,疑問頗多,雖問過書院里的講書,好些地方也沒能想明白。我知道李郎不是凡人,請李郎再為我解答一些疑惑。李郎剛指點過我,我便糾纏不休,實在有些不識好歹。但我資質駑鈍,又家世貧寒,實在是無望出頭,望李郎莫要怪我貪心。”
說這話時,劉簡頗為忐忑,李蟬卻笑了笑,“弄這么嚴肅做什么,我對修行也只是一知半解,談不上什么指點,至于交流映證,當然是可以的。”
劉簡見到李蟬的態度,松了口氣,將李蟬引入清心東院。
前屋的書案上,擺著十余張紙,紙上黑紙白字密密麻麻,抄的是《明寶經上部》。《明寶經》不知是哪處道門宮觀的種道法,李蟬在青雀宮未曾讀過,但草草瀏覽一遍,也就看明白了個大概。
修這法門,要順應時日,在凈室里邊,向東設經案坐具,然后面向東方,行道門三禮,禮畢,再面向北方,靜坐誦咒。
等咒念完了,再叩齒三十二次,觀想三十二天,每觀想一天,心中拜一天帝。三十二拜后,又觀想自身處在青、黃、白三色云氣中,四靈護法,又有獅子白鶴各十六只兩行相望而作。前后有日月高懸,照耀室內,天象又化作九色光華,盡照三十二天。
再下一步,則要運用法訣,召出體內三五功曹,左右官使者,侍香玉童,傳言玉女,天帝值符,直日香官各三十二人,朝拜至三十二天帝前。從每一天中,引一口天地元氣,吞服下去。
吞完三十二氣,這法門也就完整運行了一次,這時還要再誦經兩章,向東方行禮,才能結束。
劉簡學的,是上部《明寶經》,經文直到觀想出九色光華盡照三十二天的部分,都是完整的,再往下的經文屬于不可輕傳的真法,最重要的咒訣,召神法缺失了。
不過只修這上半部經,也能通過觀想法隱隱察覺到天地元氣,只是沒法種道,也沒法真正施展神通而已。對凡間百姓來說,神通只在傳說里,對劉簡這類人來說,神通卻是看得見摸不著,屬實煎熬得很。他見李蟬看過了經文,便說:“我自謂沒有漏掉任何一步,但不知怎的,就算心靜了下來,存神觀想,也沒法感知天地……”
李蟬放下最后一篇經文。
這《明寶經》里的種道法,顯然比修二十四身神的種道法繁瑣得多,其中許多步驟,在李蟬看來,甚至沒有必要。他看向劉簡,“你覺得問題出在哪?”
劉簡遲疑道:“也許是不夠心誠?”
李蟬道:“心誠于何物呢?”
劉簡道:“誠于天地。”
“對嘛。”李蟬一笑,又說:“我的看法或許有些冒進,也不一定適合你,你若不同意,權當沒聽過就是。”
劉簡連忙說:“哪里的話,李郎請講。”
李蟬瞥向桌上的《明寶經》,“這經文法度嚴謹,里邊包含的法門,也大氣堂皇,屬于上品。但經中文字,卻禮節瑣碎,儀式繁冗。這些儀禮,固然也有叫人敬天地的部分,但絕大部分不是叫人‘敬’,而是叫人‘忠’。忠于天地,更忠于師門、教派。”
劉簡本以為李蟬就算看法冒進,也冒進不到哪去,聽完李蟬這番話,他神色愕然,這哪是冒進,說是離經叛道都不為過。
卻見李蟬指著桌上經文,仍在說:“這咒訣里邊,近四成的內容,都是要人尊師門,敬祖師。咒訣之效,除了提振引導心意,便是靠音節震動周身關竅,繼而與天地相合。除此之外,多了其他的詞句,只能讓人分心。”
劉簡聽得心神震蕩,他雖覺得李蟬說的的確有理,卻下意識地不敢相信,只是壓抑著惶恐,喃喃道:“那該怎么辦?”
“刪繁就簡。”李蟬指尖劃過經文,收手離開清心東院。
劉簡張了張嘴,沒有挽留,只是盯著桌上的經文,面色發白。道門中人,本已是神仙人物,其中能撰寫經書傳世的,更是高功。在他眼里,經文已是天憲般不容置疑的詞句,可這位西院的鄰居,竟說經文大都無用,甚至還要刪改。但他竟完全想不到可以反駁李蟬的理由。
劉簡忽的想起,崇靈郡的陳景元大學士來鹿鳴書院講學時,說過的一句話:“擅改經文,若非大賢,便是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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