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清 第一百四十一章:八大山人有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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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
若說這南昌有一怪,那是男女老少皆知的。
這南昌啊,有一個大畫家,是個出家人吧,還自號“個山驢”。
都說這禿驢、禿驢,這是在罵人的啊!
這以驢為號就夠奇怪了吧,偏生此人所畫的山鳥魚蟲,無一不是在翻白眼,就像是在嘲諷什么一般。
若是細看,則會發現此人在畫作上面,簽字畫押更是有趣,竟然是草書的“氵九月”。
有人說那是“三月十九”,是一個日期。
為什么會這么說呢?
據說啊這個山驢,乃是朱明王室,這個日期啊,是崇禎皇帝自盡殉國的日子。
甚至有老人說啊,這人是寧王的直系子孫哩。
就是歷史上哪個響當當積極造反,然后被王重陽這個縣令給端了,更是又被朱厚照嚴令,放開他,讓他繼續造反,好讓朱厚照再平叛一次的寧王!
但是啊,這傳說歸傳說,官府們卻是不相信的。
為啥咧?
此人乃是當地大和尚的徒弟,這空門眾人擁地頗多,更是養了很多武僧打手,為了一件無法驗證的事情,得罪了空門不劃算。
當然,更重要的啊,是此人他是失聰的!
而且還是遺傳,祖上都是這樣……
正是因為這些紛紛擾擾的各色消息,反倒使得個山驢能夠自由的出入南昌,更是成為了當地一眾豪門的座上賓。
個山驢年紀輕輕的時候,妻子就死了,于是就帶著弟弟出家做了和尚。
只不過,他是一個窮和尚。
所幸會畫畫,時不時的就在南昌進賢門外繩金塔附近轉悠。
南昌,卻是大城,更是因為地處江南,商貿發達,是以縱然此地是城外,但也有很多店鋪。
因為是城外,這些店鋪售賣貨物的價格很是便宜。
個山驢囊中羞澀,偏生又愛飲酒,每每一兩個銅板最便宜米酒,不過小半碗多,他就會大醉了。
他醉后啊,就會要來十幾張白紙,潑墨作畫,偏生大醉之后的個山驢,只要是有人索要,就會將畫作相贈,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僧人道人,亦或是街邊乞兒,他都有求必應。
這人送畫,也不問人要錢,反正每每醉后,必然是十幾張畫作,畫完就走,絕不停留。
至于拿到字畫的人,愿不愿意給錢,都是各憑自愿。
當然,因為他面對的是普通人,大家都拿不出太多的錢財,就算給,也不過是幾十枚大錢罷了。
有些人,就摸到了個山驢的規律,于是只要是他醉酒,就趕緊在一邊守著。
這人雖然邋遢,但是所作的字畫很是值錢啊!
隨隨便便一副,拿到了城里,就能引得富人爭相購買。
甚至還有人購買之后,用來送禮呢!
要說這藝術啊!
不管是寫書的,還是畫畫的,都是有著一個通律的——活著不值錢!
若是啥時候等到作者死了啊,這所作的東西,可就老值錢了,尤其是畫家!
這是因為作者在活著的時候,因為不能確定還能有多少產量,再者說了文藝這東西,大都是下一個比上一個更好的。
如此一來,也就造就了這樣的情況。
古往今來,無數死后萬古流芳的大儒,生前不大都是赤貧如洗的!
你要是有錢來搞文學啊,那就是遠看一條狗,近看那啥啥啥了。
偏生這個山驢,不但很是高產——一醉酒就是十幾幅畫作的高產,誰能頂得住?
但是,此人的畫,卻是越來越值錢,甚至還有人愿意轉二遍手,轉三遍手來高價收購了!
年關將近,個山驢再次來到繩金塔附近,他蓬頭垢面,偈衣短衫,再次坐在了一間叫做“客再來”的小酒館里。
酒館不過是只有五六張桌子,至于幫忙的小二,更是一個也無!
街上的行人,見到個山驢又來了,嘩啦一聲就圍過來了。
只要討得此人的一幅畫,隨便去了城里,都能換上好幾兩銀子啊!
這可夠一家人省吃儉用過上一兩年了啊!
但是,朝店鋪里坐的,卻是一個也沒有。
店鋪里的椅子,可是不好坐的,兩碟小菜一端,就是三枚大錢!
掌廚的是老板娘,負責收錢算賬跑腿的是店家,更是有一個十多歲的娃娃,時不時還能打一個下手。
這卻是老板一家的兒子了。
掌柜的看到個山驢再次到來,眼神不由得閃爍了一下,甚至若是仔細看,能夠看到他的手正在微微發抖。
“掌柜的,二鍋頭有嗎?”
個山驢掏出十幾枚銅板,嘩啦啦在手里拋著。
店老板聲音都有些走樣:“沒,沒……”
個山驢眉頭一皺,隱晦的瞥了店家一眼。
那眼神里哪里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喲,竟然變得格外的凌厲,似乎要擇人而噬一般!
店家看著周圍越圍越多的百姓,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倒是從不露面的老板娘,卻是笑吟吟的出來了。
“大師傅,我看您怪可憐的,這馬上就新年了,卻是也沒有一身干凈衣服。”
“喏,這是我家當家的剛剛拿到的賒店酒,送你一碟嘗嘗!”
賒店酒?
個山驢眉毛一挑,暗號不對啊!
