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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7章 必有一戰

  “陛下召臣,可為南越之事?”

  未央宮內,已經在大將軍之位做了半年多的柴武,正在清涼殿后的演武堂,接受劉弘的召見。

  至于‘因為南越的事召見自己’的猜測,也怪不得柴武愛多想,實在是劉弘這幾日的操作,讓柴武聞到了一股堪稱刺鼻的火藥味!

  先是在那次關于‘魯儒到底是不是道德敗壞’的討論會之后,劉弘于北闕昭告長安百姓:故太中大夫陸賈出使南越期間,與南越達成的所有外交成果通通作廢!

  在公布這則消息的同時,劉弘甚至還順帶著又踩了儒家一腳。

  ——正武十年到來以前,凡魯儒出身的士子,通通不予錄用!

  至于具體的說辭,更是嚴厲到漢室從未曾出現過的地步:魯儒教士,不教以詩書;特許魯儒士子精研詩、書十年,以明家國大義!

  魯儒如此,作為本家的儒家,自然也是沒能擺脫連帶關系:凡習儒之士子,無天子特詔,不得為長吏!

  這里的長吏,便是通俗意義上的‘某一部門一把手’,高到三公九卿,及名下有司屬衙的主官,低到地方郡縣主官,如郡守、縣令,乃至于縣級政府內部的某一小部門,如捕頭這樣的職務,都能被統稱為‘長吏’。

  在這樣一則詔書頒布之后,可以說五年之內,但凡履歷當中帶‘儒’字兒的士子,恐怕都只能在刀筆吏的位置蹉跎時光。

  至于傳說中的天子特詔,也已經有了第一個幸運兒——尚書令,賈誼。

  不出意外的話,在這五年的‘禁令’期間,賈誼,應該就是儒家唯一一個身處政壇,且能為一司之主官的獨苗了。

  劉弘對于陸賈、魯儒一門,乃至于整個儒家的嚴厲措施,自然是在長安乃至于整個關中,都掀起了不小的輿論。

  但對于柴武這樣一個武人出身,且基本沒有履政經歷的大將軍而言,文學界發生的這件大事,頂天了也不過是‘回家路上踩到了塊石子’的性質。

  真正讓柴武嗅出火藥味的,還是劉弘之后的操作。

  ——在陸賈回到長安的第七天,劉弘便向南越派出了新的使者!

  坊間相傳,這位新使者前往南越,只帶上了兩個任務。

  一:讓南越王趙佗就‘蠱惑陸賈’一事,給漢室一個說法!

  二:在舊有的外交協議作廢的前提下,重新以去歲,淮南王劉長懲戒南越一戰為主題,就南越‘祈和’一事,達成新的協議。

  如此剛烈,又如此不留余地的言辭,是漢室在過去對待南越問題時,從未出現過的!

  按照此時漢室的普行價值,無論誰受到這樣嚴厲的職責,都不可能咽的下這口氣,必然會做出一些不那么溫和的舉措,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所以在長安絕大多數人看來,在那位平陽侯家族出身的新使者抵達南越,向南越王趙佗傳達了劉弘的訴求之后,新一輪的征越大戰,恐怕就將拉開帷幕。

  所有人都覺得,趙佗絕對不會任由漢室如此欺負自己!

  但如果說,長安有那么一個人,認為趙佗短時間內斷然不會再反的話,那這個人,無疑便是如今的長安中樞,僅存的開國功侯:柴武。

  或許對其他人而言,南越王趙佗,是一個壞到腳底流膿、青面獠牙,又暴躁易怒的惡來!

  至不濟,也得是個殺伐果斷、野心勃勃的梟雄。

  但對于柴武而言,趙佗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卻是再清楚不過。

  ——始皇帝在時,趙佗唯唯諾諾;二世臨朝,趙佗毀道絕澗,選擇做縮頭烏龜;一俟漢立,趙佗馬上重拳出擊,在嶺南稱帝!

