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百年 644 焦慮
644焦慮644焦慮→:長沙,王角所在的辦公場所并非是原先的省府大樓,而是一處物流行倉庫群改造而來。
這幾年的動蕩,長沙的物流行業幾乎廢掉了六七成的運力,原先的物流團隊、組織,都化整為零,從早先的大規模大公司大家族,變成了跑單幫依附“勞人黨”而茍活的行當。
空置的倉庫,早就失去了應有的倉儲功能,倉儲管理也從集中的大而強,變為分散的小而多。
所以,很多倉庫就被收歸公有,倘若有些相對開明的地方豪紳,其擁有的倉庫,“勞人黨”也會出資購買。
收歸公有之后的倉庫,大多數都是被改造成“勞人黨”的辦公場所,大量的隔斷,不僅僅是平面上的,大興倉庫內部還會加裝磚混二層,由原先的大空間,變成兩層的狹窄空間。
王角作為“勞人黨”的黨魁,雖說有意拒絕了使用原省府大樓,但也沒有說寒酸到極致,畢竟,還是需要承擔接待、招待工作的。
倉庫群原本就有休閑場所,自然也有專門的辦公地點,原行政人員的辦公區,就是王角在使用。
大量的走廊將倉庫相連,外部還有一個空曠場地,是專門用來停靠飛艇的。
“岳州雖然拿下了,但接下來要面臨的困難,只會更大。不會再是高從誨、馬景這樣的小角色。”
皺著眉頭,王角看著參謀幕僚團隊,摸了摸沒有修理過的胡須,然后道,“各地的成員,都安置好了嗎?”
“招待所都安置好了,各地代表畢竟也都清楚,要來湖南,不僅僅是要提前,更是要斗智斗勇。來的人大多都是以商人、學者的身份,這樣也方便訪問。”
“唔……那就好。”
點了點頭,王角又道,“有困難的話,可以先提出來,不一定要等到下個月的大會召開。開會不是目的,統一思想,傳達精神,才是目的。”
“我們也是這么跟外地的同志們說的,他們也明白很快就會進入更加嚴酷的時期,但正因為都知道接下來會是困難期,反而都不愿意把困難提出來。”
“哈哈……”
王角笑出了聲,具備信念的一群人,哪怕還是懵懵懂懂,其實都已經有了超越時代應有的高貴精神。
這是一種不會因為嘲弄、謾罵、貶低而自卑的精神。
穿越前,作為一個流竄于各種場合的金牌保安,他見過太多羞于將高尚道德吐露于人,仿佛熱愛自己的祖國、民族、文化乃至傳統,會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這并非是不好,而是一種很單純的畏懼在社會、職場中被孤立、排擠的焦慮。
但是現在,各地的“勞人黨”成員們,其實已經沒有了這種焦慮、顧慮,還有什么好顧忌的呢?倘若再不反抗,早晚也是要人頭落地的。
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江淮省幾百萬災民的性命,當真是歷史篇章中的一頁紙嗎?
僅僅是因為自己活著,僅僅是因為自己剛好活著?
淘汰了數以十萬計算的成員之后,又被篩了一遍又一遍,這時候的“勞人黨”成員,即便沒有郭威那高超的戰場嗅覺,亦沒有蕭愿那樣梳理地方的才能,這并不妨礙他們信念堅定。
畢竟,沒人規定信念堅定需要多么不可思議的智慧。kαnhú伍.ξà
“委員長,您還笑得出來啊。勞動部現在初步統計城市失業人口,就超過了三十萬,南昌過去六個月的暴力犯罪活動,每個月都在一千五百起以上。蕭部長天天催著要錢要糧,去年一次都沒有催過……”
不提這個其實還好,一提這個,王角就又開始頭疼了。
頭疼,肝也疼,哪兒哪兒疼。
勞動部的初步統計是說少了的,“經濟和價格辦公室”做的調查,是通過“勞人黨”城市、鄉村基層做的,失業人口翻一倍完全沒問題。
可問題來了,根本沒有那么多就業崗位。
原本的湖南,在洞庭湖地區,是有環湖工業帶存在的。
可是“靖難軍”的緣故,首先瓦解了以長沙為首的中南部工業,緊接著就是連鎖反應,讓湘南湘西地區的原材料市場崩盤,導致了大量的礦工也失業。
而這,也是王角最先通過“安陵散人”搞來礦工的根子所在。
當然了,這也是為什么湘西邪教爆發、土匪橫行的根子。
很多事情孤立起來看,可能會用“民風淳樸”“地理環境”等等說辭來解釋,可一旦剖析之后,就會心知肚明。
沒錢的時候,為了混口吃的,自然“民風淳樸”;倘若有錢了,誰還愿意“淳樸”呢?
明面上的三十萬失業人口,實際上超過六十萬的失業人口,再加上王角還吸收了大量江淮省的難民,有一說一,這種行為是非常不理智的。
但沒辦法,他是“勞人黨”的黨魁,這種時候,如果用理智來衡量數以十萬計算的普通老百姓身家性命,那么,這樣的黨,還有建立的必要嗎?
理智亦或是理性,是斗爭時候需要的優秀素質。
可面對群眾,那不是斗爭,那是爭取。
“現在群眾們提出來最多的要求,是改善治安環境嗎?”
王角遲疑了一會兒,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其實沒有問的必要,即便有“大唐人民革命軍”的存在,惡性案件也不會因此而減少。wαρ.āйsηυ伍.α
王角這么一問,不過是自欺欺人,想要自我安慰一下。
秘書們也是互相看了看,顯然情緒也不高,有人開口道:“委員長,其實什么都有。缺衣少食還是比較多的,大家都沒多少余錢剩米,真要是搶,也搶不了多少。但餓了肚子,就怨氣大,再加上還有專門搶糧票的……”
“唔……”
揉了揉太陽穴,心情陡然就糟糕起來,半晌,王角道,“之前黨部的中央會議,過去了這么幾天,各州縣的同志,應該也調研的差不多了。我看,把調研的報告先拿過來,看一看有沒有操作性。”
“是!”
之前的“勞人黨”黨部中央會議,王角提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盡管不成熟,但大家都覺得可以試一試。ww.aиδ五.lá
畢竟,接下來再不解決問題,那真是問題大過山。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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