按照他編定的暗號,不該是——若是有消息,則就要報上一句‘桂花酒倒是有’,然后他表示錢不夠,對方再給他說了當地名酒的嗎?
為何這直接省略了中間一步?
個山驢正在詫異,卻是見到老板娘給他端酒的一瞬間,手指已經沾了酒水,然后借著擦桌子的空當,在桌子上寫下了一句話“人多,速醉!”
個山驢扭頭一看,不由得苦笑。
從自己處賺了大錢的街坊們,正紛紛等著自己作畫呢!
自作孽啊!
個山驢感慨一聲,然后端起酒碗一口氣倒入嘴里。
“嗝!”
他打了一個酒嗝:“謝了掌柜的,謝了你的酒!”
個山驢嘴上道謝,心中卻是暗罵,狗日的翻了天,竟然敢給他摻了水的酒!
但是,心中腹誹歸腹誹,個山驢慣有的事情,還是要再做一次的。
只見他剛剛站起來,似乎就因為酒勁上涌而醉倒了。
“拿紙來!”
個山驢宛若耍酒瘋一般,扯著嗓子大吼起來。
店外的百姓們,早已等待多時,聽聞個山驢開口,立刻有人送上來了一沓宣紙。
這玩意可不便宜啊!
別看著小小的一沓宣紙,不過十來張而已,但是,這售賣的價格,最低都是百十文一張。
個山驢嘴角抽抽。
真是占小便宜占上癮了啊!
最開始的時候,還是他自己買白紙的。
他隨意的畫,百姓們隨意的給。
慢慢的,有人發現竟然能夠賣出去,于是就開始專門等他。
后來發現等著不一定每次等都搶得到,于是就有人買了一張紙,專門來等。
畢竟紙是自己買的,個山驢在上面作畫以后,別人就不好搶了。
哪知道到了后來,大家都這么干,而個山驢又只畫十幾張,從來沒有超過十五張以上的。
他們拿著這種專用的畫紙,折疊又不能折疊,收藏又容易爛……
于是眾人就商議出了一個法子,每次看到他喝酒,大家抽簽決定誰來買紙。
買紙的那個人,是一定能夠得到一張畫的。
而剩下的眾人,才能分配剩下的十幾張。
于是,這原本只是意外之喜占便宜的眾人,就變成了現在的分工合作。
個山驢如何不懂這里面的門道!
他微微搖頭,自顧自在紙上畫了一個小鳥,然后簽上了名字。
氵九月。
“大師,為何這畫竟然這么簡單呢?”
那買紙的人傻眼了!
好不容易,他抽到了買紙的好機會,誰曾想竟然最后只得到了這個巴掌大的小鳥……
相對于整張宣紙,它有占據整個面積的二十分之一嗎?
個山驢不搭理他。
他是一個“聾子”,如何聽得到別人的問話呢?
“二牛,你趕緊點,大師醉的快,別他娘的耽誤時間了!”
有人上前,一把將二牛拉了下去。
二牛嘟囔道:“我這,我這……”
“怎么,不滿意啊,不滿意你花了多少錢,我給你,你將畫給我!”
一名老太婆善意的開口道。
“啊,這!”二牛雙手拿緊了畫筒:“不用了,不用了,你們慢慢等,我先走了!”
二牛腳步不停,一股腦的朝著裝裱店沖了過去。
大師的畫,若是裝裱起來,才更加的昂貴!
如果說以前的時候,個山驢給人畫畫,還只是在眼睛上作怪一番,全部都給畫成“白眼怪”之外,今天的畫作,他純粹就是在應付了。
一只蝦、一個螞蚱、一株蘭花……
關鍵是,一尺寬、兩尺長的宣紙,他只給人家畫了巴掌大一塊啊!
畫完了最后一張,個山驢隨手將筆墨紙硯一推,趴在桌子上就呼呼大睡起來。
“啊,這……”
眾人惋惜不已。
為什么不再多畫兩張呢?
指不定他們也能得到好處啊!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大師的規矩,咱們繩金塔這一片,誰不知道啊!”
店主出來趕人了。
“算了,算了,等下次大師再來,我一定要拿到大師的畫!”
“就是,咱們還是不耽誤人家店主做生意了!”
殊不知,他們圍了人家店門近乎一個時辰,一個小菜也沒買……
店主笑著與人作別,然后四下打量一眼,見到個山驢醉倒之后,不再有人注意這邊,他急忙返回店內:
“四喜,你照看一下店面啊!”
掌柜的匆匆跟十來歲的少年交代一聲,然后一把抱起個山驢,進了后廚。
而他的妻子,也匆匆跟了過來。
傳統華夏集市建筑,都是前店后宅的。
至于制衣坊之類的,則是前店后場,匠人們就在后院制作貨物。
店主剛剛將個山驢抱進后院室內,個山驢就醒了。
“快說,快說,又是哪里起事了?”
個山驢急切的詢問道。
看他的模樣,哪里是一個聾人喲!
“屬下等參見主人!”
店主和妻子彎腰抱拳。
赫然,這里竟然是一處秘密基地。
而扮作夫妻的店鋪掌柜,竟然是江湖人士!
“你們存心吊我胃口是不?”
個山驢苦笑。
兩人諂諂,這才解釋道:“主人,這一次不是尋常的黎民起事。”
“哦?”個山驢臉色一變。
卻聽“兩口子”繼續道:“主人,烈宗陛下有后人現世了,是三太子!”
“你是說慈炯?”
個山驢驀然抓住了兩人的手臂,滿眼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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