  結果陸賈過去好言相勸兩句、明里暗里威脅幾句,趙佗就跪了。

  之后也一樣——無論是孝惠皇帝時期‘行文用制、出入稱警’,還是呂后時期的黃屋左纛,都被陸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孺給化解。

  說白了,趙佗對如今的漢室而言,就是個蒼蠅。

  關東諸侯或北方匈奴出了問題,趙佗就跳出來悍然稱帝;待等漢室騰出手來,把注意力投注到嶺南大地時,趙佗又能順著陸賈的臺階連滾帶爬的下來,北面而稱臣。

  當然,這其中可能也不乏‘試探漢室虛實、態度’的意味在其中——前年太皇太后駕崩,趙佗前所未有的‘沒順著陸賈送上的臺階下來’,就很有可能是他覺得自己行了。

  尤其是在此之后,周灶率長安十萬大軍征越,卻連趙佗大軍的面都還沒見著,就已經有一半以上的部隊失去戰斗力。

  征越一事,最后也是無疾而終。

  這才給了趙佗‘我覺得我行了’的錯誤認知,并史無前例的‘稱帝一年卻還沒有向漢室道歉’。

  但在去年的齊悼慧王諸子之亂中,淮南王劉長帶著淮南國兵三萬,就是把趙佗麾下的‘前秦銳士’殺了個丟盔卸甲!

  若非嶺南的地形不利于進軍,也不好保障后勤補給,朝堂又沒有給劉長‘覆滅南越’的授權,只怕在去年,劉長就將兵指番禺城了。

  有了這么一遭‘被隨便一個關東諸侯一頓胖揍’的體驗之后,趙佗應該能明確的認識到:自己對于漢室的綜合實力,以及漢越雙方的實力差距,出現了明顯的錯誤預判。

  原因很簡單:算上燕、代、趙、齊、梁、楚、吳等諸侯國,漢室在整個關東,還有七個與淮南國實力相差不多的諸侯國!

  這八個諸侯國,其中任意一個得到漢室中央的鼎力支持,南越都無法抵抗。

  而在面對八個能獨自揍傻南越的關東諸侯國時,漢室中央卻能做到威壓四方,關東諸侯絕無反心!

  就算去年齊王一脈先后出了父子兩個膽兒肥的,最終也是被長安輕松化解。

  ——起碼遠在嶺南的趙佗,會認為去年的叛亂,長安應對的輕松加寫意。

  這樣一來,問題就簡單了。

  做個簡單的數學比較,趙佗就能發現,在綜合實力方面,南越<淮南;淮南≈燕≈代≈趙≈齊≈梁≈楚≈吳;燕代趙齊梁楚吳大概率<長安。

  最起碼,關東諸侯中最為強大、富庶,能在造反時拉起二十萬人隊伍的齊,是絕對小于長安的。

  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后,趙佗大概率會清楚的認識到:漢室還是很強大,強大到了南越無法抵抗的地步。

  起碼短時間內,南越對長安的惡意毫無招架之力。

  在這種情況下,趙佗又怎么可能敢對長安的舉動說不,又怎么敢繼續一意孤行,以稱帝這種行為挑戰漢室的底線,從而引發新一輪的漢越大戰?

  別說周灶再跑一趟南方了,光是與南越隔五嶺相望的淮南王劉長,就能讓趙佗睡不好一個安生覺!

  所以在劉弘再度遣使者往南越交涉時,柴武一度認為:趙佗恐怕會答應劉弘所有的請求,放下所有的尊嚴,以換取暫時自保。

  但緊接著,長安城內的氛圍就陡然一變,再度展現出了去年開春,全民動員準備戰爭時的景象···

  正當柴武以為,這是坊間傳聞太過離譜,讓長安百姓錯以為戰爭即將爆發之時,未央宮飛出的幾份詔令,徹底讓柴武不再淡定。

  ——在以平陽侯曹竒為正使、太常酂侯蕭延為副使,前往南越之后的第三天,劉弘下達詔諭:著淮南王劉長將淮南兵三萬,于長沙南邊界駐扎,以備不測!

  緊接著,就是漢室這臺戰爭機器的發動機——少府,最先開始了戰爭前的轟鳴。

  原本在將近十年時間,都沒完成長安南北兩軍武器裝備更換的少府,在短短一個半月之內,就完成了羽林軍、虎賁軍、藍天都尉三部,將近四萬軍士的軍械配備!

  根據少府令田叔親口所言:此次換裝,少府至少花費了三萬萬錢以上!

  緊接著,就是從去年秋收開始,就一直被朝堂有司踢皮球的‘補齊敖倉存量’的事,在數日之內被走完流程!

  短短一個月時間內,少府非但將去年從敖倉挪用的數百萬石米糧補齊,甚至還多撥了將近五百萬石粟米至敖倉!

  現如今,長安三軍可謂戎裝煥發,糧草也已提前抵達關外的敖倉,少府卻依舊沒有停止工作。

  傳聞現在,少府正在制造一批專供羽林都尉使用的新式軍械。

  如此緊張的氛圍,別說身為大將軍的柴武了,恐怕就連長安街頭穿著開襠褲的稚童,都知道要發生什么事了。

  ——戰爭,即將來臨!

  對于武力解決南越問題的方案,柴武從客觀角度上并不十分支持;但若是劉弘已經有了決斷,柴武也能接受這個既定事實,將注意力集中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征越大戰之上。

  不過,作為如今漢室軍方的頭號人物,柴武的責任,并不局限于‘劉弘指哪里,就率軍打哪里’的程度。

  無論是出于對高皇帝‘有所交代’的考慮,還是對漢室軍方上百萬將士、數千萬百姓民的生命考量,都使得柴武需要迫切的了解更多信息。

  例如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讓劉弘這樣一個冷靜到令人發指的人,不惜選擇‘武力統一南越’這么一個性價比極低的選項?

  如果確定要討伐南越,劉弘的既定戰略是什么?

  大懲小戒,還是徹底統一?

  這一切,都需要柴武盡早弄清楚,然后做出相應的反應。

  如果劉弘真是處于戰略目的,或政治目的考量,才決定對南越動武,那柴武在稍作勸諫之后,就會選擇低頭。

  但要是劉弘單純因為惱怒,而做出了如此莽撞的決定,那柴武免不了要跟劉弘說道說道,什么叫‘主不可因怒而興師’了。

  聽聞柴武主動問起,劉弘自是聞炫音而知雅意。

  ——自己這位大將軍,只怕是低看自己了···

  自侃一笑,劉弘便搖頭起身,來到了柴武身前。

  “大將軍莫不以為,隆慮前歲于長沙之遭遇,朕不知?”

  “或大將軍以為,朕乃暴君嬴政,因一己之怒而發不義之師,不顧忠臣良卒之姓名,以解朕之私恨?”

  說到這里,劉弘又一苦笑,拍了拍柴武那跟自己腦袋一般高的肩膀。

  “大將軍視朕低矣”

  “朕雖不敢比肩太祖高皇帝之神武、先孝惠皇帝之仁義、孝懷皇帝之忠孝,然于國之大事,朕尚知曉輕重。”

  聽聞劉弘此言,柴武不由拘謹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笑道:“臣不敢,不敢···”

  就見劉弘爽朗一笑,目光中滿是清明,絲毫不見‘余怒未消’的模樣。

  “南越,朕必取也;趙佗,朕亦必擒也!”

  略有些霸氣的做出這句宣示,劉弘便淡笑著回過身,來到一張巨大的堪輿前,指了指堪輿最上方。

  “然南越之事,尚不必急促,亦不可操之過急。”

  “除南越之外,今吾漢家,尚有大敵未滅···”

  聽聞此言,柴武饒是心中已有了猜測,卻也是不由自主的循著劉弘所指,向著高掛著的堪輿上端望去。

  “匈奴···”

  “然!”

  柴武喃喃之語,被劉弘斬釘截鐵的確認聲打斷,待等柴武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劉弘那一雙平靜,卻又暗含無窮銳意的雙眸。

  “這···”

  遲疑的一聲沉吟,柴武便再度望向劉弘,終是拱手一拜。

  “陛下有志北逐匈奴,臣幸甚、吾大漢,幸甚!”

  “然···”

  毫不吝嗇的甩出一句馬屁,柴武便如劉弘意料之中般一轉話頭。

  “然今吾漢家,苦無善騎之卒、軍久矣;若以吾漢家之材官弓弩,戰于匈奴之精騎,臣恐陛下之志,尚難成行···”

  看著柴武遲疑間道出自己的意見,劉弘不由暗自一笑。

  “大將軍欲言者,乃吾漢家意戰,而匈奴遁而勿戰?”

  見柴武鄭重的點了點頭,劉弘便搶先出口,打斷了柴武未出口的話語。

  “若朕言于大將軍:明歲初冬,漢匈必有一戰,且胡必不遠遁,將軍以為如何?”

  劉弘此言此言一出,柴武目光中陡然散發出一絲精光!

  翁然抬起頭,看清劉弘目光中的篤定和自信之后,柴武面色中的遲疑,也開始緩緩被其他一些東西所取代。

  就在柴武猶豫不決,心緒飛散之際,劉弘輕輕一聲耳語,終于讓柴武丟下了所有的顧慮。

  “大將軍以為,若韓王部舉族內附,匈奴戰否?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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